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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燈初下,江畔的夏風吹散了秋琳鬢間的白發,
她站在二樓的觀景台上,滿目是無邊萬里的波濤涌動,秋琳是飲著長江水長大的,江水多少年無休無止的流向大海,如無情的旁觀著見證著人世間的悲歡離合,而她的生活也已經物是人非,
「艾德琳,」穿著紅色旗袍的李玉又急又慌的,顧不上腳上的高跟鞋,小跑上來,在看到女孩以後舒了一大口氣,「我還以為你走了,」
秋琳轉身,「我怎麼會不告而別,」淡淡的笑痕猶留在唇角,她墨藍的眼卻仿佛融入深色的星夜,空靈而孑然,
李玉望著她,這個孩子為什麼總給她心疼的感覺,「你的頭發怎麼變成白色,」
難怪她一直不肯摘下帽子,在全是烏黑頭發的中國人里,滿頭銀絲的年輕女孩太打眼了,
「這是我的心髒病痊愈的後遺癥,」秋琳笑著說,看著她輕松的神情,誰能想到當初的九死一生,
李玉知道她治好了病,但不知道其中的艱險,
「李玉,我改名字了,」秋琳說,「我現在是秋琳,別再叫我艾德琳,」
「秋琳,」李玉低喃重復了一遍,她覺得這更像中國人的名字,
「我們下去吧,新娘跑了,婚宴該亂套了,」秋琳走到李玉跟前,向她優雅的伸出手,
「今夜最美麗的女士,我能有榮欣牽起你的手嗎,」她學著貴族宴會上,紳士們慣用的語氣,微微屈膝,
故作的正兒八經,可惹笑了李玉,「真是古靈精怪的孩子,」這還是秋琳第一次接受到如此‘童趣’評價,
李玉含著笑把手搭在女孩的手心,被秋琳握住,「這次我來為你做一回騎士吧,」
謝謝你,十年來替她照顧媽媽;謝謝你,一直信任她,從她還只是一個稚幼孩童開始;謝謝你,曾經盡全力保護她幫助她,
當李玉和秋琳攜手再次走進會場時,踫杯的男人,笑談的女人,打鬧的孩子,都停了下來,
在這場看似圓滿的姻緣里,怎會沒有不和諧的因素,
楊沐家世殷實,坐擁財富,而李玉白手起家,辛勤打拼,門戶的差距,從雙方各自邀請的賓客身份中便能猜出,
敬酒的時候,秋琳看到楊沐的父母與老李還有她媽媽隔著老遠的位置,完全沒有親家的熱情,她听到右邊一些所謂的富二代在對李玉的容貌年齡評頭論足也許還有嘲笑,
而這一切都被掩蓋在喜慶祥和的氣氛之下,
秋琳比任何時候都敏感,又或許是因為有相似的經歷,她無比想讓李玉幸福,
所以她以保護者的姿態與李玉並肩,不論是因為血脈中的傳承還是因為耳濡目染,女孩周身的高貴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在她的襯托下,李玉身上的旗袍都變得華美,金絲的繡織在燈光下泛著奇妙的色彩,
而李玉臉上愉悅的笑容比之剛才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的頭發居然是白色的,」肖皓月驚嘆,她不由自主的想到月光美人,是不是就是這樣的,
其他人亦議論著,
「那個外國人是誰,乍一看我還以為哪國公主來了,」
「楊沐的老婆不就是一‘餐館’老板嗎,怎麼還認識這樣的人,」
……
王晴驀然失色的從椅子上起來,老邁的腿腳一時沒站穩,險些摔倒,幸好老李扶住了她,
是小秋,那是小秋,
王晴的心在發抖,眼淚直往外涌,被她刻意遺忘的女兒啊,每當夜深人靜,深深的愧疚環繞著,但她從不後悔當年做出的選擇,
「一定是小王的孫女,哎喲,這也太出眾了,」叢阮驚嘆著,她總算明白那時小女孩為什麼總戴著口罩,要換成是她的孫女,她或許連門都不準她出門,
叢阮的丈夫方若海也在看女孩,沒有說話,他想起王家種種的不對勁,歸根究底的原因肯定就在這個神秘的孫女身上,
在眾人各異的目光中,秋琳和李玉直接走向主宴席,然後秋琳低聲對激動得不能自抑的王晴說,
「對不起,我還是回來了,因為我錯過了太多,不想再錯過李玉的婚禮,」
秋琳望著頭發花白的母親,眼楮有些紅,但沒有哭,沒人知道她心里有多麼緊張與害怕,她怕王晴又讓她‘滾’,
王晴老眼早已溢滿淚水,而她什麼也沒說,伸出褶皺的右手,裹住女兒的,母女倆從偏門一起離開了會場,
幾十年前,王秋還在上幼兒園的時候,王晴就是這樣牽著她,接送,過馬路,
時光荏苒,她的母親已年近古稀,而她的外表卻還是妙齡少女,
老李欣慰的對李玉說,「王晴心里的結這下可以解開了,」
「剛才那個女孩是誰?」楊沐的父親楊青之問李玉,楊青之不喜兒媳,甚少主動與李玉交談,
「王阿姨的遠房孫女,」李玉如是回答,
婚宴繼續,不過人們議論的話題中心稍稍有些轉移,秋琳給他們僅僅驚鴻的一瞥,雖然不知道她的身份,但足以讓某些人放下心里對李玉的輕蔑,
畢竟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是真理,
「你在笑什麼?」年輕的男人推了推一直在‘傻笑’的成瑾,自從秋琳離開,他便撐著額,徑自低笑,
秀氣的眉頭放得很開,上挑的細眼角笑意漸濃,美酒的微醺,仿佛胭脂桃花,粉艷柔和,又好似煙雲水氣,雋逸悠然
不知多少女孩在偷偷打量這位他,如若他此刻醉臥軟榻,身披輕裘緩帶,手執觚樽,那一定是古時最風流的冠玉美男子罷,
「我見到夢中人了,」他輕輕說道,
「夢中人,莫不是夢中情人吧,」年輕男人以為成瑾在說笑,調侃著他,
從小到大,這小子憑著出色的‘表皮’,虜獲到的女孩芳心多得數不清,偏偏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惹得佳人們傷心,
這樣的男人有夢中情人,騙鬼吧,
「我記了她好多年,她留給我最多的卻是背影,」成瑾喃喃道,聲音輕不可聞,
艾德琳,終于再見到你了,
……
直到回了家,秋琳的手還被王晴緊緊握住,
「媽,」她也只敢在無他人的地方這樣喚王晴,即使就她們兩人如今的外表看,稱呼很怪異,
而這也是為什麼王晴遠離王秋的原因,
「你一個人回來的嗎,還是和養父一起?」王晴拉著秋琳坐在沙發上,視線都舍不得從秋琳臉上移開,如此美麗的女孩是她的女兒,王晴高興又酸苦,她想抱抱她卻不敢,是因為太貴氣了嗎,她不知道,
王晴的問題讓秋琳垂下眉,「我陪老師過來參加一個學術研討會,」
養父…,她沒有養父了,「正好可以回趟家,」
「老師?」王晴記得她女兒今年‘十七’了,
「我又回到麻省理工讀書,跟著原來的導師,九月初正式開學,」她說,
王晴也沒多想,她以為秋琳從法國留學美國,至于女兒原先的老師們,她就更不清楚了,
「你不怪我吧,」秋琳小心的問,擅自打亂你們平靜的生活,
「傻孩子,還跟我慪氣,」王晴撫模著秋琳白色的頭發,「那時候我也是說話不經過腦子,話太重了,」
老人最期望的不就是子孫同堂嗎,隨著年紀越來越大,王晴對王秋的想念也越來越深,她開始自責,開始盼望女兒能回來看望她,可十年過去了,王秋一次也沒回來過,
秋琳與母親聊了整整一晚上,她們誰也沒有睡意,仿佛為了補償對各自的虧欠,
王晴並沒有再嫁給老李,只是兩位獨居老人在一起搭伙過日子,缺的不過是那張證件,
「我都是快入黃土的老婆子,還結什麼婚,」王晴搖頭笑道,「湊合湊合吧,我也不指望什麼,幸好你,…哎,」王晴嘆氣,她的女兒太出色了,
秋琳卻沒有吭聲,
她母親年輕時遇人不淑,又為了她孤單一輩子,是時候享受清福了,
「小艾德琳,還記不記得我?」叢阮走進王家的院子,明明笑的嫻淑,又好像在逗小孩子,
「你是…」秋琳想了很久,叢阮也不催她,「你是叢女乃女乃,」那年僅僅一面之緣,叢阮就送給她一盆價值不菲的菊花,
如今又快到秋天了,昔日空蕩的院角整整齊齊種滿了金桔與菊花,別墅不再嶄新而清冷,多了許多人氣,
叢阮笑開了花,連皺紋暴露也不在意,她壓根不指望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記住自己,但秋琳給了她驚喜,
「老叢啊,這孩子有咱中國名字了,」王晴笑著對叢阮說,「秋琳,她說自己在秋天出生,就叫秋琳,」
挺拔如竹的男人走近籬笆,恰好听到這句話,
「秋琳,」他細細念著,
「小瑾,來了怎麼還不進來,」王晴見到外面的年輕人,連忙熱情的叫道,熟稔的語氣令秋琳轉頭望去,
而成瑾一直都在看她,
兩雙墨色的眼楮對視在一起,一邊是幽藍,而另一邊是濃黑,當東方的清風玄韻與西方的優雅柔美相遇,那將是何等的美妙,
成瑾對秋琳微微一笑,仿若漫山桃花盛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