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坐在辦公桌前,他的目光透過金邊眼鏡,漫不經心地落在面前應試的小伙子身上。
「經理,我叫孫浩然。」面前的年輕人小聲道。
「一個男人,聲音怎麼像蚊子叫似的?」人事經理有些不屑地看著他。
「孫浩然,現年22歲,兩月前畢業于XXX大學計算機系,得過兩次三等獎學金,一次助人為樂獎?」他指尖劃過桌上的檔案,上面除了張模樣呆板的一寸照片外,簡介就只有這麼幾行。
「是。」這次孫浩然的聲音響亮了一點。
「小伙子,我們公司可是世界五百強企業……咳咳,五百強企業的關系單位。」人事經理有此不耐煩地道︰「XXX大學,充其量是一所二流大學,計算機系也才建了四年,你恐怕是第一批畢業的。」
「我……」眼見這個開場白,浩然已經明白,這次面試,他又泡湯了。
「除非你有特別突出的地方,不然還是請換家單位。」男人的聲音冷冰冰地道。
最後的宣判終于下來了,孫浩然的心中更是悲涼。特別突出的地方?仿佛除了飯量特別大,他沒有任何突出的地方。
他機械地走出了公辦室大門,剛掩上門就听里面一聲譏笑傳出︰「鄉巴佬,畏畏縮縮的樣子,穿得像個叫花子似的。想來我們公司混?門都沒有。」
一股怒火從他胸中竄起,他「砰」的地一腳踢開了木門。
「你想干嘛?」人事經理一驚,急呼道︰「保安!」
「沒什麼,看一下這里面是不是有條狗。」浩然最恨這種狗看人低的家伙。
「狗?公司里不準養狗,你是不是……」人事經理忽然反映過來了,臉一陣紅一陣白,高聲叫道︰「保安,快把這小子給我趕出去!」
「是。」一個長得弱不禁風的小男人走了進來,身上穿著保安制服。他抬頭仰視著孫浩然道,「小子,快給我滾出去!告訴你,我舅舅可是公安局副局長!」
「哈哈,貴公司果然知人善用。」浩然見到這位保安,心里頓時不那麼氣憤了。
「還等什麼,快給我趕他出去。」經理越發火氣上涌。
「不用,我自己走。」孫浩然一把便將這位局長的外甥推得歪歪倒倒,徑直走了出去。
走出了面試的那家公司,一片刺目陽光讓他不由自主地用手擋了一下眼楮。幾秒鐘後他放下了手,一張巨型的動漫海報躍入了他的眼簾。圖片上是一位手持法杖的動漫美女,從他的角度來看,那位美麗的女法師正對著發出會心的微笑。
「世欣國際游戲聯盟最新力作‘無極’,期待您的加入。」美女的頭像背後,是一條凶惡的黑龍,那張牙舞爪的樣子以及眼神中放出的凶芒明顯沒有任何惜香憐玉的意思。
「原來是‘無極’……」浩然盯著海報的目光一下子有些熾熱,計算機專業出身的他,慕名這一款號稱仿真度前所未有的熱門游戲很久了,似乎游戲平台正式啟動就在明天。
浩然下意識地模了模有些微髒的牛仔褲口袋,里面有兩張皺巴巴的紅色偉人頭。這兩百元,是他最後的生活費。他眼中因為這款游戲而揚起的熱情的光芒逐漸黯淡了下去——這款游戲最低配置是游戲頭盔,一個要兩千元,不是像他這樣的窮小子,能夠買得起的。
孫浩然,出生于陝西農村一個貧苦的家庭。現年22周歲,身高178公分,體重60公斤。皮膚白晰,如果不是衣著過于破爛,平日見人躲躲閃閃沒有自信,也算得一個美少年。
兩個月前,他光榮地從一所二流大學的計算機系畢業了。那時的他懷著滿心希望,急**在這個世界上大展一番拳腳。希望永遠是美好的,可現實卻無比殘酷。一連兩月,他提交了無數次求職申請,也面試了N次,可惜沒有一次被錄取。
最後戀戀不舍地望了一眼海報,他開始拖著沉重的步伐往學校走去。從這里到學校有三十公里的路,沒有公車直達,為了省下打的費,他只得步行回去。二個小時過去了,當太陽的差不多要在地平線上隱沒最後一絲紅芒時,他終于望見了學校的大門。又熱又累的他,想到可以泡一碗康師傅方便面,填飽肚子後躺倒在宿舍的床上安穩地睡上一覺,感覺疲憊的軀體內又涌出了一些力氣,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腳步向前趕去。
「王大伯,你這是?」遠遠地,他便看到宿舍管理員老王站在傳達室門口,他的身邊橫著好幾個厚重的包裹。
「正等著你呢,這些都是從你宿舍里搬出來的東西。」老王一臉不愉地看著這個來自陝西山區的小子,一指地上的那堆東西,說道︰「新生馬上要到了,你必須搬出去!你一天都沒影子,我只好親自動手給你打包,馬上拎著走!」
「王大伯,您就行個好,讓我住到後天。不是九月一號才開學嗎?」孫浩然的腳步又沉重起來,支撐著他一路走來的微小願望,就這麼破滅了。望著一地的行李物品,他的心狠狠地抽了幾下。
「不行,本來學生一畢業就不允許住在宿舍里了。看你那麼可憐,我才瞞著上面讓你多住了兩個月,萬一被校領導發現怪罪下來,我也擔不起啊。明天就有新生陸續來報道了,你必須走!」老王的膚色黝黑,如果在額心畫一個月亮,頗有些神似電視劇里的包青天。
「果然是鐵面無絲啊。」孫浩然心中一聲哀嘆,其實這一天他心中早有準備,可事到臨頭發現還是無法面對。
老王見他一臉沮喪心中也是有幾分不忍,浩然的家庭情況,他也略知一二。可在這個世界上,像浩然一樣的人實在太多了,他自己也只是一個普通工人,沒有辦法更沒有實力去一一幫助。況且,若是自己私自讓他滯留在宿舍的事被上面發現,恐怕失業的就不止是浩然一個人了。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硬下心腸攆人了。
「王大伯,這兩個月麻煩你了。」浩然心里雖苦,卻也明白老王的難處。說真心話,要不是人家網開一面,他早就露宿街頭了。
「唉,你這孩子……」老王的心其實是很軟的。
「天都要黑了,我帶著這麼多行理去哪里啊?」孫浩然這一句與其說是自言自語,還不如說是在問老王。他一邊說著,一邊努力地將一個個重得要命的包裹往肩上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