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雲嘉拉著蘇婉兒走得極快,一直拐過樓梯,腳步才緩過來。那手卻緊握蘇婉兒的手。
「哪一層?哪一間?」葉雲嘉問。
蘇婉兒暗中納悶,這人並沒有來過這里,卻一進門也不問她是哪一個樓梯,就徑直拉她往這邊走,莫不是有什麼手段在暗處窺伺自己在陳家的起居?這些事真是想想都毛骨悚然。她不由得瞧他一眼,葉雲嘉微微蹙眉,立刻就說︰「不是你想的那樣。」
呀,他還知道自己想什麼?這真是驚駭。于是,蘇婉兒繼續看著他,越發狐疑。葉雲嘉臉色冷,語氣卻有些著急,說︰「你這神色不就說明一切了麼?行了,我剛是看你挪步的方向,還有你媽**眼神。以此判斷是這邊的。」
蘇婉兒松了一口氣,略微回想一下,還真是這樣。這下,她不得不佩服葉雲嘉入微的觀察力、過人的分析能力以及果敢的判斷力。單憑這一點,當初那司機所說還真是所言非虛。這個男人年紀輕輕就能執掌葉家從商的產業,做事簡單干淨,絕不僅僅依靠他是葉家人的身份。
「嗯,這一間。」蘇婉兒說,指了指自己的房間。
葉雲嘉「嗯」一聲,拉她往房間里去。蘇婉兒則是略微掙扎,想要掙月兌手。畢竟,這被有心人看到拿來做文章的話,隨便的一張照片就足以成為葉陳兩家的丑聞。
葉雲嘉也是識趣,她略一掙扎,他就放開他。徑直在她房間的廳里沙發上坐下。蘇婉兒也顧不得泡茶煮咖啡的,徑直問︰「之前听你說,像是有重大的事?」
「嗯。是很重大。我一刻鐘也不能等。怕一等就有變故。所以親自來了。」葉雲嘉說,抬頭看過來,那眼神竟然是一種童真的清澈。
一定是見鬼了。在這個男人的眼神里看到童真的清澈。蘇婉兒覺得自己晃了神,略略蹙眉,問︰「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之前,在葉爺爺的病房,你是要回南邊去的。」
葉雲嘉卻並沒有回答這問題,反而是輕吐出一口氣,氣息的回旋帶出一聲嘆息,問︰「你就這樣著急?是不是想我立馬說完,然後立馬滾出去。」
還別說,蘇婉兒就有這個意思。因為這是自己的房間,他是即將成為自己小叔子的人,這個時間是晚上。在這種時間,這種場合,這樣的見面方式原本就不妥。但這種事又怎麼能承認,可是若說沒有,憑葉雲嘉的聰明,他怎麼可能相信,反而顯得自己虛偽。于是,她瞧了瞧他,神色有些惶然,只在那里默不作聲。
「行了,坐下吧。你就是什麼都為別人想太多。過度善良。」葉雲嘉說,語氣有些寵溺,還有些微友好的責備。
過度善良好吧。這些年,罵她冷漠的人有,夸她嫻靜的人有。贊她善良的也有。就沒有過度善良這種評價。
但她並不想在評價這種小事上多做文章。目前,她最想知道的是他的來意,以及他到底為何在初次見到自己後,就對自己是這種態度——像是極其喜歡的態度。
所以,蘇婉兒在他對面坐下來,問︰「到底什麼事?」
葉雲嘉听得這一問,卻是坐得很端正,語氣很鄭重其事,他問︰「你一定要嫁給葉瑾之麼?」
蘇婉兒抿了抿唇,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葉雲嘉等了半晌,又說︰「你告訴我,是要,還是不要。」
他問得那樣鄭重其事,蘇婉兒都覺得這個答案似乎干系重大,也不好輕率出口,只是問︰「你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那天在咖啡廳,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我不相信你會愛上葉瑾之。所以,我再次問你。」葉雲嘉說,語氣篤定。
蘇婉兒呵呵一笑,說︰「你這話說得,像是多了解我似的。」
「蘇婉兒,我知道全部。」葉雲嘉忽然說,那語氣極其平常。蘇婉兒心里卻是一驚,如同平靜的海面掀起大*滔天,她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似乎有不太確定他知道多少,便是沉了臉,問︰「你知道什麼?」
「你是蘇婉兒,也是蘇小喬。當年,你大哥的事,你爸爸最近的事。你作為陳家人的事。」葉雲嘉瞞也不瞞,一筆一筆說出來。雖然沒有說到自己與葉瑾之拿的結婚證時假證,但他這一系列的知曉,已經讓蘇婉兒十分煩躁。于是,她神色驟冷,眼神凌厲,徑直掃過去,說︰「葉雲嘉,你調查我。這是侵犯他人隱私的事。」
那語氣也極冷。葉雲嘉略一愣,臉上的冷靜與安然全然頹敗,變得有些許的不自在,語氣也似乎在自嘲,說︰「是啊,我調查你。我吃飽飯沒事了,我調查你。我也只恨我沒早點調查到你是陳家的。」
葉雲嘉的語氣到後來,已經有責備的意味。蘇婉兒不知道他在責備什麼,也不知道他在生什麼氣。只是她現在也顧不得那麼多,葉瑾之是要跟自己合作,是要娶自己,調查自己的所有無可厚非。
葉老狐狸得對葉家負責,得慎重選擇每一個進入葉家門楣的女子,而憑陳葉兩家的交情,葉家對陳家的子嗣應該十分清楚,陳錦華之後,陳家到底有沒有拿得出手的女子,葉家清楚得很。當時,陳家就只剩下陳麗。憑陳麗的資質,若是入了葉家,非但不是陳家的福澤,怕是陳家與葉家的禍端,葉老狐狸清楚,陳老狐狸更清楚。但葉陳兩家是承諾了世世代代結好。人家陳家還有女子,那這門聯姻就要提起。葉老狐狸提起了,滿以為陳老狐狸不會答應的,畢竟只剩下陳麗了。誰知道陳老狐狸是反將葉老狐狸一軍,擺出蘇婉兒。葉老狐狸是必定會調查的。但她也確實是陳家人。何況,當年陳錦華的死疑點重重,葉老狐狸不可能不懷疑。若萬一真是他葉家子弟所做,那追究前後,終究是兩家都是害處。
是的。不管是葉瑾之,還是葉老狐狸調查自己都是應該的。可他葉雲嘉憑什麼也這樣去做?當初,他一句我有心上人了就將她的路堵死。當初,葉家子弟中,唯一可走的路就是他。
「調查人還理直氣壯了。葉雲嘉,你速度說完你的事。我要休息了,你剛剛也听說了,我明天要跟你四哥一起去寫婚禮請柬。」蘇婉兒說,語氣冷然。
葉雲嘉眉頭一蹙,語氣冷到極點,幾乎是很壓抑地吼,說︰「蘇小喬,你再說一遍。」
這人——
蘇婉兒心里不由得煩躁。這都多少年了,除了爸爸和大哥,沒人叫她小喬。清風鎮的人也以為小喬只是她的小名。可是這個比自己小三歲的男人到底在想什麼,又憑什麼來叫這個名字?是在威脅她麼?
笑話。無論多麼艱難,多麼不堪,那都是屬于她的過去,屬于她人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何況,作為蘇家的女兒,她並不認為是什麼可恥的事,相反,那是驕傲與榮耀。因為爸爸與媽媽是平凡人,但是給予她許多言傳身教的良好品質。
這根本不能威脅她。蘇婉兒神色越發冷,對他也沒好臉色,冷笑一聲,說︰「我說一遍又如何?你憑什麼調查我?」
她怒目瞪他。葉雲嘉也不示弱,盯著她,一字一頓地說︰「憑什麼我不可以?蘇小喬,你有時候自作聰明得很。在深寧時,你好好的跑什麼跑?我跟孫甘寧談完事情出來,你就辭職。你什麼意思。」
「我辭職或者不辭職,都跟你無關。即便你不出現,我也會辭職。」蘇婉兒回答,神色語氣還是沒有半點緩和。然後也不管葉雲嘉神色,徑直說︰「現在,請你,說今天來的重點。」
「蘇小喬——」葉雲嘉忽然大喊,是極度壓抑的那種暴怒。
蘇婉兒向來最不理會的就是暴怒、威脅等,她眼神輕飄飄掃過去,瞧他一眼,說︰「講吧。」
葉雲嘉一步跨過來,抓了她的衣領,恨恨地說︰「以後不準拿那種眼神瞧我。」
蘇婉兒被他拽在沙發上,靠著沙發,斜睨他,很冷靜地說︰「放開。」
他似乎感到暴怒這些對蘇婉兒一概沒有效果,終于越發頹敗,放開她,癱坐在一旁,輕嘆一聲,問︰「你真的要嫁給他麼?」
「你都知道這一切,想必也知道我性格。所以,這個答案顯而易見的。」蘇婉兒理了理衣領,徑直回答,然後立馬又問︰「這個答案跟你今天要來說的事,有很大的關系嗎??」
「嗯,對我很重要。」葉雲嘉回答,轉臉看她,說︰「小喬,看著我。認真地遵從你內心的聲音,然後誠實地告訴我。你真的要嫁給他麼?」
自然是不願意嫁給一個不愛自己的人。但是形勢所迫,再說了她最討厭的就是有人逼迫自己。而現在,葉雲嘉所做的就是這種事。所以,她看著他英俊而年輕的臉,輕輕一笑,說︰「你知道答案,何必問我。」
葉雲嘉露出一種略微慘然的笑,說︰「好。我知道了。那麼,陳敏華,你要嫁給他,就要讓他愛上你,要幸福。」
「我自然會幸福。」蘇婉兒回答,心中卻是補充︰這幸福又不一定跟葉瑾之有關。
「那麼,你是答應我了。好了,我知道該怎麼做了。」葉雲嘉說,語氣是那種極致的淡然。蘇婉兒心中忽然像是閃了電,有一種想法越發明晰。她甚至可以清楚地覺察到葉雲嘉這句話並不是說他知道該安安分分做她的小叔子這麼簡單。于是,不由得低聲問︰「你想要做什麼?」
葉雲嘉一听,不怒反笑,說︰「蘇小喬,你有時候笨笨的,有時候也很聰明。不愧是我看中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