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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姑娘「冷艷高貴」拒絕寶二爺入閨房的事,在賈寶玉的無意掩飾,小黛玉的有心宣揚,及賈家八卦們的積極配合下,迅速傳出去,傳遍了榮國府上上下下。
聞听此事,賈母又少吃了半碗飯,王夫人則摔了杯子,王熙鳳丹鳳眼上挑,李紈卻只說了聲「知道了」。至于賈家下人們,卻是八卦的熱火朝天,多新鮮啊,竟然有咱們寶二爺拿不下的小姑娘
既然已經傳出去了,賈家人怎麼議論怎麼想,都與小黛玉無關了。提防王夫人問罪?呵,來陰的倒有可能,可是光明正大問罪?她沒這個臉。整個賈府里,小黛玉唯一放在心里不願違逆的,只有賈母了,可這次,就是賈母也不能說她什麼。
至于王夫人,對她,小黛玉已經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不愁了。
那天,她打量自己屋里的擺設。只是,怎麼瞧著,卻和第一回來看的不同呢?似乎換了一批,都是嶄新的,古玩珍器等,也都換了樣子,只好在檔次沒掉,反而隱隱上升了些。
找了賈家的丫頭一問,果然,是換過的之前,這院子已經是「大姑娘在住。大姑娘進了宮,太太疼愛女兒,就把院子空了下來,還說,大姑娘定有回來省親的一天,所以要給大姑娘留著,用具擺設一概不準變。太太也常來睹物思人的。」
「所以,我最先看的,竟是大表姐元春的閨房?」
「是。現在的,則是老太太開了箱子,叫人按照姑太太出閣前的樣子重新布置的。」
哎,外祖母,你可真會替我得罪人竟這麼憑白得罪了未來的賢德妃。這下,貴妃娘娘省親的時候,可就不太好看了。即便不說未來,單說眼下,屋里的古董玩器比之前的珍貴,王夫人豈不要嫉恨老太太疼女兒外孫女兒多過嫡孫女兒?豈不又要記到我頭上?
攘外必先安內,先從眼前這個丫頭做起吧。
「你倒是個機靈的」一上來就告訴我得罪了二太太,卻又替老太太表功,可見,是老太太的人呢。
小黛玉不由細細打量這個丫頭,只見她容貌秀美,雙眼含笑,溫柔可親。只這樣倒還罷了,打眼的是她一身米色衣裳,頭上也只三兩銀飾,往賈家分派來的那群五顏六色花枝招展的丫頭堆里一站,立時就顯出來了。也就難怪小黛玉當時獨獨看她順眼,隨手就點了她過來。
因尚在孝期,自小黛玉而下,林家一行人穿衣裳顏色都比較素淨。之前在揚州,林家是喪家,自然都戴孝;在蘇州時,兩府上下也都除了艷色,小黛玉她們也不顯。等到了京城賈家,她們一下就扎眼起來,王夫人等不少人都暗叫晦氣,回去就傳了柚子葉水洗澡。
當然,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麼,人都自我的很,小黛玉瞧著他們府上一派喜慶,自然也礙眼的很。恰在此時,賈家出了這麼個體貼的可人兒,衣飾打扮素素淨淨,簡直就像是林家自帶來的丫頭一樣,可不就立馬順了小黛玉的意,入了她的眼?
這個知情識趣的丫頭,听了小黛玉的夸贊,也只當平常,仍眉眼微垂,嘴角噙笑,溫聲開口道︰「婢子不過老實答了幾句話罷了,並沒做什麼,不敢當姑娘的夸獎」
「老實人才更難得呢」小黛玉似笑非笑,又問道︰「你之前可是在老太太跟前當差的?」
「是,婢子原是老太太跟前二等丫頭。老太太見姑娘身邊眾位姐姐大方出眾,料定姑娘身邊並不缺人使喚,但到底姐姐們初來咋到對府上不熟,又或面女敕不好支使人,便叫婢子過來幫襯一二,給姑娘和眾位姐姐們跑跑腿。」
「你叫什麼名字?」
「婢子鸚哥兒。老太太把婢子給了姑娘,還請姑娘賜名」
果然是紫鵑啊,慧紫鵑罷了,都已經有個雪雁了,再添一個紫鵑又何妨?
「就叫紫鵑吧」
「謝姑娘」姑娘既然肯賜名,那就是認下我了,以後就是姑娘的人了。認真服侍姑娘,老太太的吩咐,就算完成一半了,吧?
定下了主僕名份,小黛玉就開始問起其他事來。
「這院子原是大表姐在住,那麼,看院子的這些,都是當年服侍大表姐的舊人麼?」如此,豈不都是好舅媽王夫人的人?
「大姑娘的大丫頭,除了進宮的抱琴,其他三個,一個跟了璉二爺,兩個跟了先珠大爺。院子里的其他人,自大姑娘進宮後,也都各攀高枝了。看院子的丫頭婆子,都是這幾年新進來的,平時掃撒掃撒就好,只主事嬤嬤是太太的配房周媽媽。」
「老太太說,既然姑娘住進來了,姑娘的人自管著就好,周媽媽手上事又多,就叫周媽媽卸了手上這攤子事兒。因怕伺候人手不夠,老太太叫璉二女乃女乃另調派些人過來,紫鵑就是跟著這些人一起來的。」
紫鵑話一說完,銀瓶就咯咯笑了起來︰「果然是個老實丫頭,難為你話說得這麼明白,真是個可人疼的」
銀瓶直把人笑羞了,才又響快道︰「姑娘,這麼個好丫頭,姑娘可想好了怎麼安排?」
小黛玉一听,就知道,她又考自己來了一瞧,果然,不光她,擦桌子的寶瓶,繡花的兩位嬤嬤,甚至連打絡子的采青采薇都豎起了耳朵。也就貪吃的團子、憨玩的雪雁兩個,先只忙著打量紫鵑,听了銀瓶的問話跟著看過來,卻純是好奇。
略作思考,小黛玉答道︰「紫鵑原就是外祖母跟前的二等丫頭,到了我這里,自然提做一等,賈家的月錢之外,再領我們林家一份就是了。不光紫鵑,我們院子里其他賈家的丫頭婆子,念她們服侍我辛苦,林家也另給發一份月錢。」
采薇管銀錢麼,听了吩咐,自然記了下來,又吩咐一個小丫頭,叫她把姑娘的話,告訴外間的人去。小丫頭應聲去了,采薇身旁的戚嬤嬤,則狠狠地點了她腦袋一下,「鬼精靈」采薇也不怕,擠眉弄眼吐吐丁香小舌,便又和絡子纏斗去了。
果然,不一會兒就有兩個稍微體面點兒的婆子和丫頭春縴來謝。她們這些人,除了新來的春縴幾個,都是沒錢沒門路,才被打發到這麼個沒油水的空院子里來的。如今一下子領兩份月錢,豈能不歡喜?她們只盼著林姑娘能多住幾年呢便是春縴幾個,也沒有不喜歡錢的道理。
含笑打發了她們後,小黛玉又為安排紫鵑犯起了愁。她房里,現在共有六個大丫頭,添上紫鵑就是七個了,還真不好安置她。人事有顧嬤嬤領著采青管著,銀錢有戚嬤嬤領著采薇保存,衣裳有銀瓶和雪雁兩個巧手,首飾有寶瓶在帶團子。她們排了班兒,小黛玉不管到哪兒,身邊總有寶瓶銀瓶和采薇采青四個中至少一個。如此,再往哪里安排紫鵑呢?
眼見姑娘犯了難,采青停下手下活計,瞧向了顧嬤嬤,待她點頭後,便站了起來,提議道︰「姑娘,叫紫鵑和我一起跟著顧嬤嬤管人事吧。我們本就有二十來號人,添上賈家這些,竟越發多了。如此,顧嬤嬤攬總,我和紫鵑打下手,我管我們林家的,就叫紫鵑管賈家的,豈不正好?」
采青采薇是河嬸嬸給的,小黛玉自然也是另眼相待。寶瓶銀瓶眼見十八了,小黛玉自然不願意耽誤她們的青春,只是她們堅持為主母守三年孝,這才一直留在了小黛玉身邊。小黛玉決定,等一出孝,就張羅她們的婚事。而等她倆走了,采青采薇就是接替人。這個形式,大家都很看得分明,于是,寶瓶銀瓶兩個,便很注意栽培采青采薇,時常提點,也很給她們表現的機會。采青采薇兩個感恩戴德之余,也時刻注意,對自己要求很是嚴格,以求不墮舊主臉面,不負新主深恩。
之前采薇表現過了,這次正好輪到采青。寶瓶銀瓶自然一張口就能說出好幾個安排紫鵑的法子,但她們就是不出聲,由著姑娘苦思。不幸姑娘入了迷局,不知鑽到哪個牛角尖兒去了。這時,就要看丫鬟的表現了。采青果然沒辜負她們的期望,寧可自己吃虧,卻一下子就給出了個最妥當的主意。但事實上,吃虧是福,采青這回,卻是與人方便與己方便,賈家人最好還是賈家人管的好。
不過,小黛玉真的沒想到這個安排法嗎?怎麼可能,她好歹看賈敏媽理事看了這麼幾年,又被河嬸嬸傳授了幾十年的經驗心得,不至于連自己屋子都料理不開只是,一則年齡太小她不想表現的太妖,二她也想考考采青她倆嘛,畢竟相處時間還不夠長,小黛玉還是要看看她們應對能力與品行的
「好,這個辦法好,就這樣辦」小黛玉撫掌而笑。采青啊,果然有大將之風。
當下,采青溫柔一笑,拉過紫鵑,口稱姐姐,請她以後多多擔待,之後就給她介紹了姑娘屋里眾人。
一輪介紹完了,團子雪雁吃玩二人組不裝樣子了,團子只嚷嚷道︰「餓死了,餓死了姑娘,我們什麼時候開飯?還吃她們大廚房嗎?那豈不還要等很久?」
「你都這麼胖了,還吃啊」小黛玉驚嘆道。
團子被打擊了,「嗚嗚,姑娘就會欺負我,人家哪兒有很胖嘛?人家只是比較圓誰叫人家名字就是團子呢,哥哥說……」
「你哥哥說,你不是胖,只是長得比較圓潤噗」小黛玉截了她的口。只是每次,她都笑的前仰後合。
「討厭姑娘最討厭了姑娘還說我,上次明明是姑娘吃得比較多姑娘才是大胃王」
「哪有上次我是餓慘了嘛,就那一次而已,平時我可沒你吃得多哦」
「就算是吧只是,姑娘,你吃的也不算少吧?都吃到哪兒去了,怎麼光吃不胖呢?」團子圍著小黛玉轉了三圈,萬分不解。
「哼,我這叫福氣你比不了了吧?叫你再和我搶拔絲香蕉」小黛玉得意洋洋。
團子還要再戰,雪雁跳了出來︰「姑娘,我總不胖吧我們吃飯吧,啊我都前胸貼後背了,才上京就餓得剩一把骨頭了,我爹娘看了多心疼啊」
雪雁搖著小黛玉撒嬌,好像小狗乞食,要多可憐有多可憐。她年齡最小,幾個姐姐也都盡讓著她,小黛玉心理年齡也比較大,又是主子姑娘,是以,也很寵著雪雁,就把她慣成了這幅小ど德行。
顧嬤嬤她們也很寵著團子和雪雁兩個。兩位嬤嬤覺得,有了她倆後,姑娘更像個孩子一點兒,不再那麼老氣橫秋的了,尤其太太去後,她們總疑心姑娘心中郁氣沒發散開,便更由著兩個小丫頭去鬧姑娘。
而且,這世上,從來都是爭著搶著的,才是好東西。吃飯的時候,有了這兩個小的搶著,姑娘總能不自覺多進些飯菜。如此,兩位嬤嬤就更由著她倆沒大沒小的了。
如今說到了吃飯問題,顧嬤嬤就上了心,思量一會兒後,便開了口。
「姑娘,雪雁說得有理,要不,咱們自己做了吃吧雖說顯得咱們嬌氣了,但是南北到底不同,她們油重鹽重,我們還好些,姑娘卻是年小腸胃弱的,吃慣了清淡口味,如何進得下大油鹽?昨兒,姑娘就沒進多少呢,全是吃的糕點只是,糕點能當飯吃?」
戚嬤嬤也說︰「對啊,她們飯點兒和咱們又不一樣,別說姑娘,就是我們這些人,一時半會兒也適應不過來呢你瞧,雪雁丫頭都可憐成什麼樣了」
眾人听了一笑,都看向雪雁,雪雁也不羞,還接口道︰「就是就是,我都餓瘦了」
紫鵑待眾人笑完,請命到︰「這好辦,院子里小廚房是現成的,我們再和老太太一說,每日從老太太廚房里拿些糧食菜的,就成了老太太再沒不應的」
民意難為,更何況,小黛玉也早受不了這邊一天兩頓——早九點、晚下午…這怪異的飯點兒了如此,她跟老太太一說,又有紫鵑提早透過去的口風,果然再沒不成的。林家又送過來個南邊的廚娘範嫂,小黛玉等林家人的吃飯問題,終于解決了。
至此,內顧之憂基本消除,林家人算是在賈家安頓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