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公子馴化論 不奸不詐 第十一章 遠走高飛去

作者 ︰ 妃色琉璃

是夜丑時,月牙兒西斜。萬籟寂靜,正是酣眠好夢時,卻有兩個黑影蹲在翔水苑菜地與一排後窗的交界處,頭踫頭地竊竊私語——

「師父,這樣做真的不會有事吧?」

「師徒同心,其利斷金。你盡管放手去做,一切有我。」

「……非得把我弟也弄暈?」

「他態度總是變來變去沒定數,以防萬一,到地方再弄醒他不遲。」

「……那碧娘怎麼辦?」

「再嗦,我先一掌劈暈你。」

「……那好吧。唔,師父,要不要拿些衣服銀兩?」

「不用。我剛從賬房模了一千兩,足夠了。」

「……半夜不好備馬車吧?」

「沒事,該備的我都擱後巷了。你速戰速決,這封信放全叔屋里,不要忘記。」

「……嗯。」

一刻鐘後,兩個黑影在後門處會合,六只大獒默不作聲地跟過來猛搖尾巴。

「師父,不帶上狗嗎?」。

「目標過大,容易被發現——大喜,听話。領著你的弟兄把這兒守好,等我回來,天天給你們肉吃。」

肉字一出,六只大獒立時止步,就地趴下,尾巴搖得愈發歡。

目送二人扛著大卷拎著小包遠去,眾獒合力關門,將鎮門鏈球推回原處,繼而若無其事繼續在前後院來回巡守。

其情形之不可思議,乃至于第二天早上,被迷香放倒的全叔醒來後得見留書,秘密領人搜遍王府,又秘密將頭晚在翔水苑外值守的護衛一一找來盤問過,也沒想明白這三個大活人是怎麼帶著行李離開牆高八丈門戶緊閉的翔水苑的。

更不可思議的是,據王府後巷留下的車輪轍印顯示,當晚有雙輪板車載重物由此離開,而翔水苑距王府後門尚有二百丈之遙,途中值守護衛多達三十六人,竟無一人看見那三只出府……

「我老了……」全叔再一次捏著那封信淚流滿面。

且不說被當做大禮捉來的衛戍還沒派上用場就高燒昏迷,她的留書會不會寫得太過簡單了一些?

『需游學歷練半年,預算一千兩已自取,請照顧好菜和狗。情非得已使用非常手段,望諒,保重,勿念。另︰西南、西北兩處加強防衛為妙。』

這、這……在他眼皮子底下把人帶走,偷了銀子,還告訴他哪哪哪是王府防衛的薄弱處。讓他這個王府總管情何以堪啊!?

全叔以頭搶桌,悲憤難當。在東城某小巷發現被丟棄的雙輪板車,可東城門的守門衛兵說,子時至寅時三刻未見有人出城,派出去的護衛分四路往東西南北追出一百里地也沒發現什麼,真是……

果然只能讓人快馬加鞭去向王爺請示了。

傍晚,宗政宣宏回書到,上頭只有十六個字︰『一切照常,統一口徑,暗中尋訪,不必追回。』

城南香口福包子鋪的新店東神仙公子久不見凝寶前來報備,等知道真相,已是七天後的事了。

到嘴的肉長翅膀飛了,神仙公子登時失了神仙風範,當場掀桌,震怒非常︰「追!追到天盡頭也得把她給我找出來!」

然而,他忘了,私底下被七爺戲稱為「逃跑大師」的凝寶若是真的不想讓人找到,就算老天再多給他們點運氣,只怕也是徒勞,因為……

「師父。你不是說帶我們去游學歷練嗎?難道這深山老林里還藏著什麼書院住著什麼高人不成?」

火光映亮了樂平髒兮兮的臉。他嘴里說著話,手慢慢轉動著串在樹枝上的山雞,眼楮還不住偷瞄陰沉著臉坐在樹下的瑞明。

因著離火太近,烘出一身汗,他早是解下腰帶,將土黃粗布短衫的前襟拉開了大半。褐色的氈帽就扔在一旁的柴堆上,旁邊還擱著把木柄開裂的柴刀……離開王府不過六天,昔日顏白如玉的俊俏公子已跟山中樵夫沒什麼兩樣。發髻散亂都懶得打整,月兌下草鞋,腳底上一溜血泡,不小心蹭到,疼得他直皺眉頭。

「耐心點,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凝寶嘿嘿一笑,把木碗連同揉碎的草藥遞過去︰「敷在腳底上,不然明兒會更疼——瑞明,你也敷點,老走那麼慢。等我們到了,黃花菜都涼了。」

瑞明瞪她一眼,把臉別到一邊去,捏著塊小石子用力在樹干上劃來劃去。

「沒用的。就算你把這山上的每棵樹都刻上記號,找不到就是找不到。」凝寶把裝了鹽的竹筒丟給樂平,笑眯眯地道︰「昆嵐山七十二峰若是那麼容易讓人進出,我也不會帶你們來這里了。」

一路風餐露宿不說,自打進入南斗與西津的三不管地帶後,她說話比往日還直白,戳穿他們的小心思容易勝過吃飯,很讓人難以接受。

瑞明呼吸一滯,下手更重,硬在那厚厚的樹皮上劃出一道深痕。

凝寶看著只是笑。不再勸說,從藍布包袱里模出本毛邊紙訂的冊子,就著火光細看。

每一頁上都有一個大頭人像,下面幾行小字記錄的是此人犯過什麼惡行,若有人能將之緝拿歸案或獵得頭顱送至鄰近府衙會得到的賞金數額。

「唔,好像就是這個了。」凝寶低聲喃喃,眼楮幾乎貼到那個頭像上。

樂平好奇地湊過來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淮陸縣三起劫殺案的主凶?師父,你想干嘛?抓他去領賞金?」

凝寶皺眉不語,須臾,把那一頁撕下來送到他眼前︰「像吧?昨天在齊梁峰下遇到的那個人。」

樂平一愣,瞪大眼楮細看,臉色漸漸變了︰「可不就是他嘛,右耳垂上有個小肉瘤的!」回想一番,又道︰「難怪昨天他看到我們會那麼吃驚,還把鐮刀藏到背後……師父,我敢打賭,他那條腰帶根本不是時間長了褪色褪成那樣的,肯定是反面朝外,另一面瓖了貴重東西,他不放心才隨身帶著。」

「嗯,不錯,觀察得很仔細。」凝寶點點頭。把冊子塞回包袱里,撕條烤得焦黃的山雞腿給他以資鼓勵,又沖瑞明笑道︰「你呢,瑞明,發現什麼沒有?」

瑞明宛若未聞,特意背過身去,不讓烤山雞的香氣誘惑到他。

「嘖嘖,還在生氣?」凝寶無奈地嘆了口氣,把雞頭擰下來,燙也不管,邊啃邊道︰「不就是沒給你慶生辰嗎?至不至于氣那麼久啊?小孩子才會在意那個呢。」

瑞明咬緊牙。偏就不上她的當。

他能不氣嗎?一覺醒來,什麼都變了。她居然下藥讓他睡了足足三天!怎麼出的王府,怎麼出的南斗城,怎麼到的這昆嵐山,他全不知道。而且他醒來的時候居然是被裝在麻袋里扛在她肩上的!

要打打不過,要跑跑不掉,沒了秋和殤,他怎麼跟孟雪俊聯絡?明明什麼都計算好了,卻被她莫名其妙的一著弄得全盤亂套……他能不氣嗎?

樂平瞅瞅咬得雞骨頭  響的凝寶,又看看劃樹干劃得吱吱響的瑞明,猶豫了一下,慢慢挪過去,把雞腿遞給他︰「先吃點東西吧。六天來你只喝了些湯水,這麼下去,身體會撐不住的。」

瑞明扭頭狠瞪他,眼里明明白白寫著兩個大字︰幫凶!

樂平訕訕地低下頭,雞腿卻又往他跟前湊了湊。瑞明正要抬手擋開,卻听凝寶笑了一聲︰「快吃吧。再不吃,一會兒野狗來了你就沒得吃了。」

樂平詫異地回頭看她,只見她拿了把匕首出來,利索地把烤好的山雞一切兩半,串了一半回樹枝上,在衣服上擦擦匕首上的油,將匕首往地上一扔,提著半只雞就縱身跳到兩丈多高的樹上去了。

樹影沉沉,她那身暗藍布衣此時成了隱藏身形最好的幫手。要不是樂平和瑞明親眼看見她上了樹,誰會知道上頭還藏了個人?

「樂平,他不吃就算了。」凝寶的聲音悠悠裊裊從茂密的枝葉間飄出來,听語氣像是在笑︰「你吃完了,在柴刀和匕首里挑一樣,讓我瞧瞧這兩個月你有沒有白練。」

樂平心頭一緊,警覺地掃視四周。她不會無緣無故在大半夜考校他,方才她特別點出那個劫殺案主凶的意思恐怕不止是提醒。

他顧不得再勸瑞明,三口兩口把雞腿吃光,把那串在樹枝上的半只雞一刀兩斷,把其中一半連同匕首一同塞給瑞明,自己把另一半急急忙忙吃下去。灌了幾口水,拿起柴刀準備應戰。

「凝神靜氣,仔細听。」凝寶提點道︰「風吹動樹葉的聲音和腳踩在落葉上的聲音是不一樣的。天色太暗,不能借燈火照路,看到的東西極為有限。樹木生的太密,輕功再好也施展不了……瑞明,你不吃,是要等你哥保護你?」

瑞明吃了一驚,學樂平的模樣側耳傾听。他多日未進食,身子發虛,听不出有什麼,見樂平握緊了柴刀柄,不知是興奮還是恐懼,眼楮亮得驚人,腿卻在微微打顫。

瑞明心知不妙,丟下賭氣的心思,抓起雞肉慌慌張張往嘴里塞。樂平退到他身旁,輕道︰「不怕,還有三四丈。」

他本是安慰,瑞明卻愈發慌,被肉噎住了,幾乎是連滾帶爬過去抓起裝水的竹筒好一通灌。

好容易緩過勁兒來,抬頭便見前方一棵大樹旁多出團黑影,嚇得他扭頭就去找匕首。

忽然听見身後有風聲襲來,他下意識地偏了偏頭,一道冷風便驀地貼著他耳朵邊過去,「篤」地一聲釘在了樹干上。

幾綹斷發應聲而落,瑞明頓時僵在那里,寒意由脊背一躥至頭頂。

「兩位小哥兒這麼害怕做什麼?」那人呵呵笑著走近,火光映得一張四方臉蠟黃。

約模是瞧出來這是兩只菜鳥,他顯得很是輕松,過來也不管瑞明,躬身把火堆旁的那些竹筒一個個撿起來察看,唇啟時,露出幾顆焦黃發黑的爛牙︰「備得挺齊的,不是第一回進山吧?」

樂平瞥眼釘在樹干上的鐮刀,定定神,把柴刀插到腰帶上,拔下鐮刀,慢吞吞地走過來︰「是啊……喲,大叔,原來是你啊。我還以為是踫上狼了,嚇得我……誒,大叔,你該不會也是迷路了吧?快坐下烤烤火暖暖身子,等天亮了咱們再一道下山。」

他說著把鐮刀倒轉來遞還給那人,一副憨厚樣兒。瑞明反應過來,順勢坐到地上,邊拍胸口定神,邊祭出他練了五年多的裝傻大法,回頭沖那人傻笑︰「真的是大叔呀。哥,你就會亂嚇唬我。」

樹上,凝寶悄悄松開了握住鞭柄的手,暗道這兩兄弟果然是狐狸變的,剛還嚇得跟啥一樣,這會兒就能一唱一和糊弄人了。

那人不知他兩個的底細,狐疑地眯縫著眼瞅了他兩個老半天,沒瞧出有作假的意思,嘿嘿一樂,接過鐮刀,當真在火堆旁坐下來了︰「你們也迷路了?還別說,這昆嵐山就是邪乎,我今兒說上齊梁峰采些藥草好下山換錢買酒喝,沒想到誤了時辰,轉來轉去怎麼也轉不出去了。」

真會騙人!凝寶蹲在樹上翻白眼。

這人名叫劉恆武,現年三十六歲,三年前叛出西津的討債組織革宿派,不知藏身何處。六個月前突然在淮陸縣出現,與另兩個犯下殺人案的在逃犯聯手,半個月內連續做下三樁大案。最後一次作案,他的同黨被抓,他仗著輕功好逃月兌了,幾個月沒動靜,原來是躲進昆嵐山裝老實人來了。

凝寶嘲弄地揚了揚嘴角,放緩呼吸,讓風聲蓋過這些微的異樣。

從多林縣的捕盜司里模回那本冊子之後,她反復看了不下二十遍,早將那些通緝犯的面目特征都記住了。在齊梁峰下看見劉恆武的第一眼,她就認出他來了。要不是尋思著要讓這兩兄弟練練手,她當時就把這個一直盯著她的包袱猛看的家伙揍得這輩子都別想害人了。

劉恆武不知樹上還有人潛伏,胡亂跟樂平和瑞明扯了一通,沒發現有什麼不對的,便把鐮刀擱到地上,朝他們要酒喝要干糧吃。

包袱都被凝寶拎走了,他兩個上哪兒變東西給這賊人去?樂平一面暗中找機會動手,一面苦著臉給他抱怨︰「哎呀,大叔,你是不知道啊。我這弟弟忒不懂事了。現下我們的境況哪還能跟以前比呢,可他那脾氣還是改不了。剛烤了只山雞,鹽放多了他不肯吃,楞把師……姐姐給氣跑了,連雞和包袱都給拎走了。幸好我偷著吃了條雞腿,不然……」

「哦,那閨女跟你們不是一家子啊。」劉恆武沒有露出失望的表情,環顧四周,倒現了笑色,「她姓施,那你們姓什麼?」

樂平一愣,不禁為方才的失言暗暗心驚。他正要開口,卻听瑞明刻意憋得聲音似帶了稚氣︰「鐘,哥哥姓鐘,我也姓鐘。」

「哦,你們是房玨縣人,還是銘蘆縣人?」劉恆武笑笑地問。

樂平一想,這兩個縣都在附近,便想隨便說一個,誰料瑞明突然哈地一聲笑起來,還拍手道︰「大叔真笨!我們家在永康縣啦!」

劉恆武愣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還伸手過來用力揉了揉瑞明的腦袋︰「好,好!真不愧是永康首富鐘逸秦的兒子,夠實誠,啊?哈哈哈哈……」

樂平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這是咋回事,但見劉恆武止住笑,擺出副悲天憫人的樣兒,嘆道︰「說起來也真是苦了你們兄弟倆了。從小吃的是山珍海味,喝的是玉液瓊漿,要不是你們爹爹販私鹽被人逮了個正著,弄得傾家蕩產還要滿門處斬,你們大概到老都不會自己穿鞋吧?」

他這話說得不倫不類,樂平一時間不知如何應對,低頭不語。瑞明卻是嘟著嘴把頭扭到一邊,抬袖用力抹眼楮。

沉默片刻,劉恆武驀地問道︰「那施姑娘往哪邊去了?包袱什麼的全在她手上是吧?」

樂平一驚,抬頭看著他不說話。瑞明吸吸鼻子,答非所問道︰「我最討厭她了,我才不要看見她!」

劉恆武笑笑地拍拍他的後背,轉過臉來對樂平說︰「大黑夜天的,一個姑娘家拿著那麼多東西,你們怎麼好真讓她自己走掉呢?我看我還是去找找,你們哥倆在這兒等著,別……」

「亂跑」二字尚未出口,忽覺袖子被扯了兩下,劉恆武條件反射地扭過頭去,恰見瑞明的手一揚……

「嘩!」

紅紅白白的粉末猛地撲進他的眼里,他疼得大叫一聲,一手捂著眼楮,一手就去抓鐮刀。

瑞明一擊得手,飛快拔出鐮刀往遠處扔去,又順勢朝後一倒,迅速縮腿,然後照著他的胸口用力一蹬!

樂平早在瑞明揚手的一秒就明白過來這個弟弟要干嘛,瑞明朝後倒的同時,他已抽出柴刀躡手躡腳地繞到劉恆武身後。

劉恆武的一雙眼楮火燒火燎地疼,他沒法冷靜,只顧著瞎模亂抓要站起來,還真叫瑞明給蹬了個實實在在!

那一下正中胸骨,劉恆武被蹬得朝後一跤翻倒。他倒下時頭部所在的位置和樂平預料的分毫不差,樂平登時激動起來,照計劃一刀照他脖頸劈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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