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丫頭果真是現在才想起來流香她們會追到谷里去的麼?孟雪俊相當懷疑。
懷疑歸懷疑。他仍然不得不去跑這一趟。凝寶不去,九喜自然不肯去,連七喜也是凝寶千哄萬哄,它才勉為其難讓孟雪俊騎到它背上去。
黑熊夫婦一步三回頭,小眼楮汪在淚水里,那模樣活像凝寶又要丟下它們不管了一樣。凝寶只好指天發誓︰「把人平安帶回來就有肉吃!」
很久沒啃過野豬腿的兩只立馬精神抖擻,轟轟轟馱著孟雪俊又沖回山上去了。
方幸他們頗是不放心,打算暗中跟過去保護。凝寶一斜眼︰「怎麼,怕舊賬算遲了你們吃虧?」
拋棄了以往老夫子式的滔滔不絕,她這張嘴的殺傷力實則同宗政兄弟倆不相上下。不開口則已,一開口便堵得人青筋暴突。
四個男人繃著臉,都等著她多來兩句好甩臉子走人護主子去,她卻見好就收,換了笑臉,樂呵呵地指指山頂︰「時辰尚早,咱們就走過去吧……日出嘛,在哪兒看還不都一樣。」
尚未卸任的南斗王府護衛副總領忍了又忍,勉強扮出恭敬模樣緩聲道︰「表小姐,還是在這兒等少爺回來比較妥當吧?」
「不用。」凝寶答得理所當然,「他比狐狸還狡猾,有他出馬。你們不放心,我放心。」
眾無語,因著孟雪俊臨走交代听她吩咐,只得跟著她往山頂去。
凝寶說是要「走過去」,可還沒走出五丈遠,她便突然提氣縱身,跟只撲擊獵物的鷂鷹似的,貼著草皮躥得飛快。
那四個唬了一跳,條件反射地追過去。追了一截,速度就慢下來,一面擔心主子單槍匹馬重回蛇穴會不會出事,一面又怕跟丟了凝寶會受主子責罰,真真是左右為難不知如何是好。
溫然肅跟從孟雪俊將近二十年,在這批充當他暗衛的鬼差里地位最高,是以三個年輕的都看著他不吭氣。
溫然肅瞅瞅前方停下來等他們的凝寶,回頭看看金鑒峰,重重一皺眉︰「跟上!」
他對這丫頭沒好感是真的,這丫頭深得主子厚愛也是真的。況且不單是主子,還有今上、北宣王、七爺……弄不好哪天連南斗王都會變成她的靠山。
若她肯回京都,今上一高興,說不定就免了她的罪責,仍舊讓她承襲夏侯家主之位。到那時,潑天的富貴和權勢等著她,而他們……她一日不死,他們就得罪不起她!
凝寶倒沒想那麼遠。時間充裕就活動活動筋骨,順便逗他們玩會兒唄,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訓導什麼的。免了,她自己的事還拎不清呢,哪有資格去教訓別人?受誰的供養就給誰辦事,哪怕瑞明和樂平知道了,想必矛頭也只會對準孟雪俊而不是他們……在人手底下討生活不易,沒必要去為難他們。
但,她也不是不生氣。這四個男人里年輕最小的也該有二十來歲了,要是聯手對付宗政老爺子還有說的,欺負人兩個半大孩子,在人兄弟之間挑撥離間算怎麼回事?
于是一見他們要趕上來了,凝寶立馬招呼九喜一聲,提氣飛縱,快若閃電,等他們露了疲態慢了腳步,她又停下來,悠哉悠哉地撿塊石頭打只鳥雀下來給九喜當零食。
她這種貓逗耗子般的行為弄得那四個男人忍不住地咬牙,暗里咒她摔折腿閃到腰最好一輩子都不能再跑。
可惜老天爺約模是覺著凝寶受的罪夠多了,偶爾也該給她點甜頭補償一下。不但讓她一路平安到山頂,路上居然還送了她兩頭獠牙初長成的小野豬供她兌現諾言用。
四個大男人空著手都沒能跑得過一個把雙豬當麻袋扛的小丫頭,真正是顏面掃地,掃了還不能露出半點不滿。
等他們滿身大汗氣喘吁吁地趕到山頂的時候。凝寶早是扔下小野豬,正模著九喜的腦袋瓜贊嘆︰「不錯呀,九喜,這樣你都跟得上……下回去平地上試試怎麼樣?」
九喜抖鬃長嘶,得意無比,眼楮卻盯著那兩只被敲暈了的小豬,不時舌忝舌忝嘴又瞅瞅凝寶。
凝寶被它那饞樣兒逗得哈哈大笑,拿手指做梳給它順著銀白長鬃,安慰道︰「忍會兒吧,等七喜八喜來了一起吃。」
九喜甩甩尾巴,扭頭看著在不遠處坐下來休息的那四個,噴了個響鼻,又掀唇低吼了一聲。
畢竟在一起待了一個多月了,凝寶靠猜也能猜出個大概,攬過它的腦袋來,一邊順毛一邊笑道︰「別擔心,肉都是你們的,不夠我再去逮,管飽。」
眾男無語,敢情他們的待遇還不如坐騎呢……
九喜卻是滿意了,拿腦袋蹭蹭她的臉,又沖那四人噴了個響鼻,乖乖趴下讓凝寶給它梳毛。
凝寶梳著梳著,突發奇想︰「誒,九喜,你讓我吃的那玩意兒挺不錯的,簡直跟月兌胎換骨一樣啊。這山里還有沒有跟今兒那條一樣的蛇了?我不貪心,就弄個三四條回來,肉全歸你。蛇膽啥的給流香姐她們。」
怕九喜不懂,她還特意比劃給它看,九喜卻只是歪著腦袋饒有興味地看她表演,沒什麼特別的表示。
方幸心思活絡,從她的只言片語里便猜出個七七八八,眼中蕩起絲貪婪,礙著溫然肅在,兀自強忍,心中卻打起了小算盤。
「溫爺,可要生火?」他低聲向溫然肅請示,「少爺不知我們上了山頂,表小姐又一直穿著濕衣服,若是受風了只怕……」
溫然肅想起凝寶先前驚惶失措的樣兒,心念一動,點點頭,喚了成玉和另一個年輕男子過來,吩咐道︰「你同殤去一趟紫蓋峰,替少爺和表小姐取些換洗衣物過來,速去速回。」
成玉應下,瞥眼還在鍥而不舍地給九喜解釋的凝寶,低著頭和那年輕男子快步從她身旁走過,準備抄近路過去。
「懷坤。」凝寶突然叫了一聲。
那年輕男子腳步一頓,幾乎是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板︰「在!」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他登時臉色大變,急忙低下頭掩飾著不安。
凝寶卻若無其事地笑笑︰「戴了人皮面具,還是你本來就長這個樣兒?」
懷坤看看沉下臉來的溫然肅,不知該不該回答。方幸卻走過來,輕輕推了他一下︰「渺在等你,還不快去?」又沖凝寶笑道︰「表小姐,有什麼事就等少爺回來,您再同少爺慢慢聊,可好?」
凝寶定定看了他一會兒,忽然眼楮一眯,笑了︰「不用那麼緊張。我只是覺得太難得了……要是全叔和銀花也來了,翔水苑的人可就全齊了。」
方幸訕笑一聲,不置可否。山頂風大,生火極為不易,凝寶也不插手,任他去忙,緊緊已被風吹得半干的外袍,就在溫然肅對面坐下了。
她解開辮子晾頭發,冷不丁迸出一句︰「肖副總領,有個問題想要請教你。」
溫然肅連咯 都沒打︰「表小姐,請不要讓在下為難。」
凝寶似笑非笑地瞟他一眼︰「不為難……我就想問問,是不是咱們閑聊也須征得你家少爺的同意才行?」
溫然肅默然,半晌,低聲道︰「表小姐想聊什麼?」
凝寶抖開長發,招手讓九喜過來,讓它在她背後趴下給她當靠背,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不曉得怎麼回事,我最近老是頭疼,記性變差了許多,譬如今晚的事,有大半我都記不起來了……我沒跟你們動手吧?」
「表小姐多慮了。」並未涉及孟雪俊和南斗王府,溫然肅覺得沒必要隱瞞。想了想,丟開她的昏話和孟雪俊的言行不提,細細將她從發作到昏迷前後的事說了一遍。
「哦,這麼說,我剛昏過去,你們就趕到了……」凝寶笑了一聲,「有屋子不能住,風餐露宿一個多月,真是委屈四位了。」
溫然肅像是沒听出她的譏諷之意,正色道︰「職責所在,還望表小姐海涵。」
凝寶也收了笑色,注視著他的雙眼,認真地問道︰「那我入浴的時候,你們也在看?」
溫然肅一愣,旋即大窘,干咳一聲。擺手道︰「表小姐說笑了,我等豈是那等下作之人?」
凝寶卻盯著他不放︰「那臨廁呢?」
溫然肅在南斗王府同凝寶接觸不多,對這個女子的了解僅限于方幸等的報告和孟雪俊偶爾提起的往事。他知道凝寶說話直白,但實在沒想到一個姑娘家能直白到這種地步,入浴臨廁那種事都會擺到場面上來說,弄得他老臉都窘紅了︰「沒有,真沒有!」
「那以前每天我出門打獵的時候,都是你們來伺候孟雪俊沐浴臨廁的吧?」
溫然肅拼命壓制逃走的沖動,遲疑半晌,點了下頭︰「畢竟是男女有別,不好勞煩表小姐。」
「嘁,我就說嘛。肋骨斷了那得多疼啊,他哪可能每天趁我不在自己跑去解決這些事?」凝寶嗤鼻,「真是個撒謊大王!」
主子被貶低,溫然肅有些不高興。他仔細斟酌,挑了些能彰顯孟雪俊的男子氣概又無節外生枝之險的事講給凝寶听。
凝寶听得很認真,不多時,嘲弄之色便漸漸褪去,且露了溫柔笑意,似乎對孟雪俊大有改觀。
溫然肅並不贊成孟雪俊同她糾纏,轉念一想,孟雪俊說她得了重病,時日無多,指不定哪天就會像十二皇子那樣發狂致死。從前他總覺得這姑娘死有余辜,今晚無意中听了她神志不清時說的那些話,多少明白了個中緣由,難免對她生出幾分同情,話也不由得多起來。
他正說到興頭上,凝寶突然問了一句︰「七爺什麼時候回豐樂?」
溫然肅順口就道︰「一時半會兒估計回不去。今上召他回京復命,沒三兩個月怕是不行。」
————————某妃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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