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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場死寂兩秒後,偽門房夏侯 善不幸遭到無恥「凶手」的狂風暴雨式攻擊。
確切點說,當屋里那位扮成小廝的皇上條件反射大吼要誅他九族的剎那,他條件反射地一個急剎停止了攻擊,而就在這時,前一秒還躲在廊柱後賊喊捉賊的那位大小姐再度以閃電般的速度躥出來,凶狠殘忍地朝他使了一記橫掃千軍。
凝寶的動作不可謂不快,但夏侯 善的反應也不算慢。奇怪的是,他完全沒有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有任何異樣的地方,他的身體在執行大腦下達的「躲開」的指令時卻很明顯地慢了一拍。
對戰中,慢一拍就意味著一敗涂地,更何況他面對的是凝寶這個人為造就出來的高手中的高手。
夏侯 善毫無懸念地倒地,站在窗前的皇上和那個為了保護他不得不守住屋門的「小廝」都清楚听見了夏侯 善的腿骨在遭遇凝寶的「橫掃千軍」時碎裂的聲音。
那種聲音在庭院中隱隱傳來的痛苦申吟聲的襯托下顯得格外人,然而旁觀者們還來不及驚悸恐懼,被那一下的力道掃飛出去的夏侯 善就重重地撞上了院牆。
听那聲響,他僥幸不死也不可能爬起來再戰了。
凝寶瞟眼一動不動躺在院牆旁的夏侯 善,滿意地站起來拍拍手上的灰,轉身沖窗前目瞪口呆的天子笑著說了句「懷然表哥,好久不見」,便看向屋門口呆若木雞的「小廝」。
「我還以為你們不會笨到把所有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里,不過現在看來是我高估你們了,夏侯梁月。」她把手籠進袖子里,笑笑地打量著那個女扮男裝的假族老偽小廝,「我從不認為在他死後你們也必須繼續對他忠心不二,你們放棄執行他的遺命另投他主是你們的自由。不管你們此來是想抓我還是殺我,立場不同,你們不擇手段我可以理解。但是,在我家里殺了人之後還把死者的臉皮貼在自己臉上來我面前晃悠,還大搖大擺地把裝了尸體的箱子送來給我,你們會不會覺得你們做的太過火了?」
笑容浮于臉,笑意卻不達眼底。不帶感情的目光平靜又冰冷,像是在審視一個死人。
夏侯梁月汗毛倒豎,背上寒意亂躥,饒是人皮面具掩蓋了她驀然慘白的臉色,身體無可抑制的僵直、雙手輕微的顫抖卻是任何東西都掩蓋不住的。
「你自裁還是我動手?」凝寶走近一步。
夏侯梁月如夢初醒,飛快退後,猛地關上屋門下了門閂,又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沖過去把發傻中的天子拉離窗口,拉上窗戶扣上窗栓。
不知是不是死亡近在咫尺的巨大壓力激發出了她的潛力,這一系列的動作從開始到完成,凝寶敢打賭,絕對不會超過三秒。
三秒後,後窗那邊響起了尖利的口哨聲,緊跟著凝寶就听見後窗被關死的聲音。
她不用看也猜得到夏侯梁月現在已經拿出了武器,在那間到處是破綻的屋子里萬分緊張地揣測著她會選擇哪里破開障礙闖入,無比焦急地等待著援兵的到來。
凝寶沒有破門而入的想法,當一個人的武力強大到某種地步,而這個人又有著一群相當不錯的狐狸戰友時,兩只被逼進籠子的小老鼠真的沒必要放在心上,也沒有必要繼續折騰自己的腦子。
她听著外院傳來的自己人在收割對手生命時發出的輕微聲響,心里那股悶火突然消失殆盡,以至于她好心情地閑閑站在原地,隔著脆弱不堪一擊的窗戶跟里頭的皇帝表哥聊起了天︰「懷然表哥,听你的口氣,你根本不知道夏侯 善和夏侯梁月把死人的臉皮剝下來貼到自己臉上的事吧?」
屋里,剛剛一臉厭惡地讓夏侯梁月不要靠近他的懷然愣了一下。縱然他前一刻才親眼目睹了凝寶的血腥暴力行徑,但不知為什麼,因那場面而滋生的懼意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怪的親切感,比起屋外那個多年不見的無血緣表妹,他身邊這個如臨大敵般守著他的女人更讓他害怕,更讓他煩躁。
他知道這時候公然跟凝寶交談很可能會引發極可怕的後果,可還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是啊,惡心死了,我還真當他們本事多好,一天工夫就弄來了跟本人一模一樣的人皮面具,鬧半天……嘔……」
啊喂,沒搞錯吧?他居然真的回答她了,還居然是在跟她抱怨……凝寶黑線。
這位表哥的表現跟她記憶中的和想象中的似乎都不一樣啊,要不是之前他吼夏侯 善的那聲很皇上很霸氣,光听現在他那種受氣小媳婦似的口氣,還自然而然就從「朕」改成「我」了,凝寶簡直以為她認錯人了。
而且吧,人家夏侯梁月為了保護他不但放棄跟夏侯 善聯手,這會兒還放棄從後窗逃出去陪他當困獸,他竟然當著人家的面直言不諱說人家惡心,還真的把自己給說吐了,這會不會太那啥了點?
不過話又說回來,夏侯梁月倒是著實沉得住氣,潛入東廂的手下栽了,夏侯 善生死未卜,懷然還當面這麼說她,她都一語不發,也不阻止他跟她說話……嘖嘖,頂著夏侯姓氏的怪人可真不是一般的多。
凝寶搖搖頭,听著里頭懷然吐得撕心裂肺的,忍不住提醒他︰「懷然表哥,銅壺里有熱水,你實在難受就喝點壓一壓。」
嘔聲一止,懷然悶悶地嗯了一聲,似乎捂住了嘴在強忍,跟著腳步聲就往矮幾那邊去了,看樣子他還真去找那個裝著熱水的銅壺去了。
凝寶更想不通了。懷然還是太子的時候就很多疑了誒,更何況迄今為止他都做了快十一年的皇上了,三十來歲的大男人這麼容易相信一個近十六年沒踫過面的表妹……是她在做夢還是懷然演技太好了?
「……喂,你真的是懷然表哥?」凝寶覺得有必要再確認一下。
里頭突然「啪」地響了一聲,接著她就听見瓷器打碎的聲音,夏侯梁月低聲說道︰「皇上,小心有毒。」
懷然冷哼一聲,不滿之意明顯,大約是惡心勁兒下去了,沒跟她爭辯,拉了椅子過來挨牆坐下,叫了一聲「羽兒」,頓了一頓,沒直接回答凝寶的問題,卻說了一件事,一件除了他、懷雅和凝寶,誰也不知道的事。
「那次我帶你去捉迷藏,哄你藏在薔薇花叢後面偷听,是懷雅提議的。後來你跟父皇說的話,是我告訴懷雅之後,懷雅教你說的。條件是我不再追究懷幀偷取我的舊衣的事……听說你現在什麼都記起來了,那麼你一定記得,趁懷幀支開送我的舊物去化爐那兒的宮人,從我的舊物中拿走白龍服的人是你,而讓你這麼做的人,是懷雅。」
凝寶一怔,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楮。
幸好窗戶緊閉,西廂那邊的護衛正在忙著制服企圖闖進屋里拿瑞明當人質的潛入者們,外院的戰斗也還沒有結束,不會有人發現她的茫然和驚愕。
不管她再如何努力回想,那段記憶仍是只剩下她在宏倫帝面前鸚鵡學舌般抖出了某位貴妃意圖陷害皇後和太子的陰謀。
她記起所有事的消息,懷然肯定是從夏侯 善和夏侯梁月那里得來的,而他們的消息來源十有八九是顧金清和覃伯。
倘若不是對此深信不疑,顧金清和覃伯不會把消息貿然傳給夏侯 善和夏侯梁月這兩個同是光寧帝留下的暗子。
顧金清被殺,覃伯對假顧金清毫無防備,說明他們根本不知道夏侯 善和夏侯梁月投效懷然的事,夏侯 善和夏侯梁月對他們傳遞來的消息沒有不信的理由,那麼懷然……
他的命現在就捏在她手里,他不可能編造謊言來試探她,就是編也不可能編的這麼圓。
「……你跟從前大不一樣了,懷然表哥。」凝寶木然地說道。
所以說她現在最厭惡的事就是誰誰誰突然冒出來,告訴她當年某件事的真相。
完美的人只存活在自己編織出來哄騙自己安慰自己的記憶里,陰謀無處不在,真相讓人作嘔。
懷然許是察覺到她態度的變化,故作輕松地笑了一聲︰「都那麼多年過去了,誰能不變呢?要不是你那一聲‘懷然表哥’,我都差點不敢認你了。」
「咦,羽兒,你不問我為什麼要冒險跟著他們來見你嗎?」。他有意無意地轉開了話題,「說實話,我就從沒相信過他們會贏。」
簡直把夏侯梁月當空氣嘛也不知夏侯梁月這麼保護他是圖個啥。
「那你還來?」凝寶一面強迫自己不再去想懷雅的事,一面努力接受這個讓她覺得有點適應無能的皇帝表哥,「不是我說你,你好歹是一國之君,就算你再怎麼急著把我抓回去做你的鎮國‘忠狼’,‘千金之子戒垂堂’你沒听過?這還是大雪天誒,還是過年誒,你丟下朝政跑來北宣,你就不怕春覽秋源北池听到風聲會趁機反撲?你這些年可是把人家糟踐慘了。」
到現在她還覺得懷然的出現不大真實,仇啊恨啊完全激發不出來,說話隨便得很。
懷然似乎並不反感她的隨便,還很樂,哈哈一笑,丟出個與炸雷無異的消息來︰「你當我願意啊?我這是被逼的不過你們不知道也不奇怪,我那位好父皇這回是有備而來,消息封得嚴實著呢,連你三叔都以為而今宮里的那位‘皇上’真是因為得風疹落了疤在臉上,無論早朝還是接見官員都必要以垂簾遮擋……哦,這都是一個多月前的事了,要不是他篤定我不會往北宣來,我早被那位我剛提拔起來的東明王領兵押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