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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他的親生兒子,唯一的。」凝寶呆了半晌才費力地擠出這麼一句。
「天子無親。」懷然的語氣忽然變得淡然,「況且我的十三弟還活著,上月又平安回到了他的逍遙王府,他從小就一直希望得到父皇的看重,總會比我听話的。」
「不是……」凝寶頭暈了,「你敢把事情的經過順著說一遍嗎?」。
「要是有機會的話我會告訴你的。」懷然莫名其妙地笑出聲來,「你趁現在先想想等他們的人被收拾干淨了,你要怎麼阻止這女人殺我……她現在的樣子很恐怖啊,羽兒。雖然封神蠱的母蠱在我身上,可若是你讓她覺得她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她死也會先殺了我的。」
封、封神蠱?凝寶瞠目結舌︰「你、你瘋了?你用封神蠱來挾制她,還把母蠱種在自己身上了?」
不會吧?不是真的吧?他是故意語出驚人糊弄她,給夏侯梁月爭取時間找到逃離的方法,還是真的……
懷然居然笑了,還笑得很大聲︰「不止哦,你剛打倒的那個我用的是百鳩蠱,母蠱也在我這兒呢,不然你以為他們為什麼要冒險把我帶在身邊,強敵當前還要分出一個人來保護我?羽兒,不是每個人都能如你一般‘慧眼識珠’的。」
見鬼,這個家伙不是在開玩笑……凝寶很難得的有了快要吐血的感覺。
這貨瘋了絕對是瘋了
「我沒瘋,暫時。」懷然像是听到了她的心聲,低笑一聲,慢慢地說道︰「也許世上真的有報應這種東西吧。我病了,羽兒,我得了和懷雅一樣的病,若不遵醫囑靜心安養,不知道哪天我就會同他當年一樣發瘋至……哦,不對,我沒他狠也沒他狡猾。那個討厭的家伙,知道怎麼都逃不過,索性代替懷楨吞下封神蠱的母蠱……呵,你當初還千方百計地維護他呢,他可是一點都不記你的情,才听我說你把懷楨給殺了,他就服下冰片和豆蔻粉,硬是引得自己提前發病,打算跟你同歸于盡呢。」
「……騙子。」凝寶不想再听他說下去了。他不但是個瘋子,還是個大騙子,跟他交談本就是個錯誤。他們都做了籠中獸了,她何必多此一舉呢?
「夏侯梁月,想看到明天的太陽就不要試圖逃走,敢離開這間屋子,你會比夏侯 善先死。」她冷冷丟下一句,轉身快步離開,全不理會屋里的兩個人會有什麼反應。
她不能等了,她要去西廂,她要馬上見到瑞明。
剛才她還覺得她的好耳力很方便,瑞明不用暴露在危險中也照樣可以指示她行動,可現在她覺得這樣一點都不好,她已經習慣了轉頭就能看見他,已經習慣了他及時阻止她做傻事,已經習慣了……他支撐著她。
她以為自己已經夠強了,無論身還是心,沒人能再傷害她。但此刻看來,她錯得離譜,再好的武功也無法讓心不受絲毫傷害,在那些所謂的真相之下,她依舊不堪一擊。
到西廂的時候,覃伯癱坐在走廊一角,楊英飛和他的人還在與對手纏斗,羅濤遭致圍攻,聞琴、解佩兩姐妹死守外間不讓敵人接近里間的小門一步。
凝寶眼神一冷,順手拔下插在廊柱上的一把黑鐵劍,踩著走廊上橫七豎八的潛入者的尸體走過去,只一劍,便讓楊英飛的兩個對手身首異處。
那兩個黑衣人連楊英飛這個曾經的死士頭領施展全力都覺應付得頗為吃力,在凝寶面前卻脆弱得像個笑話,甚至來不及轉身抵擋就橫尸當場。
楊英飛松了口氣,沒有急著去幫同伴殺敵,倒提著猶在往下滴血的刀退到一旁把路讓開︰「大小姐,西廂前後共潛入六十三人,現已斬殺三十五人,俘虜九人,剩余十九人尚需一刻鐘方能清理完畢。」
「不需要。」凝寶瞥眼對面走廊盡頭被五個黑衣人圍住的羅濤,冷笑一聲,突然一揚手將劍甩了出去。
三尺青鋒離手的同時,楊英飛眼前也失去了她的蹤影。
眨眼工夫,走廊盡頭的五個黑衣人就只剩下一個了。
沒有慘叫,沒有抵抗,驀然失去頭顱的身體還沒意識到生命已經終止,仍揮舞著手中的利刃攻向羅濤。
數秒後,四個潛入者砰然倒地,斷頸處鮮血狂噴,慘烈到讓攻擊者和被攻擊者的動作戛然而止,木雕泥塑般看著他們中間突然多出來的那個女子。
「俘虜足夠了。」凝寶面無表情地撿起掉在地上的劍,輕輕一抖,劍尖上的血珠落地,「除了已經進屋的之外,剩下的人,你們不需要一刻鐘了吧?」
羅濤一哆嗦,低頭應道︰「不需要。」
「那麼一刻鐘之後,我希望整個錦芳苑都不會再有烏七八糟的聲音。」
「是,大小姐。」
僅剩的那個攻擊者明顯已經回過神來了,卻還是僵直地杵在原地,不動,不語,大氣都不敢喘,竟是眼睜睜地看著凝寶說完之後轉身從他旁邊走過去。
身後傳來短促的驚呼,那是生命被無情抹殺的聲音,凝寶沒有回頭。
不久以前她還糾結于奪去別人的生命究竟是對還是錯,可現在,當敵人真正出現在面前的時候,她連猶豫都不曾有。
任何人……不,任何活物,只要膽敢企圖傷害她在乎的人,死不足惜。
這樣的鮮血,沾染再多她也不怕。
屋里那幾個攻擊聞琴和解佩的黑衣人意識到事情不妙,施展渾身解數想要盡快結束戰斗。
確實,戰斗很快就結束了。
當凝寶推開里間的那扇小門時,她的身後多了幾具尸體,聞琴和解佩兩姐妹臉色煞白忍不住地顫抖。
瑞明面沖門這邊坐著,低頭翻看著手里的一本小冊子。听見開門聲,他抬眼一瞥,清楚地看見外間如同修羅場般的情形,卻是連愣神也不曾,便沖她微微一笑,放下小冊子,把桌上那杯還冒著熱氣的白水推過去︰「把這個喝了,以防萬一。」
「嗯。」凝寶沒問為什麼,關上門的剎那,全身心都不由自主地放松下來。
撿來用的劍被她留在了外間,她低頭看看沾了血跡的雙手和狐裘,把狐裘月兌下來扔到角落里。
「盆里有水麼?我想洗手。」
「剛倒進去沒多會兒,可能有點燙,手巾和胰子皂在旁邊,你把臉也洗一洗吧。」
「哦。」
凝寶連耳朵後面和脖子也仔仔細細地洗過了才過來桌旁坐下。她瞟眼那本小冊子,突然覺得很無力,本來有一肚子的話想跟瑞明說,這會兒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喝了口水,就懶洋洋地趴在桌上,動都不想動︰「好累。」
「先閉上眼楮眯一會兒,等他們完事了你就能睡個清靜覺了。」瑞明一只手輕撫著她的背,一只手翻開小冊子,繼續看她那天熬夜為懷然等人制定的馴教計劃。
「別看了。」凝寶皺著眉頭伸手把小冊子撥得飛出去,氣鼓鼓的,也說不清究竟是在生誰的氣,「那種東西根本沒有意義」
瑞明看看掉在地上的小冊子,又看看她,頓在她後背上的手就移到了她的頭上,一面給這只心靈明顯遭受重創的壞狐狸順毛,一面柔聲問她︰「他說怪話氣你了?」
凝寶沒吭氣,呆呆地看著他的臉,半晌,垂眸低道︰「你們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也來了?是不是就我一個人不知道?」
在夏侯 善開口諷刺覃伯之後,他的聲音就突然鑽進了她的耳朵里。
縱是在那混雜著呼吸聲、擒拿聲、攀爬聲、快速移動聲、竊竊私語聲、風聲、松枝搖曳聲的聲音海洋里,她依舊輕松地認出了他的聲音,精準地捕捉到了他所說的每一個字——
「阿寶,顧金清已死,假扮他的人很可能是夏侯 善。你要留神,七爺說夏侯 善和夏侯梁月從不會單獨行動,而且……他們叛變了,他們新主子應該是今上。」
拜她那異于常人的耳力所賜,他不用面對面地提點,只需在自己屋里用正常的音量說話,她也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這也就是為什麼她心里的慌亂能那麼快平息,她不止重拾信心,還有了閑情去注意那些箱子,觀察夏侯 善,回想起那六個「小廝」把箱子抬進來時的情形,從中發現當時被她忽略掉的某些透出異樣的細節。
可是……
「不是。」瑞明揉揉她的頭發,「大約一個半時辰之前,有個護衛帶著顧金清的信到竹月閣找七爺,是顧金清猜到今上可能就混在來北宣的隊伍里的。」
凝寶低落的情緒瞬間回升︰「你不是說他死了嗎?」。
「嗯,那封信算是他的遺書吧。信上說他收到夏侯 善要求見面的手書,就在那天晚上我們逛燈會回來後不久。但他此前沒有接到任何有關夏侯 善進入北宣城的消息,而當天潛伏在門房附近保護他的親隨也沒發現有陌生人進過那間屋子,這讓他十分不安,所以他寫了這封信,並且告訴替他保管信的那個親隨,倘若他超過六個時辰還沒回來,又或是回來了卻在六個時辰內沒有找這名親隨討要信件,那就意味著他已遭不測,是後者的話,那麼回來的那個絕對不是他本人。一旦出現了這樣的情況,不得通知覃伯或其他暗人,立刻將信送到七爺手中,听從七爺差遣。」
瑞明說得很平靜,凝寶卻听得滿心都不是滋味。
「是我誤會他了嗎?」。她喃喃道,「他鬧那麼多玄虛,我還以為、我還以為……」
「誰知道呢?不過人都已經不在了,把他往好處想總比別的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