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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明離開紫宣苑後不久,戰後踫頭會就在夏侯臨輝和七爺新一波的掐架中結束了。
宗政宣宏領頭溜號,一群小輩躡手躡腳跟隨。走出正廳的一剎,老老小小都不由得松了口氣。
內堂里的爭吵仍在繼續,夏侯楚焱對那兩位掐興不減的爺字輩表示無奈︰「都跟吃了火藥一樣,一丁點事就能吵起來,也不嫌累啊,我真是服了。」
宗政宣宏卻笑了︰「這樣才好,能吵得起來才不會動刀子拼命。」
夏侯楚焱一愣,想問個究竟,他的冰山四哥已不客氣地將胳膊搭到他肩上,半個身子的重量順勢就壓了過來︰「不回錦芳苑了,去三哥那里住,走。」
從進入北宣王府這個家起,這是夏侯楚峰頭一回主動親近他的兄弟。夏侯楚焱受寵若驚,尋思著族老會和暗人的問題已經解決掉了,父親和七爺再怎麼鬧也應當不至于到刀槍相對的地步,便索性放寬心扶著夏侯楚峰跟著夏侯楚恩走了。
宗政宣宏發話讓羅濤回錦芳苑去守著凝寶,轉頭瞟眼持續傳出爭吵聲的內堂,眼中閃過絲憂慮,卻沒返回去也沒說什麼,叫上劉成萬,把樂平連同孟雪俊、花之雲一起帶回了自己住的院落。
外頭的人都走干淨了,內堂里的掐架還在繼續著。差不多又過了一刻鐘,夏侯臨輝和七爺的爭吵才被一個慢悠悠走進內堂來的人出聲打斷︰「父親、七爺,該走的都走了,該來的都到齊了,大門也拴好了,你們可以喝口茶歇會兒了。」
高個子,膚色近乎蒼白,下巴上短短一撮小胡子,不是夏侯楚恩是哪個?
隨著他的話音響起,有四個人魚貫而入。
夏侯楚焱扶著夏侯楚峰,先前不見蹤影的夏侯楚翔和流香一人提著一個半大的暗褐色鐵箱跟在他們後面。
夏侯臨輝和七爺見著他們五個,雙雙長出了一口氣,規矩架子都丟開了,夏侯臨輝抓起茶壺直接對著壺嘴灌了一氣兒,七爺則揉著後頸拿起了凝寶回送他的年禮——一柄尺把長的犀牛骨煙桿。
「比殺人還累。」他拈了煙絲填進煙嘴里,點著了深吸一口,邊吐煙圈邊搖頭。
夏侯臨輝灌了半壺水下去才覺得沒那麼口渴了,一面按揉太陽穴一面贊同地點頭︰「可不是,打仗都沒那麼費力。」
全不像是前一刻還在針鋒相對掐架掐到爆青筋的人,把個夏侯楚焱看傻了眼。
「這是怎麼回事?」走到半路又被夏侯楚恩叫回來,匆匆忙忙的,他還沒來得及問夏侯楚恩回來干嘛呢。
「關門。」七爺拿煙桿指指內堂的木門。
他關好門回來坐下,七爺也沒回答他的問題,倒轉向夏侯楚翔和流香︰「問出什麼來了?」
夏侯楚翔重取了個茶壺泡了茶,每人面前倒上一杯,瞥眼臉色不佳的妻子,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先說吧。」
流香把臉別到一邊,賭氣似的。夏侯楚翔只好先開口︰「據覃伯說,他負責收集消息,還有跟夏侯梁月和夏侯 善聯絡,顧老則負責訓練和控制府里的暗人,這一回夏侯 善和夏侯梁月背著他約見顧老,他完全不知情。」
「廢話。」七爺嗤鼻,「只不過是看見阿寶出手處置了幾個人他就嚇成那副鬼樣子,他若知道顧金清的尸體就塞在他帶去錦芳苑的箱子里,他還敢進錦芳苑?早就躲得不見人影了吧。」
夏侯臨輝深有同感︰「我看人的眼光似乎真的不如我孫女兒啊,那麼多年了,我竟是到今兒才知道老覃這麼不經嚇的……」
「閑話少說。」七爺不客氣地打斷他的感慨,「楚翔,繼續——說重點。」
夏侯楚翔點了點頭,當真只撿著他覺得是重點的事說,連頭尾都給舍了——
「覃家、顧家、薛家、文家、蔣家、金家、岳家合稱暗世七大家,據說他們的祖先是千年之前侍奉高祖的七名‘暗鬼’,奉高祖之命秘密帶人進入昆嵐山建造夜闌地宮,並在高祖駕崩前立下毒誓,世代效忠夏侯國每一任‘具有夏侯氏血統又能開啟神機九門的帝王’,即便入世也絕不會令世人知曉暗世七大家的存在。應天先帝爺並不是真正的夏侯氏後裔,這大概就是那位老爺子沒有將夜闌地宮和暗世七大家的事告訴他的原因。」
「迄今為止,暗世七大家的入世者究竟有多少人,覃伯也不清楚,但覃伯就是引領繼那位老爺子之後的下一任‘具有夏侯氏血統又能開啟神機九門的帝王’找到夜闌地宮的‘引路人’。當年阿寶離開北宣王府後,那位老爺子曾經回過夜闌地宮一次,離開時降下神機九門封住了入口。據覃伯所說,就算大哥、阿寶和七爺您三個人里有一個人肯挑起夏侯國這個重擔,五個月之內能湊齊九把‘鑰匙’,如果找不出‘鑰匙’的奧秘所在,依然打不開神機九門,進不了夜闌地宮。」
「覃伯最後一次服用解藥是長聖四年五月十五,藥效可以持續三年。也就是說,今年五月十四之前我們得設法湊齊‘鑰匙’找出其中的秘密拿到解藥配方,否則不管是被封鎖在夜闌地宮里的暗世七大家的人,還是現存的入世者都會死。」
「那位老爺子過世之後,覃伯曾經派出兩名暗人攜重金去南斗找劉老爺子求醫。劉老爺子給那兩人診過脈,沒有發現異常,他們不死心,三番兩次上門,以至于劉老爺子以為他們是有意尋釁,隔天就躲進了南斗王府。」
「覃伯保管的‘鑰匙’我拿回來了,就是那個箱子,至于顧金清保管的,覃伯沒見過,不過他說他曾听那位老爺子某次酒後提起過,顧金清手中的‘鑰匙’不止一把。’」
夏侯楚翔把審訊的結果一股腦倒出來,本想再說下自己的看法,可瞧瞧夏侯臨輝和七爺陰晴不定的臉色,到底還是閉上了嘴。
過了好一會兒,七爺才打破了沉默︰「流香,你從夏侯梁月那里問出了什麼?」
流香像是嚇了一跳,渾身一震,飛快地瞥他一眼又把臉別過去,睫羽微垂,眉頭緊鎖,手指將裙幅攥得起皺。
看樣子,她這趟地牢之行收獲不菲,甚至很可能比夏侯楚翔從覃伯那里得到的消息更多,但不會是好消息,所以她不肯說。
七爺在這件事上的耐性意外地少,流香執拗的姿態就像是落進潑了油的柴堆里的一粒火星,他的眉宇間霎時便戾氣雲聚︰「我在問你話,你听不見還是听不懂?」
夏侯楚翔十分反感七爺的這種態度,皺了皺眉,咳嗽一聲,剛想開口替妻子解圍,夏侯臨輝卻搶在他前面沉聲說道︰「七爺,流香如今是我的兒媳婦,不是你的下屬。」
七爺左眉一挑,扭頭定定地看著夏侯臨輝。
夏侯臨輝毫不示弱地瞪回去︰「就如羽兒所說,一家人就該有一家人的樣子——七爺,就算你覺得我們不配做你的家人,而今大家同舟共濟,我們尊重你,你是不是也該尊重我們?」
一瞬間,旁觀者們仿佛看到空氣中火花四濺,神經不由自主地繃緊。
出人意料的是,面對夏侯臨輝強硬的抗議,七爺沒有勃然大怒拍案而起,而僅是愣了一下,眉間的戾氣便驟然消散,唇瓣微動,繼而唇角上揚勾出一個淺淺的弧度,溫和又迷人︰「嗯,你說得對,是我失態了,我不該對自己的家人呼來喝去。」
夏侯臨輝登時如遭雷殛,那眼神就像是看見一頭猛虎溫柔地給小羊舌忝毛,難以置信,惶惑狐疑。
矮幾對面的那兄弟三個卻是對父親肅然起敬,夏侯楚翔還主動勸說妻子繳械投降,不要繼續跟他們的「新家人」較勁讓父親為難。
流香置若罔聞,視線固執地膠著在羊絨地毯上。
夏侯楚翔無計可施,只得抱歉地沖七爺笑笑︰「不然我現在去地牢把夏侯梁月帶過來?」
「不必了。」
「不必了」
七爺和流香異口同聲地否決他的提議。七爺很平靜,流香很激動。
流香愣了一下,瞥眼七爺,低下頭去,手指攥緊又松開,松開又攥緊……如是再三,終于咬咬牙︰「她說……」
「是楚狄和紋錦的主意。」
「啊?」流香猛地抬起頭來,一臉震驚地看著他,「你、你……」
「那位太上皇沒這種本事。」七爺抿了口茶,扯扯嘴角,斜眼睨著夏侯臨輝,「文武百官不是傻蛋,我留在宮里的鬼衛也不是隨便一個人就能讓他們乖乖听話的。再說了,哪怕那位太上皇有本事收服我的人,還能瞞得滴水不漏,這都一個多月了,別人察覺不到其中的不對勁,楚文也察覺不到嗎?他以前可是連宮里的哪位貴人哪天接見了自家的人都會讓人送信回來跟你說一聲的,可今上這一個多月來無論上朝還是私下接見官員都要拿垂簾擋著,這麼奇怪的事他倒覺得很尋常,用不著告訴你嗎?」。
他像是在跟夏侯臨輝解釋,夏侯臨輝卻沒有半點驚訝的樣子,闔目揉壓著太陽穴,有種精疲力竭的頹然。
七爺拿起茶壺替他添滿茶,低聲道︰「得了,別愁眉苦臉的了,我不會對他做什麼的……十分賬他只跟我討三分,剩下的七分我還不知怎麼還他呢?」
「一堆爛賬」夏侯臨輝從嗓子眼里憋出這四個字,睜開眼拿起茶杯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