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曜收起了原本還有些漫不經心的心態,微微挺直了背脊。
比起自己的父親和祖父,蕭老太爺相比之下,就顯得操勞許多,或許這其中有冷家「甩手掌櫃」的基因作祟,但更多的是因為蕭家掌握的人才遠遠比不上冷家。
因此若要認真論佩服的程度,似乎蕭老太爺多一些。
在將蕭綰介紹給冷曜認識之前,冷曜對於蕭老太爺的印象就只是淡淡的、具威嚴的、頗有手段的一個老人家,後來因為蕭綰的關系,他更認識到了蕭老太爺愛護子孫的心思,他為他的子孫們撐起了一片能夠自由翱翔的天空,至今那已經顯得老邁的肩膀卻仍然放不下這重擔。
這和他關於親情的認知有很大的差異,世家子弟,說好听點是高高在上,但是又有多少人了解這地位背後所帶來的沉重責任?他3歲正式啟蒙,10歲開始用家里給的零用錢賺人生第一桶金,15歲獨自創業……這期間他吃了多少苦頭,只有自己知道,他開始變得冷漠、老練、狡詐、無情,所以當他認識了蕭家的嫡長孫─蕭焰時,他驚呆了,這世界上怎麼還會有這樣的人存在?比他大了幾歲,但是行事之間竟還帶著稚氣的天真。
那個時候他就在想,是什麼樣的家長和生長環境能夠培養出如此一個世家子弟?書上說的「光風霽月」就像是在形容他,蕭焰是真的從里到外就是個溫潤如玉、率直磊落的君子,在他身上,冷曜看見了真誠,而且是在沒有任何利益掛勾下的真誠。
這樣的一個人讓他起了結交的心思,後來又認識了蕭然和蕭雪,在他們的身上又看到了和蕭焰類似的品格,冷曜更加好奇了,培養出這樣的後輩,對於他們這種世家而言其是弊大於利,過剛易折,像這樣的人往往容易執著於更多人格上的要求,功利主義至上的現今,對於品格的要求往往排在利益之後,世家大族需要的人品,只需要放在表面上、大家都看的到的地方就好,骨子里都還是重利重欲的本質。
再然後,他認識了蕭綰,一個從靈魂澄澈乾淨得徹底的女孩。
他還記得,後來蕭老太爺曾經私底下問過他,他覺得蕭綰怎麼樣,當時候只是胡亂點點頭,腦袋里卻全都是蕭綰的眼楮,乾淨、透明、不帶一絲雜質,就好像能夠看透靈魂一樣,他第一次起了自慚形穢的念頭。
看他點點頭,一臉窘迫,冷曜還記得蕭老太爺那時候自豪、揶揄的表情,他說她是他的寶貝兒,現在他把她交給了他。
那時的他蒙了,這代表著什麼?那時的他只知道用膚淺的利益來看待這件事、還有蕭綰這個人。
寶貝兒,當時的他還不了解這三個字對蕭家、蕭老太爺而言是什麼樣的意義,只覺得這個詞太膚淺,尤其生在這沒幾分溫情的大家族里,這樣的辭匯不僅煽情而且還廉價。
漸漸的,他比想像中還要快速淪陷,然後等他回過神時已經無法自拔。
他貪婪地眷戀起那女孩身上的純粹乾淨,一面愛慕著,一面自卑著。
他生來就沒有學過,家里頭只教了他生存在這個世界上,一切虛偽的本錢,對於這樣的乾淨他從來是不屑一顧,總覺得假惺惺,導不如像他這樣,直接、狠辣,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他想要什麼總是不計一切代價,包括……人命。
這樣的他,獲得了身邊人的一致贊頌,覺得他真誠無偽、難能可貴,就算是再怎麼沉著,他還是個十幾歲的毛頭小子,毛都沒長齊,心里自然是飄飄然,自認為比一般的世家子弟更加清高,至少自己不造作。
後來遇到了蕭家人,他才知道,原來自己幼稚得可笑,相較之下,他的真誠就顯得虛偽。
當時對蕭焰起了結交之心,一方面是不服氣,一方面卻又是不受控制得被這樣的乾淨所吸引,他還記得為此,他曾經偷偷討厭了蕭焰好一陣子。
也多虧了當時討厭的對象是蕭焰,這個人聰明、直爽,對於他的排斥和招攬的矛盾全都看在眼里、放在心上,表面上卻還是像以為一樣,對他從不設防,接著面對這樣的他,冷曜心中那幼稚的情緒轟然倒塌,接著他發現,他沒有辦法討厭這樣一個人。
他開始收集有關於蕭家的資訊,蕭家人很低調,蕭家越接近核心,越是像鐵桶一般,一點訊息也透不出來。
所以他只能從認識的蕭焰身上去猜測蕭家是個什麼樣的家族,這個家族引起了他十足的好奇心。
蕭家,一個比三巨頭還要古老的世家,但是這蕭家的歷史中,卻從未出現過比現在更顯赫的地位,這世上就目前而眼再尊貴不過的就是三巨頭,而蕭家從未逾越過成為三巨頭的那條線。
就連現在的三巨頭,也都是歷經幾次的更迭,有人上位,有人拜絡,但是蕭家卻是其中的異類,一直佔據著最最尊貴之下第一人的位置,從不為所動。
這就讓人不得不感嘆,這蕭家真的不簡單,就好像從古至今未曾變換過的天體,蕭家就是蕭家,不會更尊貴、但也不會敗落。
隨著和蕭焰越來越熟碾,蕭老太爺越來越常在他們的對話中出現,蕭焰說這輩子他最崇拜的就是他的祖父,這讓冷曜又是驚訝了一次,世家子弟年輕時通常都飛揚跋扈、意氣風發,都正是春風得意馬蹄疾的大好時光,哪里會耐煩一個老頭子的教誨,更別提崇拜了。
蕭焰說,他的爺爺很厲害,會做木馬、會做風箏、還會帶他去劃船、騎馬,人人都看到了果斷鐵血的蕭老太爺,卻不知道他也只是個疼愛孫子的溫情老人。
木馬、風箏、劃船、騎馬,都不是什麼稀罕物,雖然說現在有更多的娛樂可供選擇,但是仍有不少小孩子喜歡這些帶有古早味兒的玩意。
但這些都不曾在他的童年中出現,冷家的男人說好听一點是甩手掌櫃,但是說根本了骨子里就是一股不負責任的野勁兒,他的父親、祖父,在他的童年記憶中,就只有他頑皮闖禍的時候,會投以關注的目光,小小年紀的他,就懂得把握好這闖禍的度,不會嚴重到父親、祖父大發雷霆,但是也不會輕微到入不了他們的眼,就像他小時候老愛在池塘抓魚一樣。
後來他第一次得到了父親和祖父的主動關注,是在他10歲那年,用著家里給的零用錢,賺了他人生的第一桶金,他的經商天份讓他終於受到了關注的目光。
還記得那時候,他很高興,因為他終於可以不用再用抓魚、掏鳥窩的搗蛋手段來引起注意,他成功的讓父親和祖父記住了他,直到蕭焰跟他說了蕭焰的童年,他才知道,原來自己的努力是有多麼的蒼白,他開始厭惡了家里的事業,還有父親、祖父對他耳提面命的家主之位。
蕭老太爺,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父親和祖父提起他,不無夸贊,直道這是個人物。
蕭焰提起他,是個會替他親手做木馬、風箏,還帶他去劃船、騎馬的老爺爺。
突然之間,冷曜很羨慕,他如果有個這樣的爺爺就好了,這樣的想法揮之不去。
後來他終於見到了這個他好奇很久的老人,他長得很高大,有些年紀了,但是精神很好,外表也保養得很好,看起來就像是個招風引蝶的中年美大叔,十足十的藍顏禍水,和他想像中的模樣差很多,但是他身上有這和蕭焰一樣乾淨、讓人忍不住親近的氣質。
冷曜這才恍然大悟,那乾淨、溫潤的氣質,就是蕭家骨子里天生的,蕭家人引以為傲的特徵。
一個堅持著高尚的品格,但是又月復黑行事的商人,蕭老太爺就是這樣一個人,矛盾得不可思議、和諧得不可思議。
要等到他真正親近了蕭綰,他才了解到,蕭老太爺口中的「寶貝兒」的份量有多重。
直到現在,他仍是受寵若驚,就理智而言,他確實是打破局面的最佳人物,但是就情感而言,他從不覺得他給人的印象,會是適合蕭綰的,只是這個問題他問不出口,他害怕起蕭老太爺可能說出的,會令他窘迫、難堪甚至受傷的答案,只要有這樣的可能性都令他怯懦。
而現在,他正和蕭老太爺面對面坐著,談論著他們都同樣關心愛護的那個人兒。
至今他仍然覺得自己看不透眼前這個老人。
這個老人教導出了光風霽月的蕭焰、澄澈透明的蕭綰,帶領著蕭家屹立不倒數十年如一日……還有,那場令他心痛至今的妥協,然後現在,對一個其實真正認識沒多久的晚輩,說出了心中的秘密……
這樣的信任,就是連他的父親、祖父都未曾給予過。
為什麼這個老人會選中他呢?如果他背後沒有冷家……那麼他還有機會嗎?他突然很想知道答案,但是……他敢探究嗎?他能探究嗎?冷曜心中升起了前所未有的求知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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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歸覺得蕭老太爺是故事中很重要的一個人,以前總是三兩筆的帶過這個老人,總算是有機會能夠好好描寫這個人物,還有蕭家,希望透過這個章節讓蕭老太爺這個角色豐滿起來∼∼!!!(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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