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怒火（二）
蕭綰沒有回答，只是專心數著地板上有幾個花紋……她不是不想說話，而是不知道該說什麼，雖然比起以前已經進步許多，但她還是不太擅長表達內心想法。
屋里所有的人都在注意蕭綰的一舉一動，她有點不自在地動了動，蕭老太爺咳嗽了一聲，「你們都累了，先去休息吧明天好應付那些煩心事。」然後又對蕭綰說︰「綰綰吶，你留下來陪外公說說話。」
也不等蕭綰有沒有回答，其他人就各自散了，每個人臉上都是十分沉重。
書房里就只剩下蕭老太爺和蕭綰兩個人。
蕭老太爺有點尷尬，他想到了剛剛蕭綰說的話，那語氣就像是在賭氣一樣，不過說的倒是沒有錯，但是不知怎地就是讓人覺得悲涼。
「綰綰，還生外公的氣？」蕭老太爺小心翼翼地問，「其實呢，外公也不是故意的，是太過習慣這樣了。」
蕭綰抬頭看著蕭老太爺，只見他滿臉地慈祥，蕭綰覺得眼眶一熱，只是她不想就這樣把事情給揭過，因為她擔心萬一以後又發生這樣的事呢？是不是會被覺得反正只要讓她心軟了，她就會原諒？
如果是這樣，那將來不管是這個家還是在冷曜的身邊，她也會漸漸被淹沒吧
蕭老太爺和冷曜的所作所為，蕭綰理智上能夠理解，但是情感上卻不能接受。
蕭老太爺也知道蕭綰的想法，心里也覺得頗為贊同，畢竟以後蕭綰在冷曜身邊，遇到的事情只會越來越多、越來越復雜，蕭綰要沉地住氣才行，不能相熟地人來說個什麼，就應了，那樣遲早會惹上麻煩。
只不過現在要安撫蕭綰的人是自己，蕭老太爺又不禁開始頭痛了起來。
「綰綰，我想，你必須把你的想法說出來，不然，老是讓人猜，即使是外公，也是有會猜錯的一天啊」蕭老太爺決定慢慢來，雖然說這次大家都瞞著蕭綰，但並不代表蕭綰本身一點錯都沒有。
蕭綰不擅表達自己的情緒，習慣性地會把心事藏在心中讓人猜測，幸好她是個單純的，她的心事都有跡可循，所以總能讓人猜到，但並不代表要一直這樣下去，在適當的時機適當地表達自己的想法也是很重要的，尤其是將來蕭綰會有大半個人生，都要面對冷曜這個男人。
現在冷曜對蕭綰還有難得的耐性，但是誰能保證以後？他是個本來就沒什麼耐性的男人，所以做事果斷、總是跨著很大的步伐前進，蕭老太爺總會害怕，萬一哪一天冷曜失去了猜測的耐心又該怎麼辦？
蕭老太爺和他逝去的妻子之間也是有段刻骨銘心的愛情的，即使他們深愛著彼此，但是難免都會有猜錯對方心意的時候，他們在一起很久了，所以最後都會選擇原諒。
但是蕭綰和冷曜呢？他們認識的時間不長，蕭綰是個軟性子的，所以冷曜的強勢可以很好地和她互補，但是以後呢？以後的事誰也說不準，冷曜可能會更加包容蕭綰，那就皆大歡喜，但是如果不呢……蕭老太爺不想再繼續想下去。
蕭綰听了蕭老太爺的話，也覺得很有道理、要試試看才好，只是她從來沒有這樣子在外公面前說過，有點煩惱，但是她又想到，今天晚上她和冷曜說了她不喜歡的事情，頓時又覺得有勇氣了。
她對蕭老太爺點點頭，「讓我想一下，要怎麼說……」然後就陷入了思考，蕭老太爺很有耐心，最後蕭綰深深吸一口氣，然後才慢慢地說︰「那個……外公，我已經18歲了，不是小孩子了，也懂事了……可能你們都會覺得我還小，而且以、以前又、又發生過那種事情……所以覺得我會害怕才什麼事情都不跟我說……」蕭綰的聲音有點顫抖，她覺得自己好像打開了黑暗記憶的開關，明明就不是要想那些的。
蕭老太爺拍拍蕭綰發抖的手，「來，綰綰，深呼吸你說得很好喔，深呼吸一下我們再繼續」蕭綰的表現已經讓蕭老太爺感到驚訝了，是因為她很在乎那個冷曜，所以才會這麼勇敢、這麼努力嗎？蕭老太爺突然有點嫉妒冷曜。
蕭綰連連深呼吸了幾次，又喝了一口熱茶，覺得剛剛黑色的回憶所帶來的冰冷的窒息感，已經不會讓她像以往一樣，怕到不行了。
她看了一眼蕭老太爺，見他表情帶著笑容和鼓勵，才又繼續說︰「但是，你們什麼事情都不跟我說，只會讓我覺得……更害怕、更孤單……像今天，去參加宴會，可是每個人看我的眼光都好奇怪，因為他們都知道為什麼，只有我一個人不知道……我還以為我做錯了什麼事，很不安。
然後就是大姐和曜吵架，喔，因為有個女生，長地很可愛，她、她認識曜，而且好像還喜歡他……曜對她，好像很特別、又好像很不特別，我、我不喜歡那種感覺……然後大姐又跟他吵，我覺得更不喜歡……」
「那你跟冷曜那小子說了沒有，說你不喜歡這件事。」蕭老太爺笑著問，他作夢也沒有想到，他的寶貝兒會跟他說這麼多，關於她不喜歡的事，平常他們只會討論他們喜歡的事。
蕭綰有點害羞，點點頭，「我有跟他說，不喜歡……還有我生氣然後曜他說，以後不會這樣了……還說會和大姐好好相處」說著，又好像很驕傲、像是做了什麼了不起的事一樣。
蕭老太爺笑開了一朵老菊花，他的寶貝兒外孫女，比他想的還要開竅，剛剛的擔心飛去了大半。
「但是我還沒有跟大姐說……」蕭綰又有點擔心地說。
「那就等明天你大姐睡醒了再跟她說啊好好說，小然她會懂得。」蕭老太爺回答，然後才繼續讓蕭綰剛剛的話。
「……然後我們就去最上面的宴會廳，那邊很漂亮，可是二姐應該不喜歡，因為太高了……結果二姐真的沒有去，可是、可是我听到別人說話，他們都說大姐和二姐都哭了，所以才先回家……他們說話的樣子……我、我不喜歡，很不舒服」說著，就皺起了眉，又解釋︰「好像姐姐他們哭了，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我討厭這樣」
蕭老太爺點點頭，「所以你從這些對話中，猜到里面可能發生了你不知道的事情對吧？」他沒有想到蕭綰的頭腦是這樣精明，能夠從其他人的耳語中，猜測到部分的事實，以往她都是迷迷糊糊的，所以他們才會如此擔心她，看來是以往對她保護太過，讓蕭綰沒了表現的機會。
蕭綰看蕭老太爺的表情，好像很欣慰，只覺得很疑惑，難道她在他們心中就是個呆呆笨笨的人嗎？
「外公，這些都不難猜啊」她忍不住說，「我不笨，也有耳朵眼楮，是哥哥姐姐他們……還有其他人太奇怪了，不自然」
蕭老太爺看著蕭綰，「你真的覺得這些都是自然而然的事嗎？」他看了蕭綰一眼，「並不是這樣的，外公知道你是個仔細敏感的孩子，但是這樣的人很多，可是卻不是每個人都能夠像你一樣，光憑猜測，就能接觸到事實。」
蕭綰有點驚訝，畢竟那對她來說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每個表情在她眼里，都有不同的意義。
「這點你很像你的父親，他也是個敏感縴細的人。」這也是華堯能有今天這樣成就的原因，他總是能夠抓住人心底最深沉的情緒，然後將之演繹出來，所以才總是能夠撼動人心。
「像爹地？」蕭綰只覺得蕭老太爺的話很奇怪，她暪來就是爹地的女兒啊，像他也不奇怪。
「你的姐姐們就沒有這份敏銳，他們都像你媽。」蕭老太爺笑了，蕭然和蕭雪身上蕭家人的特質太過明顯，偶爾的情緒化，才能窺見他們父親的影子。
接著蕭老太爺呵呵笑著說︰「怎麼樣？說出來是不是覺得好些？而且這樣外公也省事多了，不用再去猜綰綰想些什麼。」
蕭綰用力地點點頭，她真的覺得好很多，而且，她被稱贊了、被理解了，外公並沒有因為她年紀小就呼嚨她，很認真地听她把話說完。
「這樣，明天要怎麼跟你舅舅、哥哥姐姐們說，知道了嗎？他們都跟外公一樣，需要好好跟綰綰談談，不然哪里會想到綰綰已經長大了呢？他們都還覺得綰綰是個小娃兒呢」
「我知道了，外公，以後我會好好說的」蕭綰有點不好意思，因為自己只顧著生氣，卻沒有想到為什麼家人會這樣對她，其實自己也有一點責任的……
「還有，想好怎麼跟冷曜那小子說了嗎？綰綰不也挺生他的氣的嗎？」蕭老太爺突然笑得有點促狹。
「外公」蕭綰小臉紅撲撲的，說實在的，她真地沒想到要怎麼面對冷曜，畢竟他和家人有很大的不同，原本她想著就像今晚在安德家那樣，發個小脾氣……只是這樣又好像不太妥當，她真的要好好想想才行……
蕭老太爺看著蕭綰陷入思考的小臉蛋，心里非常地欣慰，因為那小臉的表情透著一絲的堅毅，那是以往這個女孩身上沒有的特質，果然，蕭家人都是堅強的啊
蕭老太爺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書房的門口，外面那群偷听的人也該放心一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