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無從下手,可朝臣們都沒有放松警惕,在無法刺探的情況下,也就改變了策略,變刺探為監視。
紫禁城中好說,王岳雖然是個太監,不過卻也是個明事理的,與外朝頗為配合,即便進不得防護嚴密的乾清宮,總也能旁敲側擊的得到些消息。
這幾日消除了朝臣們對正德的疑惑的,就是王岳送來的消息︰正德之所以能耐得住性子,是因為謝宏又弄出了新花樣,讓他可以在室內玩耍,而且還玩的不亦樂乎。
雖然這消息對于細節的描述都是語焉不詳,也沒說明白到底是什麼樣的新花式,能讓正德沉迷了半個多月還不厭倦,但總算是稍稍消減了朝臣們心中的憂慮︰皇還是那個皇,他是正常的,至少陰謀應該不是從宮內發動的。
那麼,如果有陰謀,應該就是在南鎮撫司,由那個弄臣發動了?
因此,眾人的目光都轉向了南鎮撫司。于是,這個荒廢已久,幾乎讓人遺忘的地方,一下子就成了京城,甚至天下的焦點。
刺蝟烏龜,一動一靜
謝宏這只刺蝟跟皇宮里的那位不同,他這邊的動靜很大,而且完全沒有避人耳目的意思,其實也是沒法保密,因為他在大興土木
南鎮撫司周邊雖是戒嚴了,可這麼大的動靜,在數里之外,就會有所察覺,這情況讓探子們極為興奮。
他們早就達成了共識,南鎮撫司就是個修羅場,比北鎮撫司和東廠恐怖太多了,這是由諸多前輩的鮮血和慘嚎所驗證的
不敢靠近,以至于得不到情報的同時,身後的東家或大人又不斷的催促,語氣和態度也一日比一日嚴厲,探子們也都是苦不堪言。
往前一步很容易,可那樣一來,自己的人生也就到了黃昏;退後一步也不難,可退回去了,要面對的也是慘淡的人生。大伙兒都在後悔,怎麼就選擇了探子這麼個沒前途的職業呢?如果再有一次選擇的機會,咱們一定要去當番子而且只去南鎮撫司……
于是,當南鎮撫司衙門里面終于有了動靜,而且是大到不需要靠近,就能看明概況的動靜的時候,所有探子都感動得熱淚盈眶,久久不能自已。
悲催的日子終于結束了,大伙兒終于盼出了頭了,難怪那個謝宏被稱為第一弄臣呢,若不是有這份體諒人心的本事,又怎麼能伺候得皇都很滿意呢?
這個時代京城的布局是齊整的,承天門前是一條寬闊的御道,兩旁有聯榴通脊的千步廊,組成「T」字形廣場。廣場兩側宮牆的外面,左文右武,按各自的重要性,對稱地排列著中央政府的主要官署。
南鎮撫司是個幾乎都要廢棄了的衙門,所以位置自然也在邊緣。不過,此事也是有利有弊,至少謝宏就很滿意,因為這個衙門的佔地面積很是不小,紫禁城不過六里方圓,而南鎮撫司卻是也有二里見方,至少在皇城內,是面積最大的衙門了。
這麼大的一個地方,又不能靠得太近,這個範圍就更大了。可是各方面派出來的探子,卻是遠遠的,密密麻麻的把南鎮撫司包圍了起來。
周邊,無論是衙門還是民居,屋頂和牆頭都成了搶手的地方。
朝中的大人們派出的探子還好,官宦之家出來的,即便是家丁之流也都還講究,一般都是商量或者付錢,最後在屋頂佔據一塊地方。
可錦衣衛和東廠的番子卻是鬼祟,這些家伙也不與主人打商量,不論牆頭還是屋頂,只管去了再說。
這些番子好歹是專業的,行動也很隱秘。若是遇那主人家古性子粗疏的還好,也未必就發覺了;可那些精細的人卻倒了霉,任是誰人,半夜里在牆頭屋頂發現有黑影晃動,而且連續多日如此,至少也要被弄得精神衰弱,就是直接嚇癱的,也是大有人在。
五城兵馬司和順天府的衙役就干脆得多了,晃晃手中的封條,直接征用。這行為倒是跟謝宏頗為相似,只是他們手中的是封條不是聖旨。
于是,前期一直被迷霧籠罩著的南鎮撫司,終于對外露出了一絲真容,各式情報如同雪片一般傳向各處,得報的大人們也盡是欣喜。
南鎮撫司果然是大興土木,內里多處屋舍都被拆除了,而且效率很高,拆除的地方很快就在營建新的建築。除此之外,有那眼尖的探子看得清楚,里面一邊拆除營建,另一邊居然還在鋪設道路。
朝臣們都是松了一口氣,大人們不懂建築,可卻不認為這事兒有什麼大不了的。如果只是在營建什麼東西,那就一定不會有什麼大陰謀了。
至不濟,也就是蓋個供皇帝游玩的園子罷了。那也算不得什麼,就算這個園子再好,只要大伙兒堵著宮門,不讓皇帝出宮,也不擔心他會玩物喪志。
況且,從宮中傳出來的情報面說,興建土木的銀子,也不是從內庫里面動用的。也就是說,這銀子花的還是謝宏自家的錢,那就更不用擔心了。
等那個弄臣建好了園子,結果發現皇出不了宮,最後是白花了錢,那豈不是好笑?到時候,自己一定要去看看他的表情,也好出一口胸中惡氣。
眾人心中都是慚愧,自家本是聖人門徒,又是久歷宦海,怎麼就被兩個少年的胡鬧嚇住了呢?現在看來,外面的謝宏的行為,不過是持寵而嬌,蠻性發作罷了;而皇則是玩物喪志,沉迷于某種游戲了。
接下來,大伙兒只要做好防沉迷的工作就是了。只不過,轉念想想,眾人又覺得似乎沒什麼必要做這件事,皇這一沉迷,反而有了聖君之象,莫不如先讓他沉迷著不是更好?
至于外面這個弄臣也不用急于一時,等皇最終明白為君之道的時候,也就是他授首之時了。這樣想著,朝臣們也都轉移了注意力,朝中多少大事要辦呢,哪有空管這些閑事啊?
要知道,戶部那里可是一下省出來了百多萬兩的銀子,這才是正事,各位君子都是講究人,要銀子也是分先來後到的,這時不去爭先,又更待何時?
于是,各部院的大佬們蜂擁踏了戶部的門檻,其他事情再也無暇去理,就算是謝宏那里拆了舊圍牆,又新建了個更高更結實的,也沒什麼人去理會了。
眾人心里都有了成見,覺得謝宏是建園子準備哄正德玩呢。既然是皇帝的園子,圍牆高點也沒什麼,現在又何必大費周章的去生事阻止呢?若是朝臣們達成共識,一起逼宮,倒也不是對付不了那聖旨,可是,就為了兩個少年的胡鬧,做這樣的大事,又何必呢?
再說了,那個弄臣雖然無恥卑鄙下流,人品低劣之極,但聖人本就說過︰奇技巧這種東西,學的越多,就越偏離聖人之道,人品自然也就越差。
謝宏就是最好的例子,與他低劣的人品相對應,他手藝卻稱得是神乎其技,這園子修起來後,想必也不會差了。
皇日理萬機,為天下表率,自然是不能出宮游玩,等皇領悟聖君之道,誅殺了奸佞之後,這園子麼,自然也就收歸國有了,然後……呵呵,各位大人不也多了一個休閑娛樂的好去處麼?
南鎮撫司的新圍牆起的很高,別說是近處的屋頂,就算是在遠處的城牆,視線也一樣會被遮擋住。于是,這里也再次籠罩在了迷霧之內,只不過,也沒人對此有什麼反應了。
如今,隨著大人們注意力的轉移,外面的探子已經稀稀落落的了,就算是有少數還在的,由于自家大人吩咐的隨意,也不怎麼掛懷。
只有兵部劉尚府的那幾位比較可憐,也不知劉大人是不是謹慎過了頭,居然至今都是時常加以催促,可催促也沒用,只是讓劉府那些個家丁更可憐罷了,新護牆足有三丈高,誰還能飛過那牆頭不成?
謝宏這邊的大動靜都沒人注意了,朝臣們對宮內的關注度自然更低,就算是離得最近的王岳,注意力也僅僅放在了正德到底在玩什麼游戲面,而不是其他。
對王岳來說,這游戲可是非同小可,能讓皇窩在乾清宮不出來長達近月的時間,這是何等厲害的游戲啊
要知道,和待人不同,在玩樂游戲之類的事情,皇向來是最喜新厭舊的,就算是從前他最喜歡的騎馬射箭,也不曾連續一個月,每天都是不間斷的玩,然後還保持著高昂的興致啊。
這樣吸引皇的游戲,而且還是能在室內進行的,莫非……王岳心里有了一個猜想,皇正是青春年少,可還沒有大婚,莫不是那個弄臣偷偷送了女子進宮,這才讓皇樂此不疲?
他越想越覺得有道理,謝宏那輛黑黑大大的馬車早就在宮內朝中掛了號。這次異變發生之前,那輛怪異的馬車可不就是進了一次宮麼?一定就是那個時候送進來的
自認為猜到了真相,王岳大為振奮,馬就吩咐了下去,讓所有盯著乾清宮動靜的眼線都留意,一定要徹查清楚︰乾清宮里面到底有沒有女人,到底有多少個。
這可是大罪狀,如果拿到證據,只要稟報給太後,那參與此事的八虎和謝宏就死定了,就算皇也護不住他們
宮內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乾清宮里面,宮外盯著謝宏不放的也只剩了劉大夏一個。
因此沒人注意到,這些日子以來,正德身邊的八虎變成了七個,少了一個胖子,同時常在胖子身邊的幾個小宦官也都不見了。
更加沒人注意到,前門大街,有一家本來生意還不錯的店鋪,這時也正在停業裝修,老板也是個胖子,而且,讓人奇怪的是,這胖子年紀不小,卻依然白白胖胖的不長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