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機營和三千營是京營各部中首屈一指的精銳,因此,在謝宏整訓京營中,這兩營兵馬的變動是最小的。
對比起來,三千營的變動不大。這支騎兵是比較傳統的精銳部隊,將校的馬術和武藝都是各中翹首,臨戰之時也是勇氣可嘉,都喜歡沖鋒在前。所以,在軍器司的那一戰中,遭到震天雷迎頭痛擊的時候,傷亡比例最高的就是三千營的將校們了。
現在三千營的將校,多半都是從邊軍中選出來的馬術精湛,武藝也比較高的人。而三千營原本就是草原騎兵的後裔,跟出身龐雜的邊軍倒也契合。
雖然也有少數人心里有著仇恨,可大多數人都是不在乎的,既然提刀上門來博取功名,死在戰陣上本也尋常,若是什麼都記恨的話,又哪里記恨得過來?
于是,雙方很快就打成了一片,這支騎兵也是順利的成為了謝宏實力的一部分。
神機營就復雜得多了,這支部隊的成分比較混雜,在軍營中混日子的勛貴之後,雖是沒有五軍營的比例高,卻也有不少,而且這些人出身比較高,多半也都混了個將校什麼的,算是構成神機營的領導層了。
謝宏第一次接觸神機營的時候,到各個衙門報信的,也正是這些人。
而且,與沖鋒肉搏的三千營不同,神機營是技術部隊,雖然當初被高壓水槍擊潰,進而被邊軍突擊,也承受了一定的傷亡。可傷亡的卻都是普通軍士,將校們多半都是毫發無傷的跑掉了,又或者跪地請降被人俘虜,總之,神機營的軍官是完整的保留了下來。
如今,謝宏已經全面掌控了軍隊,當然也不會留著這些不安定的因素。因此這些將校很快就得到了通知,要麼去五軍營或者都察下院的行動科任職,要麼就此領些安家費退役,想要留在神機營也可以,但是要從最底層重新做起。
來神機營的勛貴之後,除了混功勞之外,多半也是奔著這里的外快來的可今時不同往日,這里已經是瘟神主政了誰敢在瘟神手底下撈外快?那不是找死麼?早就被謝宏嚇破了膽,這些人也沒有人敢炸刺,絕大多數都是選擇了前兩個出路。
五軍營中有那麼幾個營是專門收攏勛貴之後的,餉銀豐厚,而且也不用操練和上戰場,極為安逸,正好符合他們原本的期待︰選擇退役的都是些x ng子謹慎的他們看出了謝宏跟士大夫們勢不兩立的態勢,也不敢在這個大漩渦中攪合,被卷進去一定是粉身碎鼻的,還是拿了錢冷眼旁觀的好。
不過,世事無絕對,總是會有些例外的情況發責,吳勇健就是神機營的特例他選擇了第三條路,從炮隊千總變成了普通的一個炮手,依然留在了神機營當中。
旁人都是非常不解,原本的那些同僚更是嗤笑不已。要知道吳千總的家世還是很不錯的,祖輩可以追溯到大明開國的時候雖然比不得那些公侯,但總也有個世襲的爵位在身,好好的清貴日子不去享受,非得在軍營里廝混,這不是傻麼?
現在的神機營跟原來可不一樣的,不但每天都要操練,隔上個三五日還有大操,實彈訓練更是日日不斷,不提油水和勞累,那實彈演練中的危險也是相當不小啊!
何況原本的吳千總,現在的吳小旗充任的還是炮兵,火銳之類的武器炸膛,可能會丟只眼楮,x ng命多半還能保得住,可將軍炮要是出個意外,炮手想留個全尸都難。
不見連很多原本的小兵都申請退出了嗎?偏偏吳小旗這樣的身份非要去攪合,也只能說這人命貴身賤,自己沒事找罪受了。與他相熟的人都是紛紛相勸,怎奈吳勇健鐵了心不從,這些人也只好嘆息著放棄了。
其實,讓旁人沒法理解的是,吳勇健現在實是樂在其中的,他一直都很喜歡火炮,更喜好冒險。原本神機營日常都不怎麼操練的時候,他就經常獨自演練,因此,他的技術也最為嫻熟。
當日神機營圍攻軍器司的時候,他就以千總的身份,親自忙碌在第一線,他所在的那個炮組的裝彈開炮的時間,足足比其他的炮組少了一半,主要就是他技術精湛的功勞。
因此,如今在旁人眼里的辛苦和風險,吳小旗是完全感受不到的。
何況,經歷過雷火之夜那一戰的他,對謝宏的神技感受極其深刻,無論是大破神機營的高壓水槍,還是覆滅三千營的震天雷,都是吳小旗聞所未聞的神奇東西。
震撼之後,他也是深信,神機營這樣的火器部隊,就應該在謝宏這樣的手下才能爆發出真正的力量,他滿懷期待的努力著。
他的努力也很快收到了回報,傳聞中謝宏的賞罰分明作風很快就被他驗證了,只是短短的一個月間,他就從普通的炮手,升任成了小旗,甚至還得到了新任營官謝宏的接見,于是,他的熱情也愈發高漲了。
不過,吳勇健對于眼下的生活還不夠滿意,因為除了操練之外,生活太過平靜了,很難讓他那顆s o動的心安靜下來。何況在他眼里,火炮這種東西應該有個足夠大的舞台,然後展示出來才對,象現在這樣天天空射,簡直就是一種浪費啊。
能讓他暫時得到滿足的,也只有風。京城的時評了,尤其是那些演義故事,其中的金戈鐵馬讓他悠然神往,每每听到入神處,他都不由幻想自己也混跡其間,帶著自己的火炮,一舉建功。
這兩個多月以來,吳小旗一直都過著這種兩點一線的日子,軍營和候德坊是他呆的最多的地方,而家卻是甚少回去,沒辦法,老娘的絮絮嘮叨把他的耳朵都磨出繭子了跟謝大人沒有好前程?開什麼玩笑!
這天傍晚,結束了操練的吳小旗又是步履匆匆的離開了軍營,走在了去候德坊的路上,想起同袍們跟老娘差不多的言辭,他心里頗有些憤憤不平。
若不是有志于沙場建功謝大人又何苦這般操練神機營?實彈演練說起來簡單,但實際上那一統一炮發射出去的,可都是白hu hu 的銀子啊!難道他有錢沒處hu 了不成,這般浪費?
而且這些日子,訓練的強度也在增加,今天操練又延時了,听說候德坊今天要開講新段子了可別耽誤了才好。
「老趙,怎麼樣了里面開講了麼?今天人怎麼比往常還要多?」
遠遠的看到候德坊,吳勇健就是一愣,八月以來皇家公園的那幾座戲院大大的分流了候德坊的听眾。比起純粹依靠說書先生口才,和自己想象力的評書,顯然是話劇的欣賞x ng更高一點,候德坊這兩個月的生意比往常冷清了不少。
不過今天卻像是時光倒流了一般,候德坊的門前又是人頭攢動著顯得很是擁擠,兩邊的戲院反而冷清了下來,因此吳勇健才會感到奇怪,好容易在人群中找到個熟人,他也是急急發問。
「這不是吳小旗麼?你不知道嗎?候德坊昨天就放出風聲了啊,今天要講新段子,所以才這麼多人。」吳勇健是候德坊的常客那老趙跟他頗熟識,轉頭見是他,不由笑答道。
「什麼新段子,居然讓那些愛看戲的人都不看了跑到這里來听評書?」听了這話,吳勇健心里更奇原本他還以為候德坊是出新曲子什麼的了呢,單憑評話怎麼能有這種效果?
「吳小旗,這哪里算多,白日里你沒來,若是看到那個時候的盛況,你就不會覺得現在人多了」那老趙顯然也是個話癆,絮絮叨叨的說了半天,就是沒說到正題,反而讓吳勇健更心心癢難撓了。
「老趙,你只說那新評話到底有什麼特異處,別淨揀這沒用的說。」「我說吳小旗,咱們好歹也算同僚一場,能不能打個商量?」老趙瞄一眼吳勇健的軍服,言辭閃爍的說道。
「商量什麼?」吳勇健一愣。
「我兄弟現在正在前面排著隊呢,可看著架勢,一時半會兒也是進不去,可若是換成你去,那就不一樣了,我的意思呢,就是等下你能不能帶挈老哥哥一下,就說我是你軍營中的袍澤,然後你放心,老哥肯定不會虧待你的。」老趙賠著笑臉說道。
「哦?」吳勇健明白了,他似笑非笑的詰問道︰「老趙,當日你拿錢退役的時候,不是還笑話過我嗎?怎麼現在又瞧著這身皮眼熱了?」
「唉,吳兄弟,你就別提這茬了,要不是家里逼得緊,我也不甘心吶,要知道,哥哥我也是在神機營呆了二十年了,就算沒有前途,可也有幾分感情不是?當初你裝彈藥,老哥我校炮,也算是老搭檔了……………」老趙慨嘆一聲,轉而又是賠笑道︰「誰知道那位謝大人有這些手段啊?居然如此抬舉咱們當兵的,憑著這個身份,可以在皇家旗下的各項產業中享受優惠待遇,買東西打折不說,看戲看球賽都不用排隊的!要是早知道這樣,我說什麼也得留在軍營里,唉!」
「我說趙大哥,你現在知道後悔了?晚了!」吳勇健嘿嘿笑道︰「軍營里的紀律可是寫得分明,不能以權謀s 是最基本的一條。謝大人提供給兄弟們這些便利,可不是讓咱們謀利的,再說了,冒充官兵可是大罪,你確定你不怕?」「這個……」老趙說不出話了。
「好了,不跟你閑扯了,我還是自己進去听個明白吧。」眼看不少穿軍服的人聚了過來,吳勇健連忙撇下老趙,往前擠了過去。
如今,候德坊的二樓已經成了保留位置,軍官和工匠,以及常春藤書院的學子都可以憑身份上樓。不過,那二樓的位置也是有限的,若是人滿了,就算身份特殊也是擠不上去的,他確實也沒工夫跟老趙閑扯了,搶個位置才是真格的。
「切,瞧他這個得意勁?」看著舊日同僚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老趙也是恨恨的唾了一口「老子不稀罕!老子回頭也去神機營報名去,憑老子的本事,從小兵做起也一樣,過得些日子,至少也能升個總旗,到時候見到老子再看你是個什麼模樣,哼!」
不過,今天這三寶公公下西洋的段子听不到,還真是讓人遺憾吶!
轉頭看看候德坊,樓閣沐浴在夕陽之下,熠熠生輝中透著莊嚴,老趙又是長長的嘆息了一聲,還是吳兄弟更有先見之明,當兵的還是得跟著謝大人混才有盼頭,自己當初真是瞎了眼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