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皇城西大街。
「包老板,這一大清早的,你咋又樂和上了?」
「有喜事兒唄,看他那樣兒就知道了。」
「呵呵,我能有啥喜事兒啊,別瞎說。」包老板m 著肚子,笑態可掬的像個彌勒佛,一看就知道言不由衷。
「還不是看到皇上回來了,然後還帶著那麼多銀錢,老包和小包都有盼頭了唄。」孫裁縫不知道從哪里冒了出來,酸溜溜的插了一句。
「呵呵,孫老弟,不是老哥沒提醒迂你吧?冠軍侯爺向來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你打听打听,如今風聲已經傳開了,有眼看的人心里都有數呢,依我看,今天朝會過後,皇榜也要張出來了,哈哈。」包老板一派洋洋得意,臉上笑得跟朵花似的。
孫裁縫不服氣的說道;「哼,皇上有了錢,可優先擴建的也不是近衛軍,而是常春藤學院,沒听學院那些學生說的嗎?唐御史說的好,強國就要抓教育,再窮也不能窮教育,听听,這話說的多好啊,我看吶,這比那些聖人的大道理貼切多了。
「好了,這有啥好吵的?以冠軍侯點石成金的本事,兩邊一起抓也能算個事兒?」有人出來勸解道;「何況,老包你得意的也早了點,我可是听說了,近衛軍擴充,優先在軍戶子弟中擇選,京城中的棒球隊里面,只選拔少量精壯,你家小子恐怕……………」
孫裁縫湊到包老板身邊,拍了拍他那個大肚子,取笑道;「哈哈看老包這模樣就知道了,他家小子能精壯到哪里去?肚里的猜油倒是有不少,精壯怕就談不上了吧?」
「姓孫的,有種你別跑,今天老子跟你沒完!」包老板大怒,大聲嚷嚷起來;「我家小子壯著呢等他入了近衛軍,到時候看我怎麼打你的臉!」
「到了時候,我家倆小子就小學畢業了,進了專科學院還會怕你?哈哈」
一追一逃的胖瘦二人笑鬧不休,旁觀者的臉上也都是帶著笑,不論何種身份,選擇了怎樣的道路,京城的一系列變動…帶給他們的都是無盡的希望。
紫禁城中和殿。
百姓們的喜悅和期盼,士大夫們當然是體會不到的,站在久違的金鑾殿中,眾人心中滿是苦澀。
哪怕這是今年以來,皇上主動召開的第一次朝會也完全無法讓他們的心情有絲毫好轉。即便事前沒有風s ,可誰都能猜想得到,皇上是鐵了心打算開海禁了。
去年冬天謝宏也通過吝式渠道吹過風,引起了京城人的關注。
不過,語言終究是無力的,不管候德坊和路邊社如何吹鼓,對于從未見過大海,也沒從海洋中得利的百姓們來說關于海貿的一切都是那樣的陌生和虛幻。
三寶太監的故事大伙兒也听過,可畢竟已經是百年前的事了誰又能保證其中沒有謬誤?所以,當日的開海之議的失敗,除了外朝的極力反對之外,也跟民間反應不夠熱烈有關。
可這一次卻不同了,聖駕返京之時,隨行的那數百艘漕船已經說明了一切,汪洋之上有著無盡的財富。
這一次的熱議並沒有人引領,完全是自發的,一向作為皇帝陣營急先鋒的候德坊,甚至都是在熱議高漲之後,才驚覺並加入的,可見風聲傳播的有多快。
在時下的京城里,開海禁,做海貿,已經超過了近衛軍和書院,成了最熱門的話題,前兩者畢竟是針對少年人的,對于成年人來說,還是能見實利的海貿來的更加實惠。
對此,士大夫們也是憂在心頭,愁在眉頭,只是無法可想。
民間的傳言本來就很難控制,即便是當日他們大權在握的時候,面對謠言也覺得束手束腳,很是亢力,何況京城大權已經易手的今天?
控制不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種無力感已經很讓他們抓狂了,就在這樣的情勢下,皇上突然主動召集朝臣開會,目的也是可想而知,士大夫們心里的滋味自是可想而知了。
其實這些日子里,大家也看出了這事兒的苗頭,可多次商議之下,都是不得要領。上半年的那種情況下,外朝都沒能奈何得了皇上,現在又能有什麼更有效的法子呢?
所以,上朝之前,眾人間的氣氛就已是低沉,等到了中和殿,看到笑嘻嘻的正德和他身後的兩個虎視眈眈的瘦太監,大伙兒的情緒就更加壓抑了。
會無好會啊!
「今天呢,朕是有些事情要向眾位愛卿宣布的………………」
听到正德的用詞,朝臣們心中都是一緊,皇上,您也太直接了吧?就算您佔了上風,好歹也得給咱們留點面子啊?一般這種情況下,不是應該說要商議的李東陽和王鏊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無奈的神s ,皇上勢頭正猛,眼見就抵擋不住了,可若是今天開了口子…那麼日後又當如何?
由于切身利益,王鏊當然是反對開海的士人中,最堅定的那一派;可李東陽雖然事不關己,可他一樣焦慮萬分。
觀其行而知其志,從謝宏的諸多舉動之中,他已經看到了莫大的危機。
借著所謂的專利費,謝宏在京中向各商家攤派了多項費用,普通百姓可能看不出,可李東陽眼光何等老辣,他如何看不出這就是變相的商稅?
而軍器司和珍寶齋的興旺也表明了,謝宏正在致力于提高工匠的地位,再加上常春藤的各個書院,謝宏分明就是要自立學派,與儒家子弟分庭抗禮吶。
當然,商稅現在只局限于京畿一帶,影響還算不得多大,而後面那些東西更是曠日良久的長久之策,一時間還談不上多大影響,不過…其潛在的威脅已經是讓人心悸了。
最讓人憂慮的還不是這些,而是謝宏在遼東的所做作為。
屯田,新政,李東陽很清楚這些代表著什麼,提高武人的地位,實行新的土地制度!若是這些制度在全天下施行…將會造成的影響,應該可以和改朝換代相比擬,這是何等的野心的狂妄?
而開海,不過是謝宏施行這些新政的敲門磚罷了…如果阻擋不了,那麼整個士人階層都有可能被傾覆,天下也將為之動d ng!
可要阻止卻談何容易?
在那個謝桑二的鼓舞下,宮中很多內官都在摩拳擦掌,尤其八虎那幾個有資格隨sh 上朝的…他們想的就是要立功,要追趕先賢三公公。
要是如從前那般用強硬的態度反對,皇上沒準兒會脂使群閹,在金鑾殿上演一場群毆……………那樣一來,朝廷固然沒了體統…顏面掃地,更要命的是,朝臣這邊都是老頭,也打不贏啊!再多幾個屠元勛那樣的,這大明社稷也就徹底完蛋了。
沒辦法,只能尋機取事了。李東陽長嘆一聲,又與楊廷和對視一眼,最終統一的…也只能是這麼個以不變應萬變的對策。
「今有薊鎮總兵溫和………………」
三公公的公鴨嗓再次回d ng在金鑾殿上…聲音還是和從前一樣刺耳,不過內容卻讓不少人都松了一口氣…因為這一連串的人事變化,都跟他們心頭那個最大的憂慮無關,不過是幾個武夫的調動罷了。
可李東陽等人的心一下就提了起來,繼宣府之後,遼鎮,甚至薊鎮也要被皇上納入掌中了?
兵權意味著什麼,這些老政客很清楚,若是京城兵權盡在手中,又豈會有太監在金鑾殿毆打大臣的事情發生?這叫當年被群毆致死的馬順情何以堪?他這個指揮使武力值可比三公公高多了,歸根結底就是兵權在誰手里的問題。
單純安置幾個總兵、副總兵,並不能保證將兵權控制在手里,可想到京城中風傳的另一個傳聞,李東陽哪里還猜想不到謝宏的目的和套路?
近衛軍要擴充,循宣府例,在邊鎮軍戶子弟中選拔。將門也是軍戶,薊鎮、遼鎮的將門子弟豈能不參選?
不參加就是表明了立場,那麼,有總兵的將令,又有皇帝的旨意,自然可以將這些人排除重要職務之外。
參加了,那些子弟既是近衛,也是質子,那些軍將哪怕再怎麼心向外朝,也不能完全不顧及自家子弟的死活啊。
至于怎麼保證近衛軍不被摻沙子等等細節問題,李東陽一時也推敲不出,但是他相信,以謝宏的深謀遠慮,八成也是有月復案的,也用不著他來擔心。
若是真的遂了皇上的願,那……………他抬眼凝視楊廷和,後者微不可查的點點頭,隨後出班奏道;「陛下,薊鎮乃是九邊首鎮,其重要x ng實是無可復加,溫和退下後,到底由何人接掌,前仕的推舉也只能起個參考的作用,此事還當慎重啊!」
正德淡然問道;「那楊先生的意思是………………」
「還應交由朝中商議,最終提出人選,由陛下定奪才是正理。」
正德不以為意的一擺手,很大度的說道;「那也成,現在就議議吧。」
「陛下………………啊?」
楊廷和本以為正德要反對,下意識的就要繼續勸諫,結果正德輕飄飄的答應了下來,以他的精明,一時也沒轉過這個彎來,當即就愣在了原地,好半響才回過神來。
他環顧左右時,見朝班之中多有和池一樣目瞪口呆的,甚至還有人在掏耳朵或者揉眼楮,似乎在懷疑這兩個器官發生了故障。
當然了,眼前這一幕太迂匪夷所思了,皇上居然答應廷議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