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心里怎麼想,既然入朝為官,皇上舉行朝會就得參加,這是義務也是職責,也是體現權威的時刻。在謝宏歸航以前,哪怕是天不亮就要起 ng,可朝中眾人都對此依然非常期待。
實際上,按照規矩來說,就算是皇上自己,其實也應該天天上朝,然後在朝會上表現一下從善如流的風格,這才是皆大歡喜的局面。
在弘治朝,若是皇上有個頭疼腦熱的耽誤了上早朝,那各種勸諫的奏疏會象雪片一樣的飛進紫禁城,淹沒文淵閣,沒有人關心原因,所有人重視的都是結果。
弘治強撐著身體上朝,那也不是一次兩次的,每一次,都被士人們視為莫大的勝利。
可今天角s 卻是對調了,勉強的一方變成了士大夫們自己,前一天的朝會已經讓他們顏面掃地,今日的這場朝會更有可能帶來一場腥風血雨。
盡管天s 大好,可站在太和殿前的廣場上,眾人的心情都有些不安,表情也非常凝重。
皇黨中人雖然沒有士黨的種種忐忑…可他們心里也不平靜,不少人的眼神飄忽,時不時的就會看向士黨的隊列…雖是仍然分成了兩邊,可卻也沒有昨天那麼涇渭分明。
所謂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在政治上,這一點的確體現的淋灕盡致。
除了頻頻向士黨那邊投去各種眼s ,皇黨中人更多的把注意力集中在了朝班之末的兩個人身上,唐伯虎這個如同謝宏影子般的人物,昨天整整一天不見蹤影,還捎帶上了一個嚴嵩,這事兒實在讓人不得不奇。
沒人會相信,唐伯虎對于昨天的消息不知情,雖然明面里,皇上的諜報系統是廠衛,可朝臣們暗地里都有猜測…皇上在暗地里還另有一套諜報系統。
後者比前者給力的多,連很多s 密事都能刺探得到,而且這套系統存在已久,在謝宏離京之後,為皇上掌控這套系統的人…正是唐伯虎。
昨天的消息傳揚的那麼廣…這個諜報大頭目會不知情?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麼,可他偏偏一直都沒l 面,也沒象以往那樣,出動京營對冒犯候德坊的士子施以毒手………………
發生在他身上的林林種種,無不透l 著詭異的氣息,讓人實是不寒而栗。
不光是皇黨,連士黨也頻頻將目光投注在唐伯虎的臉上,待唐伯虎微笑回視的時候,又如同怕被對方的眼神燙傷一樣…連忙轉頭旁顧,這行為反倒是彰顯了唐伯虎的威勢。
唐伯虎的存在,令士黨眾人更加謹慎的同時,也令皇黨中人更加搖擺不定了。
按照常理來說,謝宏敗局已定…進而會牽扯京中乃至天下的局勢,使勝利的天平完全倒向士黨一邊。可誰能保證謝宏沒有其他手段和y n謀呢?唐伯虎的詭異不正是y n謀的前兆嗎?
這個時候改投門庭本來就晚了,若是謝宏反擊得手,皇權再次壓倒士權,那可就真的沒有活路了。
心思各異,想的越多,越是不安,在場百多人…能面l 微笑…保持從容淡定也只有唐伯虎一人而已。
「皇上駕到,眾臣入殿恭候……………三公公的公鴨嗓還是那麼難听…給眾臣本就有些y n沉的心上又添了一絲y n霾,廣場之上,響起了一片低低的嘆息聲。
不過,雖然眾人的情緒都有些低落,可若是有人細心觀察,就會發現,情緒低落的多半都是品級較低的外圍人員。
以李東陽為首,士黨的眾位核心人物,眼神都透l 著決絕之s ,顯然是心有定計,並且xi ng有成竹的,那一絲憂s ,只不過是擔心己方的損失而已。
「唐兄,昨天那消息……………你真的半點都不掛懷?須知那可是………………」相形之下,嚴嵩的神情就嚴肅多了,只看他神情,就能體會到他的憂心忡忡。
「掛心也是無用,」唐伯虎擺擺手,正s 道;「遼東路途遙遠,就算是飛鴿傳書,路上總也需要個三四天,那消息若是屬實,這一來一回之間,該發生的也已經發生過來,與其去憂慮這些,還不如早些把謝大人交代的事情處理好,就算事情無法收拾,也要把現在的優勢再擴大一些………………,,他忽而一笑,目視士黨眾人道;「分宜賢弟,你看看,實際上謝大人的威勢已然深入人心,哪怕是人不在此,又有天災作祟,可你我只是略有異常,就已經牽動眾人之心,令他們疑神疑鬼,甚至不能安寢,以此看來,實在沒什麼可擔心的。」
「唐兄說的是………………」嚴嵩點點頭,盡管是在這等局勢之下,看到眾人紛紛回避自己視線的情景,他心中也不由豪情四起。
從本質上來講,為萬人所敬仰和皆畏之如虎沒什麼區別,後者雖然說起來不好听,可時日久了後,也會慢慢轉化成前者,因畏而生敬嗎…實際上士大夫們的威嚴也都是這麼來的。
沒有官位在身的話,李東陽也好,王鏊也罷,其實也不過是兩個糟老頭罷了。
「分宜,你也不必太過憂心,謝大人向來手段通天,也許這會兒已經把事情解決了也未可知,呵呵,」唐伯虎自嘲的一笑,道;「其實唐某如今能立于朝堂之上,本身就是個奇跡了…若非謝大人,又豈能如此?」
「唐兄教誨得是,小弟定會盡力,努力辦好大人交代下的那件事。」
「嗯,待散朝後,愚兄再介紹個助手給你,有他配合,也會省下你不少時間和精力………………」
「皇上駕到………………」
說話間,又听到一聲長嘯,唐伯虎抬頭一看…兩人說的出神,一時不曾在意,原來已經跟著大隊進了中和殿了,二人急忙跪迎時,正見正德打著哈欠走了進來。
「眾位愛卿,平身罷……………有那偷眼看正德表情,想從中發現點什麼的人都很失望,說話時,正德又是很沒形象的伸了個懶腰,顯然是真的沒睡夠,而不是夙夜憂心,以至夜不成寐的那種狀況。
「吾皇萬歲………………」山呼萬歲間,眾人心下都是m 茫,皇上到底是xi ng有成竹,還是沒心沒肺的毛病再次發作呢?真是讓人猜不透啊。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三公公適時的喊了一嗓子,讓大臣們更m 茫了,不是皇上您召集朝會的嗎?以皇上近年來的習慣,一般不都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麼?今天卻是個什麼套路?
「哦,眾位愛卿都沒事要跟朕說嗎?」正德一臉很意外的神情,嘆口氣,道;「唉,原來你們平時遞上來的奏疏都是騙朕的啊?說什麼天下政事繁雜,朕若是不上朝,就不能都處理好,真是的……………小三兒,按照大明律,這算不算欺君之罪?」
「回萬歲爺,應該算是……………」三公公多有眼s 啊,大明律他肯定不懂,可皇上既然問了,沒有也得說有,這才是做太監的道理,他就近一躬身,回答時嗓門卻是不小。
這君臣二人一唱一和的,顯然不是個好路數,這還沒咋地呢,一個欺君的帽子就扣下來了,這不是欺負人嗎?張升哪敢遲疑,當即閃身出班,高聲奏道;「陛下,老臣有本啟奏……………」
「哦,那就說說吧。」正德略一抬手,臉上的神情卻仍是淡淡的。
「今有琉球使者赴京入貢,禮部y 安排其擇日面聖,未知聖意如何?」
大明這麼大,說政務繁多真的不是騙人,只是朝臣憫習慣了正德就事論事的作風,一時沒適應過束罷了。張升隨便一想,當即就扯出來一件大事。
「琉球是吧?」正德偏著頭想了想,嘿嘿一笑道;「嗯…朕知道這地方,那禮部就安排一下吧,朕要見見那使者。」
「………………老臣遵旨。」張升微微一愣。他活了這一把年紀,可琉球具體在哪兒,他也是說不清的,只知道在海外而已,卻沒想到得了正德這麼個回答,確實有些意外,皇上居然還懂地理?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啊。
「嗯,看樣子,只有禮部有點事做,其他衙門似乎都很清閑啊,那麼……………」
「陛下,臣有本奏!」
「陛下,臣……………」
盡管沒m 清皇上的路數,可這當口卻不是遲疑的時候,听皇上這話里,分明就是有借機裁員的架勢啊。士黨眾人不敢怠慢,紛紛出列,把該管的政事一一稟報上來。
往日里正德對這些政事都不怎麼感興趣,今天卻是大異以往,他頻頻點頭,擺出了一朗樂在其中的架勢,時不時的還點評兩句。
這到底是怎麼個意思?李東陽和楊廷和對望一眼,都是微微搖頭。
最靠譜的猜測是,皇上打算讓眾人自己把遼東的災情報上去,然後擬旨賑濟,不過依照他從前的作風,似乎沒必要費這個周折吧?
再說了,消息雖然已經傳遍了全城,可實際上,遼東的正式文書還沒到,這事兒本也不應該拿到朝堂上來說啊?
能說當然也不會說,拖,不讓一粒米流入遼東,這是士黨擬定的對策,也是他們的底線,哪怕是皇上真的大開殺戒,他們也不會讓步,左右是個死,還不如在此拼一下呢。
何況,皇上真要就此開殺戒的話,只怕也沒那麼容易呢,除非他徹底不顧社稷的安危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