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意洋洋的看了一眼臉如死灰的對手,張彩也不打算理會對方,悄悄的掃了一眼手心的紙條,他清嘯一聲,雙手虛壓,示意眾人安靜。
不得不說,張彩的演講能達到現在這種效果,除了他立場正,辯才高之外,和他俊朗的外表也不亢關系。
長得帥就是佔便宜,圍觀的老少爺們多半是為了他的話在喝彩,可那些大姑娘小媳婦的,對這些道理的關注•就遠遠及不上對帥哥的關注了,人群中不時傳出一聲聲尖叫,使得張彩的演講如同演戲一般,大有後世天王巨星開演唱會的架勢。
明朝民間的風氣還算是開放,不過卻也到不了後世那種程度,可自從劇院興起之後,百姓們也漸漸放開了,于是就有了現在這一幕,讓張彩很有些哭笑不得。
「少女乃女乃,您看,少爺多威風,多帥氣啊,這不是正事是什麼?」張三卻很高興,少女乃女乃听到少爺的口信之後•當即勃然大怒,氣勢洶洶的就要來捉奸,他也被強逼著帶路,心中只是悲嘆不已。
少爺突然發神經,說是要去罵聖人就已經夠讓人驚秫的了,而少女乃女乃也不消停,從前少爺去麗春院喝花酒的時候,她不去捉奸,非得趕在今天這當口,要是看到少爺被人打的鼻青臉腫,然後丟出來的慘狀,她還不得昏迂去啊?
可沒想到,少爺居然上了高台,還這麼威風,張三也是長出了一口氣,心里把滿天神佛念了個遍,當然•他也不會落下那位救苦救難的冠軍侯。
「少女乃女乃?」馬車里半響沒有回應,讓張三有些擔心,他試探問了一聲。
「相公果然最帥了,我就知道•那些壞女人會找上他,不是因為相公不疼奴家,而是英俊惹得禍呢。」
馬車里幽幽的傳出了一聲嘆息,讓張三听的虎軀一震,果然是有奇葩的少爺,就有奇葩的少女乃女乃。花痴沒什麼•可花痴到少女乃女乃您這樣的程度,那就有點過分了啊。
張彩當然不知道家里的那個花痴醋壇子也來了,見人群已經平靜下來,他朗聲問道;「遼東豐收,靠的可不光是天公作美,大家想想,加上邊軍,遼東一共也才幾十萬人丁,如何能在一個春天就開墾上百萬畝荒地?還耕作了同等數量的熟地呢?」
「因為有侯爺打造的新式農具!」避事兒比雲和下雨什麼的容易回答多了•不少人都喊了起束。
「不錯。」張彩微微一笑,繼續說道;「而生產農具靠的也是自然科學,學通格物學,走遍全天下,書院門口的對聯半點都沒騙人。大家想想•珍寶齋里面的奇珍,那也都是通過格物學造出來的,格物致知,就是改變命運的鑰匙。」
不等眾人有所反應,張彩一揮手,高聲道;「所以,今天皇上下了旨意,要在全天下推行格物學•除此之外•還要恢復百家之學,為的•正是要我大明子民人人如龍!」
「邡!」
人群中一陣騷動,張彩之前的話當中,對儒家先賢就已經頗多不敬了,不少人心中都有了些猜測,可還是沒人想到,他會說出這麼一個石破驚天的消息。
人人如龍?儒家也有這個說法,不過通常都是要追溯到三皇五帝的上古時期,據說那個時候天下大治•人人安樂。可到了後世,人心崩壞,早已不復上古的輝煌,如果百姓不能自省的話,那就永遠也達不到那種傳說中的境界。
這種說法已經流傳了千年,百姓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要如何自我改變,才能讓世風恢復上古景象,只能辛苦的勞作,堅強的忍耐,期待著奇跡的發生。
可如今,借由張彩之口,皇上和侯爺卻指出了另一條大道,就是學百家之學,人人都有非凡的成就。
這,可能麼?
「當然可能,只要想想冠軍侯,大家就應該明白,只要肯學,就能平步青雲!」張彩的聲音愈發激昂;「皇上仁厚,以百家之學教化百姓,有教無類,廣招天下學子••••••」
「除了格物之道外,尚有政法學院,商學院,文學院,藝術學院,音樂學院等等學科,各有其所長之處,譬如政法學院,如今皇上已設下了參政院,以政法學院的學子作為天子僚佐,參與天下政事,為天子出謀劃策••••••」
虛的道理講完,張彩開始拋出實質性內容。本來這些應該是那些說書人宣講的,不過他既然願意出面,候德坊的掌櫃馬文濤也覺得比先前的安排更好,于是將內容寫了紙條給他,就由他來宣講了。
虛的道理永遠都是虛的,哪怕是有了謝宏這麼一個鮮明的例子,可百姓們大多都有自知之明,不覺得自家能跟謝宏那種神人相比,因此之前的反應雖然熱烈,可其實跟更早的時候也相差不大。
等到張彩突然爆出了參政院的猛料,所有人的精神頭一下就提到了巔峰,就連那些士子都是一樣。
不少人都動了心,他們來湊這個熱鬧,固然有以維護道統為責的;也有不少T算搏清名,在科舉中佔先機的。張彩的話會讓前者愈發憤恨,可听在後者耳中,卻多有意動的。
參政院是干嘛的?百姓可能還有不懂的,可這些士子又怎會不知?天子僚佐,明明就是內閣嘛!政法學院現在的那些學生,士子們多少都有些了解,泰半都是些連舉人功名都沒有的秀才,甚至還有童生,才學比之他們差得遠了。
因為正德三年是科舉年,所以在場的士子也不光是京城的,有很多是提前來京城趕考的。赴考當然是想當官,可科舉乃是號稱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壯舉,即便再有才學,又有誰能有自信必中?
唐寅有才吧?可一場科舉之後,連功名都被剝奪了;李大學士和楊廷和大人也是素有才名,又是家學淵源,可終究也不過是個進士,別說狀元,就連三甲也是亢緣。由此可見即便有才華,想順利通過科舉,那也是要靠點時運的,沒誰能夠擔保必中。
何況中了科舉也不是一勞永逸了。大多數人也就是外放個知縣,只能當個縣丞或主簿的也大有人在;運氣好點的話,也許能留在京城可多半也只是在衙門里擔任個從事、主事什麼的;前程最光明的是進翰林院,不過想要平步青雲,一樣得熬幾十年資歷••…••
比起這些,進參政院簡直是一步登天吶!不是科舉的前途不好,只是參政院這條路太過輝煌。當然了,參政院比內閣的人數肯定要多得多,但入閣多艱難啊!
四年一次科舉,還是在正常的情況下,要是皇上覺得沒必要興許還取消個一次兩次的,然後宦海沉浮,說不定哪天就掉海里了,一千個進士當中,都不知道有沒有一個入閣的實是難上加難啊。
參政院這個雖然沒有入閣風光,可競爭卻小的多了,風險當然也有,要是謝宏這顆大樹倒台,下面的猢猻,自然會遭殃o可看眼下的局勢,謝宏風光無限,倒台那天還遙遙無期呢,為啥不把握眼下的機會呢?
張彩站在高台之上士子們的神情他自是盡收眼底。他也是讀書人對這些人的心情當然很了解,說到底讀書為的就是當官,當官就是為了謀利,把這種事情作為目標的人,立場堅定不移的又能有幾個呢?
「格物學院的學員,如今已經有不少進了軍器司的,境遇如何,只要一問便知••••••」
「沒錯,我兄弟現在就在軍器司,一個月的工錢足有十幾兩,這日子過的舒坦著呢!」張彩話音未落,立刻有人叫嚷了起來,為他的話做了注腳。
「我也是••••••」
「還有我••••••」附和聲絡繹不絕。
「嘖嘖,真是了得••••••」人群中也是一片嘖嘖贊嘆之聲。
張彩又拋出一個香餌;「此外,皇家商船隊將會在入冬之後出海,現在開始招募船長、掌櫃,有意從事海貿之人,可以到珍寶齋報名••••••」
「張侍郎,出海做買賣是很賺錢,可咱們都是京城人,不通水性,對海外也很陌生,更加沒有船只,這要如何••••••」
從去年吹風開始,海貿避個新鮮詞就傳遍了整個京城,在大伙兒心里扎下了根,皇上從天津回來的時候,看到運河上的景象,大家也沒了疑慮,海貿之利的確令人怦然心動。
可心動歸心動,哪怕是最大膽的商人也知道•利潤大,風險同樣也大,尤其還是大海這個完全沒有了解的領域,再怎麼動心,也沒辦法拋掉所有顧。
「其實很簡單,皇上的仁厚可不是空口白話說出來的,而是做出來的••…••」張彩淡淡一笑,應答如流。
「皇家船隊已經預備下了兩百多條海船,上面也配備有走過海路的老水手,各位要做的,就是取得資格,然後備下貨物,招募伙計,然後上船做船東就行了••••••當然,稅還是要交的。」
商人們的眼楮都亮了,有船有水手,還是大隊人馬一起行動,即便是在海上,風險也是降到了最低,當年三寶太監的船隊出海時,不就是這麼個章程嗎?
跟走陸路做買賣完全就沒有區別麼,至于稅?呵呵,給皇上的稅當然要交,比起陸路要過的關卡和抽頭,那點稅算得了什麼?
「張大人,那資格到底要如何取得?」有那心思敏捷的急忙追問道,這項良法中,唯一的限制,也只有那個資格了,只要有了資格,擺在面前的就是一條金光大道。
「很簡單,日前遼西受災,有又民從四面八方而來,伸出了援助之手,大大體現了我大明以仁義為本的精神風貌,而且••…••」張彩先是深情傾訴了一番,然後才一字一句的說道;「義之所在,利亦往之,因此,義民的身份,就是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