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依舊是蘭芮和蘭茉同車,兩人上車坐好,蘭茉擔憂的問︰「三妹妹,你的腿真沒燙著?」
听出她話中的關切,蘭芮微微一笑,「裙擺擋了一下,湯汁沒有濺到腿上去……倒是二姐姐在慈寧宮一直沒有說話,是不是因為當著未來婆婆和小姑子的面不好意思?」都在一個家里住著,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既然蘭茉有意示好,那也不會端著,至少面上要過的去。
蘭茉兩頰飛起一團紅暈,「三妹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處境,還來打趣我」見蘭芮笑容越發的燦爛,她忍不住站起身去拍蘭芮,手舉到空中,突然記起蘭芮從前種種事跡,手在空中繞了一個圈,又收了回去。
蘭芮看出來,蘭茉所以將手收回去是因為怕她,怕她當場翻臉。
沒想到自己還有生人勿近的氣質,她忍不住笑了起來,剛才心中的煩悶一掃而光,心情大好,反正她能做的已經做了,太後的想法她又不能左右,還不如暫時丟開了不去想……
回到家中,老太太讓蘭茉回房換衣裳,然後看了蘭芮一眼,示意她跟著。進了房,老太太擺手讓所有人退出去,上下掃視了蘭芮一番,這才道︰「是我將事情想的太簡單,今日看來,太後是早就打定主意了……」
這話的意思,是不是說老太太無能為力?蘭芮一顆心往下沉,電光火石間,她腦中有了一分清明,「祖母,衛王娶妃是太後一人做主,還是要皇上點頭應允?」
太後讓衛王與蘭家聯姻,就是想借助蘭家的在軍中的勢力為衛王爭儲助陣,若是皇上無心立衛王為儲君,肯定不會同意這門親事,即便皇上將替衛王選妃的權利給了太後,趙王背後的皇後和吳王背後的賢妃也不會坐視不管。
老太太出生皇家,嫁入蘭家後獨自支撐蘭家幾十年,什麼大風大浪都見過,她只听蘭芮提了這一句,立刻就想到了其中的關鍵之處。
要讓這門親事成不了,方法還很多……
她突然想起來那一碗突然潑向蘭芮的湯,是意外,還是有人故意為之?若是有人故意為之,現在靜觀其變是最好的選擇。
「虧得你提醒了我,不然我鑽進了牛角尖這時還沒有出來。」她看著蘭芮,滿眼都是笑意,自從知道蘭芮是英蓮的女兒後,她留心觀察了一陣,發現兩人相像的除了長相以外還有很多地方,譬如在武技上頭天分都很高,譬如同樣的聰慧……
「老太太。」守在門外的秦媽媽突然撩簾進來,「梅公公來了。」
蘭芮和老太太聞言都覺的十分詫異。
她們才從慈寧宮回家,還不足半個時辰,慈寧宮的總管太監竟然又來了。
秦媽媽又道︰「梅公公此時就在勁松居的花廳里。」
老太太捋了捋自己的頭發,回頭與蘭芮道︰「隨我一起去吧。」
蘭芮應下。
來的只有梅公公一人,他沒穿圓領暗紅的內侍衣裳,而是穿了一件尋常的天青色長袍,他看見蘭芮和老太太,笑著起身,從懷中取出兩個白瓷小瓶,「三小姐走後,太後娘娘越想越不放心,特地讓咱家送太醫院秘制的燙傷藥來。」
蘭芮心中疑惑,在慈寧宮時她已經說明沒有受傷,太後也是知道的,為何還會專程讓人送燙傷藥來?雖奇怪,但她還是謝了恩後接過白瓷小瓶。
看蘭芮接了,梅公公笑的連眼楮都看不見,「這兩瓶燙傷藥可是千金難買,三小姐一定要好好的保管。」也不等蘭芮回答,他又去看天色,「時辰不早,咱家還要趕回宮里,一攤子的事情等著咱家處理呢。」
「能者多勞嘛」老太太奉承幾句,與蘭芮一起送他出門去。
回來的路上,老太太道︰「累了一天,又受了驚嚇,鐵打的人也受不了,快回去歇著吧。」
蘭芮笑著應下。自從姑姑去了北疆,老太太對她的態度又有了本質的轉變,幾乎到了偏袒縱容的程度,她其實心里明白,老太太這完全是看在「姑姑」的面子上。
回到清風館,她拔了白瓷瓶子上的木塞,一股似有似無的清香從瓶中飄出來。不愧是太醫院秘制的東西,明明是藥,卻沒有絲毫的藥味。
「小姐,這是什麼?」夏至伸長鼻子嗅了一下,「好香啊。」
蘭芮莞爾一笑︰「是太後賞的燙傷藥,替我收到五屜櫃中專門存放傷藥的櫃子里去。」
「燙傷藥?三小姐受傷了?」
因是去宮中,沒有帶下人,所以夏至幾個都不知道宮中的事情,她們听說是燙傷藥,自然而然的想著蘭芮受傷了。
「沒傷著,只是將衣裳弄髒了。」蘭芮笑說。
幾人都吁了一口氣,夏至還連連拍著胸脯︰「真是菩薩保佑」
記起太後賞的荷包,蘭芮趕緊打開來看,果然是一塊圓形的配飾,只是看起來非玉非石,不知道是什麼材質做的,正反兩面刻著一個小篆的福字。
翻看了兩遍,沒覺得有什麼特別,就讓夏至收了起來。
離蘭家大門一丈遠的地方停著一輛青幃馬車,梅公公出來後直接就上了馬車,沖車內坐著的一個面如冠玉的少年施了一禮,「衛王殿下。」
衛王眼瞼微抬,淡淡的問︰「傷的怎麼樣?」
「老太太出來應酬時,帶著三小姐,依老奴觀察,三小姐行動自如,應該是真的沒有受傷。」梅公公笑說。
「恩,那就好。」衛王微微頷首,揚聲吩咐簾子外面的車夫,「走吧。」
「這些事情老奴跑一趟就是了,殿下完全不必跟著來,又沒有帶侍衛隨從,萬一被賊人盯上,那可如何是好?」梅公公絮絮叨叨的說著,嘴角卻掛著一抹促狹的笑容。
衛王打斷他︰「如果本王沒記錯的話,公公今年五十有四了吧。」
「是,殿下的記性可真好。」梅公公笑逐顏開,待目光觸及衛王臉上的冷峻,他突然明白過來,衛王這是嫌他話多
蘭芮看著眼前的兩個白瓷小瓶,愣愣的說不出話來,因為這兩個瓶子與剛才梅公公送來的一模一樣,不僅如此,打開木塞的那一股清香也是完全相同。
「這是哪里來的?」蘭芮定了定神,問送東西來楊桃。
楊桃也是一臉疑惑︰「是慶和拿回來的。慶和說,他剛才從胡同口往家走,突然被人攔住,那人問他是不是大少爺身邊的人,他說是,那人就將這兩個瓷瓶給他,說是讓他轉交給三小姐。」
蘭芮心中涼絲絲的,仿佛被人扒光了似的,這人對她實在太了解,不僅知道她與蘭淵感情相厚,慶和是蘭淵留給她辦差的,還知道她今日在慈寧宮被湯汁澆濕了裙子。
她又看了一眼桌上的兩個白瓷瓶子,據梅公公說,這種燙傷藥是太醫院秘制的,像蘭家這樣的人家都沒有,可見能得到這種燙傷藥的人必定身份顯赫……
到底是誰?送她燙傷藥又有什麼意圖?
她只覺的太陽穴隱隱作痛。
楊桃小心翼翼的提議道︰「慶和記得那人的長相,要不讓他查一查?」
或者老太太會有獨特的見解,但她若是說了這燙傷藥的來歷,就勢必提起慶和,到時老太太怪罪下來,肯定要牽累慶和……她想了想,「也好,你告訴慶和,以後遇著有人給他這種來歷不明的東西,千萬不能接,免得引火燒身。」
等楊逃走了,玉桂喜滋滋的進來,見沒有旁人在,立刻就道︰「三小姐,咱們地中的玉米和番薯豐收了」
最近雜事太多,蘭芮完全忘了農時,這時玉桂一提,她才想起已經到了夏收的日子,忙問︰「一畝地能收多少?」
玉桂道︰「玉米和番薯是欠種的,就是一行玉米一行番薯,一畝地大概能各收二百斤,玉米一斤賣五文錢,番薯一斤賣四文,一畝地就是二兩銀子的入賬……」大概是怕蘭芮覺的太少,又忙著解釋,「咱們的地一年能種兩季,冬季種小麥來年四月收,小麥賣的上價,一畝地能收三兩銀子,兩季算下來就是五兩銀子的入賬,刨去工錢稅賦,至少也有三兩銀子。」
他們的地買的便宜,這樣算下來的確大有賺頭,只是蘭芮手中的地太少,一年撐破天也就只有二十兩銀子的入賬,雖然二十兩銀子足以讓普通百姓一年衣食無憂,但與她這種每月零花錢都有十兩銀子的管家小姐來說,實在是微不足道。
「我這還有多少銀子?」
玉桂忙開箱去數,好一時,「五兩四錢,還有三個一兩的和四個五錢的銀錁子……」
蘭芮苦笑,這才月中,等到月末手中又是空空如也。她雖然領的多,但開銷也不小,精打細算也才勉強維持,哪里還攢的下銀子?
沒有銀子買地,地中出產再好她也只能看著。
她突然記起那次去長興侯府時那些功勛夫人給的首飾……文夫人和老太太給的不能動,但這個總是可以典賣的吧?
她讓玉桂找出來,挑了一個足足五兩重的金鐲子,「讓你爹拿去賣了,得來的銀子全用來買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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