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貴家的左右看了看,說道︰「有句話,奴婢不知當不當說與王妃听……」
這幾日事情太多,見她這般猶豫不決,蘭芮想著不知又是什麼事,擺手屏退了霜降幾人。
「說吧。」
待屋里人散盡,錢貴家的說道︰「奴婢與表少女乃女乃一同去威武胡同,進門後表少女乃女乃說要去老太太那里,奴婢想著自己也要去老太太那里磕頭,便與表少女乃女乃一同走。到勁松居門上,遇見了大太太,大太太當著下人,責問表少女乃女乃的去向,大少女乃女乃說奉了老太太的命來了趟咱們王府,急切間便沒向大太太回稟;大太太又說廳中沒人看著,下人打壞了套前朝的茶具,表少女乃女乃告了罪,說自己嫁妝里有套茶具可暫時補上;誰知大太太發了火,說茶具的事小,驚擾了客人才是大事……足足說了一刻鐘,還是勁松居的錦蓮出來,大太太才放了表少女乃女乃去。奴婢說這些,是想著王妃與表少女乃女乃要好,以後見到大太太,幫著表少女乃女乃說說話,大少女乃女乃真的不容易……不當之處,還請王妃降罪。」
能讓一個旁觀的管事媽媽看不下去,蘭芮可以想見當時文夫人咄咄逼人的情形,不由得暗暗搖頭。
這位曾今的母親現在的大舅母還真是看不透,虎娃還小,以後仰仗大表兄夫妻的地方很多,還有蘭茉,以她現在的處境一刻也離不了娘家,眼下能名正言順出面的除了大表兄夫妻還有誰?大舅母現在處處拿著婆婆的身份去壓大表嫂,這是何苦?
她點點頭︰「你倒沒錯,一會兒去玉桂那里拿五兩銀子。」
錢貴家的忙道謝。
蘭芮問她︰「你去時,娘親可去了?」
自那日知道蘭英蓮和魯先生分房而居之後,錢貴家的時常去槐樹胡同,以尋故舊說話為名探听兩人的情形,這時她听見蘭芮的話,自是明白蘭芮的想法,立刻笑道︰「去了,奴婢在胡同口遇上的,夫人讓奴婢跟王妃說,明日不用管她,萬事在賀家見面再說。只是,夫人和老爺似乎還僵著,夫人的馬車在前頭走,老爺騎馬在後面跟著,一前一後隔了很遠。」
蘭芮明白,娘親心里有根刺,不剔除,只怕魯先生再好,她也會視而不見。
又說了幾句話,玉桂來回話,蘭芮便讓錢貴家的先回去。
玉桂說道︰「賀大管事說,必定在明日午時前備齊,請王妃放心。」
賀達山能被吳王所倚重,成為王府的管事,必定有過人之處,將差事交給他去辦,蘭芮從沒有擔心過,因此聞言只隨意點點頭。
掌燈時,吳王讓山青遞進話來,說有要事與兵部的人商議,晚上只怕不能回來,讓蘭芮不用理會他。
蘭芮與衡哥兒一起用了飯,想著吳王沒說一定不會回來,便在燈下看書等他,直到子時還不見他回來,這才上床歇息。
迷迷糊糊的時候,她听見門扉響動,立時驚醒,睜眼借著廊下微弱的燈光,瞧見一個挺拔的身影轉過扇,她坐了起來︰「王爺回來了?」
陡然听見聲音,吳王吃了一驚,轉頭問道︰「吵醒你了?」
蘭芮套了件衣服下床︰「不是,妾身本來就還沒睡實。」
見她去淨房,吳王說道︰「你明日還要去大興,這些事情讓下人進來做就是了,你先去歇著吧。」
「這都到了門上,再折身去外間叫人,又是一通麻煩,還不如妾身三兩下便張羅了。」蘭芮邊說著,邊替吳王兌了洗漱的溫水。
吳王倚門看著她,嘴角噙著個淡淡的笑容。
她變了,往日自己回來,她也會起身相迎,也會張羅著替自己更衣洗漱,可只要自己稱不用,她立刻就會丟開手,今日卻堅持了……
洗漱了,兩人並肩躺在床上,吳王輕聲說︰「明**去大興露一面便回來。」
蘭芮應下,她心里也是這樣想的。
吳王伸出手,握住那雙修長、卻又微有薄繭的手,一路向自己身下探去。
觸及那滾燙之物,蘭芮下意識的縮了下手,可被強有力的大手壓住,她動彈不得一分。
「魯氏,過幾日我就要走了。」
炙熱的氣息在蘭芮細白的脖頸間縈繞,她猶豫了下,順了他的意思。
吳王揚起大大的笑容。
融入她身體時,他拉過大迎枕墊在她的身下,「我听人說,這樣更容易受孕……我此去福建,少說也得半年才能回來……我們得趕緊有孩子……」
這都是誰告訴他的啊……
蘭芮微囧。
轉瞬,她的心慢慢變得沉重,是的,他們得趕緊有孩子。
第二日天際剛剛放白,吳王便出了門。
蘭芮看著他出門,縮在床上補了一覺,這才起床。穿戴好了,外面稟進來,說黃氏來接她了。
蘭芮倒沒覺得驚訝,她是皇子妃,黃氏是知縣夫人,地位懸殊,中間便是有賢妃,黃氏也絲毫不敢馬虎。
不過,黃氏也是樂得其中吧。
賀家住在大興縣的內衙。
蘭芮隨黃氏到了縣衙,沒下車,一路坐著馬車進了內院,在上房前停了車,黃氏請她進房中暫歇。屋內擺設樸素卻處處彰顯雅致,細看之下,蘭芮發現家俱簇新,便知道這間房是黃氏為了她重新布置的。
黃氏見蘭芮打量,微微顯得局促︰「縣衙的房子,只有這樣了,還請王妃將就一下……」
蘭芮客氣了幾句,說道︰「今日事情不少,黃太太先去忙吧,我這里你不用管。只是一會兒蘭將軍來了,黃太太直接迎到這里來便是。」
黃氏要去迎客,還要指揮一眾下人張羅,確實很忙,便沒再客氣,吩咐兩個婢女好生服侍,便退了出去。
隔了一小會兒,門被人推開,蘭英蓮邁著虎步走進來。
「娘?」蘭芮急忙站起身,迎上去。
蘭英蓮應了聲,走過來細細打量蘭芮,見她氣色比之前還好些,略松了口氣。
跟著蘭英蓮進門的黃氏見兩人似乎有話要說,笑道︰「我那里還有些事,不能陪著將軍……」
不等她將話說完,蘭英蓮揮揮手,淡淡的說道︰「去吧。」
黃氏笑容微僵,轉而記起這位可是比男子還彪悍的奇女子,不能以常人的想法度之,便又釋然,招手讓先前留下的兩個婢女出去,這才退出去。
玉桂也招呼著霜降幾人退出去。
屋里只剩下母女兩人時,蘭芮知道娘親肯定著急知道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便認真跟她說起來。
听完,蘭英蓮忍不住唏噓,「提出相看的事情,你做的實在太莽撞了,我這樣說倒不是指帝後厭棄你,而是擔心王爺受你牽累會心生埋怨,疏遠于你,影響你們之間的情分。如今看著王爺寧願去福建也替你周全,可見是極為看重你的,我是真的放心了。王爺能做到此,已算是極為難得了……」
蘭芮便點了點頭。
蘭芮和吳王的親事是不得已而為之,蘭英蓮的心一直懸著,吳王府風吹草動都能讓她的心提起來,生怕夫妻兩個生分,從而生了間隙,今日得知吳王在納側妃這件事情上的所為,她的心終于放回了月復中。
心里的大石頭擱下,她興致很高,一直與蘭芮說些從前不屑的閑話。
蘭芮只在新人拜天地時露了下面,其余媒人應做的事情自有黃氏另請的媒人張羅。賀家的客人多是同僚親眷,位高權重的人極少,便是她這短暫的露面,也使得所有人小心翼翼起來,本該是歡聲笑語的花廳顯得極為冷清。因此拜完天地,蘭芮便和娘親一道回了京城。
兩人在西大街分了手。
回到王府,賀達山已經將她單子上所列之物送了進來,她開箱看了看,所有東西都辦的極為妥帖,甚至比她先前所想的還要好。
她命人找出箱籠,著手替吳王收拾行李。
從換洗的衣物到吃食,從燙傷膏到金槍藥,足足塞滿了五口大木箱子。
晚上吳王回來,看見堆放在屋角的箱子,很是訝異︰「這麼快就將行李整理出來了?」
蘭芮笑了笑,「怕沒有考慮周全落下東西,所以早了兩日準備,這樣便是有忘了的,想起來也能放進去。」
吳王微微頷首,走到桌邊坐下,「傳飯吧,中午不得空只胡亂吃了幾口,現在真是餓了。」
蘭芮依言命霜降傳飯,飯菜擺上,兩人圍坐著,她這才說道︰「王爺可讓人備了藥?」
「恩?」吳王停下筷子,饒有興味的看著她。
蘭芮繼續說道︰「上次在忠州時,河北的衛軍因水土不服病了一場,這才影響了戰力……這次王爺所領的還是河北的衛軍,妾身擔心他們去了福建,同樣會出現水土不服之癥。」
吳王夾了一筷子菜︰「我今日奔走的,正是這事。」
听他這樣說,蘭芮將心放回月復中,靜靜的用飯。
五日稍縱即逝。
蘭芮送一身青甲的吳王出門,「王爺,刀槍無眼,您萬事都要仔細些,不要仗著自己拳腳好不當回事……」
吳王頓住腳步,似笑非笑的看著她︰「我還從來不知道,你如此嘮叨。」
蘭芮頓時閉了口。
吳王慢慢斂去了面上的笑,悶聲說道︰「回去吧。」而後一躍上馬,轉身離去。
馬上的人越走越遠,蘭芮心緒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