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辛寅事變（六）
「殺！」
張鯨奮力用手中的長刀砍死了一個已經沖到他眼前的反賊，但是旋即，他就感到一股寒意已經逼近他的眼前。不得不說，他的感覺還是很靈敏的，這種直覺，若是鍛煉一番，那在戰場上便是最好的防身之術了。然而，張鯨畢竟就是一個太監，在皇宮中的這麼多年，武功什麼的那就是為了應付一下，重點學的都是勾心斗角的本事。所以，即便他此時感到了那股寒意，身體也是沒辦法在做什麼挪動了。直到一股冰涼的痛徹的感覺在喉頭生起後，他才知道，是弩箭，一支弩箭已經準確的射進他的喉嚨了。發不出聲音，血順著那箭支往外流，他的生機漸漸消失，他自己也是一手把這脖子上的那支弩箭，一手拿著刀，舉了起來，想要繼續殺敵，奈何他的身體已經不听他的指揮了，無奈的倒了下去。
並沒有什麼賊人上去給他千刀萬剮，他倒下去還沒有馬上死掉，卻是看到更多的人踩著他從他身上沖過去，沖到皇帝所在的行宮，那個地方他熟悉，那是萬歷皇帝平素最喜歡去的地方，鄭貴妃的寢宮。
從皇城大門被炸開那一瞬間開始，整個皇宮的守衛便徹底崩潰了。冷兵器時代，對于攻城戰來說，攻城一方固然要付出巨大的代價，但是守城的一方也是要具有一定心理素質的。因為一旦城破，守城的大部分士兵心中，那個支撐他們繼續奮戰下去的城門已經破了，他們的心里防線自然也會跟著坍塌，接下來便是所謂的兵敗如山倒了。
守衛皇城的太監們根本就不知道城外到底有多少反賊，他們又有幾個經歷過這樣的陣仗。要知道現下竟是外城可是已經被攻破了，他們這皇城，那就是個孤島。若是沒有救援，早晚有一天會被攻破。因為這里邊所需要的很多東西都是要每日里和外界交換的。太監們能老老實實的守城，一個是因為皇上和司禮監的大太監們的強行鎮壓，另外一個則是因為他們本身就比較懵懂，不知道這形式到底是個什麼樣，現下唯一能做的，便是听上頭的命令。
可是等到城門被炸開後，這一切都變了。太監們可不是上陣的兵丁，便是打過仗的兵丁，此時大概也很少有人有繼續抵抗的想法了，除非對方是要把他們全部消掉。諸如在朝鮮的時候遇到的倭寇。可是現下，太監們比誰都清楚，反賊們打進皇宮，不會對他們這些太監做什麼的。雖然這些反賊是因為要抗稅才鋌而走險的，但是收稅的太監那都是皇上派出來的。便是有怨氣，這些反賊也是會把這怨氣撒到皇上身上的。于是太監們和當初京師外城城門被打開的時候守城的京營一般模樣，紛紛放下刀劍，跪倒路邊上，那意思是投降了。
劉明此時親自領著人，看到太監們投降了，便大聲喊起來，讓前邊的人不要再去管這些太監了，直接去找躲在里邊的皇上。而跟在他後邊的，便是已經滿臉興奮的老劉。
如果說在皇城還沒有打開的時候，老劉還有所保留，有所矜持的話，現下，老劉則是徹底興奮起來了。他知道，這個時候，便是天王老子來了，也是救不了躲在皇宮里的皇上了。隱忍多年，為了報這個仇，從他爹爹那輩子起就開始謀劃。這都幾十年的仇恨了，按說都是淡了。但是老劉他家的仇實在是太深，他兩個爺爺，劉六劉七，當年鬧造反的時候，最後可是被朱家給斬盡殺絕了的，若不是他爹爹被人救了下來，估計現下有沒有他都是另外一回事了。他到現在還記得他爹爹臨死的時候，眼楮都是沒有閉上，只是跟他說，要報仇，要報仇的。他雖然沒有經歷過那場劫難，但是他從小便被他爹爹灌輸這報仇的事情，自然是天經地義的記住了這仇恨，並且一生都在為這報仇準備著。
現下這一生的夙願馬上就要實現了，他又怎麼可能不激動。殺了這狗皇帝，替自家的祖爺爺們報仇，便是此時老劉腦海中唯一的想法。于是，他打馬往前沖了過去，麾下的兵丁都是紛紛讓開了道路，跟著他的護衛此時自然也是興奮了。他們可都是知道，現下他們在干什麼。這可是弒君，殺了這皇帝，自家老爺便能當皇帝了。而他們這些跟著自家老爺的，則肯定是有從龍之功了。
興奮，所有的人都在興奮，他們認為，只要殺了這皇宮里的皇帝，這天下就會是他們的了。這是所有農民起義的特點之一，也是所有農民起義不成功的關鍵所在。在唐朝末年的時候，黃巢和他的一干人等這麼想過，在另一個時空的明朝末年，李自成的人也是這麼想過。結果他們無一例外的都是失敗了，而且最後不但被他們的對手打擊，還被整個地主階級所打擊。當然，地主階級這個詞，在此時還是沒有多少人用的，這倒是要到那個時空的那個特定時間段，才會被寫在教科書上的。
反賊們在投降了的太監的指引下，很快便攻打到萬歷皇帝現下所躲避的行宮，也是鄭貴妃的寢宮。宮牆都是阻止不了反賊的們的腳步，一座木制的宮殿，又怎麼可能阻止住反賊的進攻。
此時劉明領著的人都是昔日他在江湖上招攬的俠客豪杰。馬壯訓練出來的人，一半被馬壯領著去清理京師中其他有抵抗的所在了。剩下的還有這些豪杰，在加上他們家原來的一些老家丁，以及從山東到京師這一路上招攬的，主動投效的，形成了攻打這皇城的主力。除了馬壯訓練出來的還有些紀律外，剩下那些人，可就沒有什麼紀律了，此時已經有亂兵趁著這個功夫，在別的所在開始宮女還有四處劫掠了。馬壯訓練出的士卒，因為從訓練那天起就規範了紀律，所以此時才沒有跟著那些人亂。有一個隊長因為看不慣這樣的事情，還跑到劉明眼前匯報。不過劉明也是沒有理睬，因為現下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幫著自家老爺把那皇帝給挖出來，那可真是要活要見人，死要見尸的。
「老爺，那狗皇帝就龜縮在這大宅子里，弟兄們可都是前後都給圍上了，跑是跑不了了，就等著您來了。」
「嗯，可是準確，可別不再這里邊！」
「老爺放心，俺領路的太監說是在這里邊，看著那樣子，不像在說假話。」
「不行，還要派人去探查一番，找個認識那狗皇帝的太監在後邊看著。俺這次要親手宰了這狗皇帝，替俺那兩個祖爺爺報仇。」
「是，小的這就去安排。」
……
「狗皇帝，你已經被包圍了，乖乖的投降吧，你已經沒有路可以走了，出來吧，出來俺們還會給你個體面的死法！」劉明找人確定了里邊卻是萬歷皇帝後，便找人大聲喊了起來。他覺得這樣要是能把皇帝騙出來那就是最好的了，到時候自家老爺怕事要賞他個宰相來做做了。
于此同時，被包圍在宅院里的萬歷皇帝，卻是滿臉的決然。此時他身邊僅剩下錦衣衛和御馬監的幾個人，都是對他忠心耿耿的，所以他還能堅持一會兒。另外也是因為反賊想抓個活的，所以就沒有放火燒他現下的居所。
「爾等已經盡力了，趕緊找機會逃生吧，記住，朕雖然會死，但是這些反賊成不了氣候，這天下，還是朱家的。」
听到外邊如此的大喊，萬歷皇帝也是會做人。他知道此時在擺出皇上的身價和嘴臉，下邊這些人保準是不待見的。若是給這些人惹急眼了，說不準還真能這個時候反戈一擊，把他綁了送給那些反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