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天還未亮，京師各條大街上便有人走動了。{友上傳更新}走在這上邊的人並非都是那些起早做買賣的販夫走卒，還有現下這京師當中的各位官員。這可正是上早朝的時間，新上來的這位小皇帝，竟然比他老爹萬歷皇帝勤勉很多，這早朝竟然重開了。
和以往不同的是，現下各位官員坐轎子的少了，倒是爭相的坐起了那四輪馬車，因此這街面上馬蹄聲倒是不斷的想起，到了皇宮大門口那邊，倒是停起了一溜的馬車。原先抬轎子的轎夫，現下算是沒活干了，反倒是各位老爺家里趕馬車的吃香了，從此能跟著老爺出門了。
隨著滋啦一聲響，這皇宮大門開開了，在這里候著的官員們開始魚貫進到這皇宮里。
金鑾殿上，天啟小皇帝卻是早就坐在了那里，不過若是仔細留意看這小皇帝的臉色，卻是有很多不高興在里頭。好歹來之前那跟在他身旁的小春子公公一頓勸說，這才強打起精神來。
皇帝這個神態，別人是看不出來的，便是站在前邊的沈一貫也是看不太清楚地，畢竟，他便是離著皇上近，那也是隔著好到十來米遠的樣子了，他本身歲數也不小，這眼力自然是不能和年輕時候相比。
「今個兒早朝，朕倒是想和大家商議一件事。便是頭兩天剛結束的那秋試。朕以往讀書的時候，常听各位先生說起。現下咱們大明的很多士子。雖然這聖賢書讀的很是不錯，但是這辦事的能力卻是不足。朕回頭就琢磨，這樣可不是個法子，以後朕可是要仰仗諸位愛卿來治理這大明的，若是那些新選上來的士子們毫無辦事能力，那可是要耽擱事情的。所以朕覺著應該再對這些考中的士子做一個培訓，哦，培訓的人朕已經想好了，便用司禮監的公公們。不知諸位愛卿覺得朕這法子怎麼樣。」
雖然不情願，但是天啟小皇帝畢竟歲數在那擺著的。腦袋還是很活泛，把提前教給他的話說出來還是不算什麼的。而且這可是小春子教了他很多次的，所以說出來絲毫不見什麼做作。
皇帝這一說完，下邊諸位大臣則是一愣。他們這可是第一次听到這位新上來的小皇帝自己發號施令。雖然這次還是和眾人商討的語氣，可是現下便是個蠢人，也能听出來這皇帝就是要這麼干了。互相商量，那不過是個客套的說法。
「皇上，老臣覺著這做法有些不妥啊。士子們辛辛苦苦的考完了，回頭卻還要在做一次學習，再做一次考試？這豈不是壞了祖宗的規矩？」還沒等眾人明白過來，內閣首輔沈一貫倒是先開始表態了。
就在他跟皇上說話的時候，站在他一邊上的另一位閣臣王錫爵卻是眉頭緊皺起來。
「哎，沈閣老此言差矣。這並非壞了祖宗規矩，這就是讓士子們再學一下處理政務的手段。其實沈閣老該是清楚，這剛剛高中的士子們，若說馬上讓他們做起事情來，怕是要費勁很多。現下很多人身邊不都是跟著個紹興師爺嗎，哦，我說的有點不太對，最起碼南邊來的，有幾個不是身邊帶著師爺。若是自己有這個能力，那豈不是更好。還省了雇佣師爺的錢了。朝廷新近雖然給咱們諸位漲了俸祿，但是雜七雜八的花出去也是不少的，若依著咱老趙的意思來看，那可是能省一點是一點啊。」皇上沒說話，下邊的趙士禎倒是先開始說起來。
沈一貫一看是這個家伙。心里就越發的煩起來。他也知道這家伙沒什麼心眼，但是架不住他性子直。什麼事都不去往深了想，只是想著這事到底對不對。他哪里看出來，這是皇上在跟他們這些文人奪這人脈啊。都不用說，只要這再次培訓的事情定下來後，那鐵定以後這些人都是親皇上的。到時候皇上想做什麼，那還不是一群群的人跟著應和。到那時候，那皇上可真是大權獨攬了。大明打從成祖皇帝往後，就沒有幾個皇帝能真正什麼都說了算的。
沈一貫看出這些來，旁邊的王錫爵自然也是看出來了。也因此他才眉頭皺著老高。他一開始就跟沈一貫等人說，這新皇帝心機不少，現下看來，這小皇帝哪里是心機不少，簡直就是深謀遠慮。雖然沒說明著要奪過這人事的任免權，但是要是按照他那法子弄，以後這些新上來的官員，那保管都是要听他的了。看看那些做培訓的人，司禮監的太監啊。以後經過那些太監培養出來的士子，那還叫士子嗎。何況小皇帝這一招，還貌似不特別針對他和沈一貫這些文人，好像還對著另外一個人，是了，那便是他那舅舅。要知道考那雜學好像就是那鄭國舅一派的人最先提出來的。小皇帝應允了，沈一貫沒當回事，可是小皇帝竟然在這里出了他的後招。你們招攬吧，到時候都是在給我做嫁妝呢。聯想到小皇帝現下還派人在城外練那新軍，王錫爵頭頂不由得就冒出一層汗來。
「趙大人說的極是，朕便是這個想法。若是沒什麼異議，這事就這麼定了吧。哦，李公公會著手辦這件事的，就不勞兩位閣老操心了。」
小皇帝到時會順水推舟，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沈一貫卻是不知再該說什麼好。他看看代表鄭國舅勢力的那範楠那邊，竟然沒有多少人要說話，他這邊人也不多。皇上這話馬上就咬死了，他要是再說，可就算是不是味兒了。
「皇上，臣有本要奏。」沈一貫正思慮著，卻是沒想到他盯著的那範楠竟然出來說話了。他心里一動，覺著這範楠大概是要跟皇上爭辯了，便沒再做聲，意思想看看這範楠怎麼說的。
「哦，範愛卿，有什麼事就說吧。」
「哦，臣覺著像今日這般的早朝，卻是有些太過早了。臣以往在天津當值的時候，覺著那邊的一些人的做法倒是很好，便是在早上八點，哦，這是那西洋的時間，其實現下咱們京師各處賣的自鳴鐘或是那座鐘上都有刻度，大概就是天亮後半個時辰的時間吧，冬夏之時可能變動大上一些，這個時候咱們君臣再來做這早朝，豈不是更好。大家誰都不遭罪。臣自知此舉乃有違祖制，所以臣先請皇上責罰臣，但是臣覺著這樣一來，大家都不用太趕這時間。」
「嗯，這主意提的好，我就覺著這早上起得也太早了，還都沒睡醒呢，就的爬起來，這還是秋天，等到了冬日，這早上誰不想多在被窩里躺一會兒啊，行了，朕看就依著範愛卿這法子做吧，要把，下次早朝就改成這個時間吧。眾位愛卿，可是覺著這法子不錯？」
範楠剛一說完，坐在上頭的小皇帝便答應了。也沒說什麼違反祖制的話，說的那強調，卻是一個十足孩子氣的人才能說出來的。眾人當然也是覺著這早朝太早，他們一個個身子可不似那些販夫走卒，再說每天晚上有的人還要出去喝一點花酒，或是和三五好友相聚，這睡的晚，起的自然是晚，他們可是巴不得皇上把這規矩給改了。原來萬歷皇帝在的時候是不需要他們上朝，現下這小皇帝一上來，就變得勤勉起來，他們哪里吃的消啊。這法子提的倒是恰是時候，眾人都是沒有反對的。
不過此時沈一貫倒是眉頭皺了起來，他還真是沒有想到，這範楠竟然提出了這麼一個意見，跟他原來預想的竟然差了十萬八千里。等他再想跟皇帝說的時候，小皇帝竟然打著哈氣，急急忙忙的從座位上下去了。跟在他身後頭的那小春子公公唱了一句擺駕回宮，這朝會就算是完事了。沈一貫此時忽然有種發力卻是打不到東西的感覺。
既然皇上都走了，眾人在呆在這里也是沒什麼意思了。沈一貫出了皇宮後就徑直去了王錫爵的馬車里。
「我說王閣老，這皇上背後怕是有人給他支招吧，這可是明擺著連消帶打，把咱們和鄭國舅的手段都給抹平了。這些新科士子，若是都讓司禮監的人去培訓，那還不都成了那些公公們的學生了。真真是笑話，那些公公也能給士子們當師傅了。」
「嗯，還別說，真能行。沈閣老，王某倒是要跟你說一句，王某準備告老還鄉了。這朝廷的水，現下可是越來越深了。原本先帝在的時候，王某就應該隱退的。要不是出了那鬧反賊的事情，現下王某大概就在家里頤養天年了。沈閣老，王某有一句話不知當不當講。」
「哎呀，王閣老，咱們誰跟誰啊，我還正想問你呢，今天你怎麼不再朝會上幫著沈某說呢，可是你現下竟然要告老。這事何故啊。」
「呵呵，沈閣老，可還記得先帝在的時候的石某人？」
「王閣老說的可是石星？」
「對，正是。以石某人的能耐，最後還不是被先帝給廢了。現下這位，比先帝若何。先帝在這個歲數的時候，怕是還沒有這些手段吧。還要等到張閣老死了之後，才完全的翻盤。可是你我還能等到那個時候了嗎。王某可不想再在這里當絆腳石了。今上在剛開始坐上這位置的時候，就已經和以往那些不一樣了。左右逢源，用他舅舅打壓咱們，回頭又用咱們打壓他舅舅。等咱們兩邊斗得差不多了，今上大概也會掌握一定權力了，倒時候怕是咱們和他那舅舅都沒有好果子吃了。反倒是那趙某人，最後會走的長遠一些。」
「哦？」沈一貫听完王錫爵這樣一番分析後，不由得腦門子也跟著出了一層汗。(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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