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湮的認知里,雖然師父和闢天劍自己經常說他是一把萬載古劍,年齡是秦湮的不知道多少倍,但由于闢天劍平常的種種行為,使得秦湮一直認為闢天就是個小毛孩子,需要自己的主人陪他玩,需要別人哄他,告訴他是最強的古劍,如果秦湮不陪就胡攪蠻纏,就拼命說主人的壞話。無論如何秦湮也不能將想象當中可愛的小孩子和眼前的男子聯系起來。
男子愣了愣,像是有些不可思議地伸出雙手,仔細察看著,良久,縱聲長笑道︰「天!我,我居然能夠以實體出來了?!呵呵,果真是造化弄人哪!」男子向前一步,一把抓住秦湮的手臂,感激道︰「沒想到你個小黃毛丫頭居然……,哈哈……」秦湮看到這個「人」來抓自己,本能地後退,然而漸漸地手臂上的力道忽然變小了,眼前這個「人」的影子也越變越淡,如同一抹不可追溯的流光,消散去了不知名的地方。
很快,闢天劍又重新出現在主人的面前,在半空兀自旋轉,「叮」地一聲插入腳下的土地,劍柄猶自震顫不已,闢天細細的聲音響起來︰「主人,剛剛以實體化的狀態出現的,是我的戰魂,以前風鬼道那個老不死的跟你說過的,你不記得了麼?」
是戰魂嗎?那個融入闢天古劍的戰魂?
他會是哪個時代的戰神?不知為何,秦湮看到那個男子殺伐決斷的神采,歷經萬載依舊不逝的王者氣魄,秦湮就覺得他生前必是統帥千軍萬馬的戰神。
那個戰魂又由于怎樣的因緣舍棄自己的血肉之軀,憑著一股執著至此的意念躍入高溫的熔爐之中,與這把上古神兵一起,回爐重造?他有過怎樣恢弘瑰麗的過往,如今卻都已經消散在歷史的風里,連一絲一毫的傳說都未曾留下?秦湮當初剛剛听到師父講述這個故事的時候,心中便沒來由的涌出一股蒼茫悲壯意,此刻這股悲涼之氣更勝于之前,仿佛自己曾經親身經歷過那樣一段傳奇的歷史,才會這樣感同身受……
闢天劍看到自己的主人像是走神了,立即大喝一聲,把秦湮嚇得不輕。
接著,闢天慢悠悠地晃到主人的身前,伸出自己小小的手,秦湮不解,轉而恍然大悟,警惕地捂住自己的錢袋道︰「干嘛?我可沒錢啊!」
「嘖嘖,主人你不要總是把我闢天想得這麼貪財嘛,我只是想看看那塊破石頭。」
秦湮覺得闢天剛剛之所以會把自己當成妖怪,十有八九是這塊石頭搞的鬼,想到剛剛夢中所見,心中擔憂更甚︰那個奇怪的女巫,為什麼會與自己的容貌這樣相似,自己腦中的傳承究竟想要告訴她什麼……
闢天拿過圓形石盤,小小的手掌將這塊石頭玩的呼呼生風,秦湮看著好笑,難不成這個得道老劍童心未泯,對一塊石頭也抱著這麼大的好奇心?看著闢天劍自顧自玩了半晌,終于嚴肅地轉過身來,秦湮見狀,立刻作洗耳恭听狀︰不知這個石頭究竟有什麼古怪啊,沒想到闢天這麼快就看出了其中的蹊蹺,得道老劍就是得道老劍,不一樣啊!
闢天非常嚴肅地瞪著秦湮,盡管它沒有變出眼楮,但秦湮覺得闢天就是在瞪她,只見劍氣所化的小手緊緊攥住石盤,一秒,兩秒,三秒,秦湮急道︰「闢天,你快說啊,別賣關子了,這是很嚴肅的事情!這樣不好玩的。」
四秒,五秒,闢天終于囁嚅著吐出一句含混不清的話,秦湮沒听清楚,湊近問道︰「什麼?」六秒,七秒,闢天終于把持不住了,豁出這張老臉大聲說道︰「我!沒看出來!這破石頭太古怪了!」接著像是很羞愧似的,一把扔掉了石盤,鑽進了儲物袋中,再也不出聲音,秦湮維持著側耳傾听的身形一動未動,愣了半晌,盯著眼前一動不動的儲物袋,良久,放聲長笑,幾乎將眼淚都笑了出來。
「闢天你這麼要面子啊?哈哈……哈哈,不過是沒有看出來這塊石頭的古怪嘛,哈哈,有必要麼,天哪,笑死我……」秦湮忍住笑,彎腰將儲物袋撿起來掛在自己的腰間,拍了拍小小的袋子,像是一個姐姐安慰自己的弟弟一樣溫言道︰「小朋友莫要害羞,你永遠是最強的古劍,不要這麼糾結這些細枝末節嘛。」
言罷,秦湮舉起手中的圓形石盤,神色漸漸凜然,那個人類修士的血流向石盤時,石盤才顯露出應有的實力,那麼,自己的血呢?秦湮看向自己的手腕,以手為刀,向著靜脈處割去。
汩汩鮮血順著自己切下的方向流淌,秦湮將石盤放在手腕的下方,靜靜注視著。
當第一滴血落到石盤的中心,原本暗淡無光的材質忽然爆發出一團白色光華,比之剛才光芒更甚,秦湮原本只是嘗試,心中並沒有什麼把握,見此情景倒嚇了一跳,秦湮感到一股壓力迫來,不由伸出手去,下一刻石盤月兌離了秦湮的手掌,旋轉著漂浮至半空,其上的咒印符號猶如命輪一樣緩緩轉動,一抹綠色的微光在指向西方的位置上出現。
綠色的箭頭維持的時間要比剛才更持久,直到石盤上的血全部沒入石內,光芒仍是不減,圍繞著秦湮轉了幾圈,似是在渴盼著更多鮮血。秦湮心下駭然,難道這個東西是個嗜血的邪物?
不再猶豫,雙手在身前急急結印,縴細的指尖憑空劃出道道細芒,結成一個古字的形狀,四周驀地安靜下來,結界里的月光倏地一亮,映襯著秦湮有些蒼白的臉。
「去!」秦湮低喝,空氣里透明的咒印向著石盤撲去,宛如餓虎撲食,一口咬住了獵物,月光重新恢復了正常的亮度,秦湮的額頭上沁出細密的冷汗,眼前這個邪物被咒印一擊,頹然跌入了草叢,外觀上與普通的石頭無異。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渾然天成,秦湮極為熟稔地結印,擊出,但那個咒印究竟是什麼意思,她自己也不明了,這種法術像是與生俱來,就如同腦海中那套莫名的傳承一樣。
走過去,拿起這個古怪的石盤,秦湮舉目望向蒼山的西方盡頭,據說那里
地形地貌奇特無比,很少有人進去過,小湮也曾提起過,那片山脈中仙氣極盛,「妖怪,必定是有一個大妖怪西去了,闢天,反正今晚咱們都睡不著了,不如……」秦湮心中對著闢天劍說道,闢天反駁︰「主人,你怎麼又忘了!我這把得道神兵是不用睡覺的!誰像你們這些凡胎啊。」
撤去結界,空曠的宿營地上,那團篝火還在恪盡職守地燃燒著,四下無人,寂靜安詳,伙伴們大概都已經進入夢鄉了吧?秦湮打開靈識,五處守護結界分別散落在宿營地的四個方向,秦湮拍了拍儲物袋,心道︰「闢天,準備好了吧?咱們今晚就去西方一探!朋友們,祝一夜好眠。」
言畢,將修為提升至九殤境的初層境界,秦湮瞬間便掠至高空,御風遠去,耳旁長風烈烈,腳下是古木森林蒼茫無垠,胸中頓時升起一陣暢快之意。
那團綠色的靈力她秦湮絕對是見過的,雖然怎麼也想不起來是在何時何地,但這一點毋庸置疑,這也使得秦湮迫不及待地想要一探究竟。進入九殤境之後,速度已然提升了十倍,秦湮自信地想著︰「天亮之前一定能夠趕回來。」
遠去的秦湮沒有看到,空空的宿營地上這時已經聚集四人。
「哈哈,太好了,我就知道小湮這丫頭今晚就趕不及要去了!」西勤良望著空中秦湮的背影,頗為自得地扯斷手中的一根細線。
「好啊,原來你偷偷在小湮的結界外面綁了根隱線!」地羊們一把抓住被西勤良扯斷的細線,恍悟道。
「對!只要小湮這丫頭走出結界,我就能知道。」西勤良環視了一圈眾人,又道︰「愣著干什麼?趕快去追啊?」
石小苔慢悠悠道︰「你大半夜的把我們都叫起來,就是希望咱們一塊去追小湮?」
「小苔你說話怎麼這麼慢?那當然了,小湮的安危就是我們大家的安危,咱們要團結友愛,互幫互助……」話到後面,聲音越來越小,西勤良有些心虛地看向眾人,不明白周圍的人為什麼眯起眼楮危險地靠近。
「好吧好吧我承認,那個,那個,關于蒼山西方的傳說大家又不是沒听過,那麼刺激的地方,咱們……哎,你們等等我!」
不等西勤良說完,眾人極有默契地轉身,結伴御風而去,地羊們捂嘴拼命地笑,小歡道︰「估計西勤良那個傻蛋還不知道咱們早就決定今晚看著小湮了呢。」
小喜接道︰「是啊,小湮看到石盤上印記時的樣子不知道有多焦急哪,她就是想甩了咱們自己一個人去涉險!」
「太不夠朋友了!」
「太不講義氣了!」
地羊們握拳,謀劃著見到色魔要怎麼整她,而身後反應遲鈍的西勤良氣喘吁吁地趕上來,便听到了這些對話,立刻表示了強烈的不滿,「你們怎麼能瞞著我呢?還害我辛辛苦苦地制作隱線。」
地羊們正自磨爪霍霍,忽然看到這個自己送上門來的家伙,陰惻惻地逼近。西勤良預感不妙,叫道︰「喂,喂,你們想干什麼?別過來啊!喂!哎呦!」
一行四人和兩只地羊在月光下疾行,極力追趕著前方那個小小的身影,其中還夾雜著某人的慘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