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而漫長的甬道此刻變得熱鬧起來,秦湮心想,如果自己一個人掉進這個鬼地方,必定受不了這里壓抑沉默的氣氛。眾人嘻嘻哈哈地涌進了道口,地羊們搶先撲了上去,一下子扒拉住西勤良的腰帶,只听一聲慘叫,某人悲憤地大聲道︰「啊!快下來!有辱斯文哪!」伴隨著呼喝,某人躥東躥西地拼命想要甩掉身上的兩個小祖宗,卻不敢在石小苔的面前施展術法傷害兩個小家伙。
其余四人則完全忽視某人的狼狽不堪,听著地羊們開懷的大笑,自顧自地走著。
這條西面的甬道頂端也是一片漆黑,用靈眼看過去,只能感受到一片令人心慌的虛無,四周的牆壁依舊散發出微光,每隔一段路,牆壁上就會出現大幅的壁畫,有的像是某種古代祭祀,有的則刻畫了遠古時代神魔大戰時的恢宏畫面,一行人走走停停,感覺自己像是走在歷史的長河之中,親眼見證了一段段不為世人所知的過往。
「哎,你們過來看看這幅壁畫。」石小苔站在不遠處,喚道。
其他人走過去,看向那片牆壁,孟連決道︰「咦?怎麼這一幅上面還有色彩?」要知道,他們剛才看到的所有壁畫都只是簡單的線條、雕刻,手法古樸蒼勁,不著任何色調。
「而且還都是紅色。」川清鈴沉吟半晌,緩緩道︰「以前听我父親說過,古代的石刻壁畫常有上色的,但是年代一久,都會掉色,只有使用朱鐵礦石上的紅色不會掉落。」
西勤良湊近牆壁,仔細看了片刻道︰「可是這幅壁畫的內容和之前的那些一樣,記述的都是遠古洪荒的大事,那個時候可還沒有我們的祖先,更不用使用談朱鐵礦石。」
坐在西勤良肩頭的地羊們伸出爪子在牆上一抓,潔白的爪子上立刻沾上了一抹朱紅,小歡愕然道︰「這些顏料還是新鮮的?」小喜接道︰「難道是最近才上的色?怎麼可能嘛!」
五人看向地羊的爪子,齊齊驚呼︰「血?!」
西勤良匆忙後退,退了兩步後靜靜盯著這一面牆壁,道︰「真的是血,只是應該有段時間了,噴上去的血都已經凝固了。」
「難道是有修道者進來了以後,用自己的血給這些壁畫上色?他也真是閑得無聊哪。」地羊們若有所思道。
五人均沉默了下來,剛才眾人的注意力都被牆壁上精美絕倫的大尺幅作品吸引了過去,一路走,一路品評,現在均斂息屏氣,對周圍的感知瞬間加強。
闖入者們一停止了對話,甬道立刻展現出原有的莊嚴肅穆,無風亦無天光的密閉空間直教人心情壓抑,空氣里忽然傳來一絲異樣的波動,這絲波動是如此微小,幾乎教人難以察覺。
五人靜默著看向自己的同伴,眼神里均傳達了同一個信息︰甬道的盡頭有人!
停止了駐足欣賞,眾人轉身向著西面的盡頭疾走,一路上發現越來越多染了朱紅的壁畫,等差不多到了盡頭,那些還未被牆壁吸收的鮮血呈噴射狀大片大片地出現,能夠在失血這麼多的情況下繼續前進,那個修道者的道行之高可見一斑。
甬道的盡頭又是什麼?
五人漸漸放慢了腳步,熟練地將兩張一品斂息符分別貼在額頭和身上,如此,可隱藏自己的修為身形,至少能保一個時辰不被敵手發現,及至盡頭,眾人駐足。
突如其來的巨大空間使人眼前豁然一亮,小歡小喜立刻躍到站在最前面的秦湮肩上,見到空間里的陣勢後,驚訝地張大了嘴巴,又怕自己發出聲音,趕忙伸出爪子捂住。
這里應該也是一處各個甬道交匯的結點,只是空間要比他們跌落下來的那一處大了不知幾十倍。光滑的平面上,一人一妖正在對峙,那人竟是個人間的修道者,此刻身上傷痕累累,垂下的右手臂還在滴滴答答地流著血,看樣子,牆壁上的血應當是他留下的。
另一方是個竹妖,五人用自己的靈眼看過去,這個竹妖的道行遠在他們之上,起碼修行了萬年以上。看著那個妖怪如雪般垂至地面的長發,冰封萬古的蒼白面容,月白長袍亦是極地,秦湮竟覺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見過對方。
竹妖輕輕扯了嘴角,道︰「孟兄,你我朋友一場,何必弄成今天這個局面?」
黃衫的修道者冷笑一聲道︰「哼,人妖殊途,我堂堂結丹修士,怎會與你一個妖魔為伍?少廢話,拿命來!」說罷,也不見他如何動作,空間里忽然多出一片黃衫的幻影,齊齊向中央的一抹白沖了過去。
竹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低低嘆了一聲︰「人心真是貪婪哪。」話音未落,襲來的幻影已將竹妖團團圍住,見到竹妖被自己擒獲,所有幻影的臉上皆現出狂喜,無數幻影化成一個巨大的繭,修道者的真身出現在繭的面前,滿意地看著這個繭不甘地扭動著,「呵,都說你已經上窺天道,修為已臻化境,神佛也要敬讓三分的人物,如今不也被我擒了?哈哈。」
闢天劍此刻在儲物袋里嘀咕道︰「這個家伙笑起來的樣子我很不喜歡。」
秦湮心道︰「安靜,我們繼續觀望看看。」
黃衫的修道者笑了一陣,徑自躍上對面的一個甬道口,口中低低念起冗長的咒語,眼見著底下的「繭」愈發地小了,修道者忽的驚電般側頭,望向旁邊的牆壁,眼里閃過一抹雪亮的光。
正在觀望的五人驚異地看到,那個蒼白的竹妖身形漸漸顯現,卻是依靠在一處光華的弧形牆壁上,對著修道者平平地伸出手去,「孟兄,我可一直都沒有對你下殺手,沒想到你出手竟陰狠如此,到現在,我也讓不得你了!」
手起,風刃過,向著修道掠去一片雪亮的光,修道者見剛剛得手又落了空,滿臉的憤恨,立即揮手格擋,一大團綠色的鳥兒從修道者的袖間撲凌凌地飛了出來,正對著風刃包裹了過去。
只是這一阻,竹妖已經貼著牆壁向著西面的一個甬道口掠了過去,秦湮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似乎看到那個竹妖向自己看了一眼,而後,竹妖伸出手來在牆壁上一拍,一股鮮血忽然從妖怪的手腕噴涌而出,像是靈蛇般涌向牆上的一處石雕。
竹妖立在甬道口的邊緣,滿面肅殺之意,冷冷道︰「孟兄,倘若你老老實實呆在人間修道,百年後必定能夠突破壽命桎梏,也就不需要這撈什子的仙藥」,頓了頓,竹妖向著秦湮所在的方向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繼續道︰「看來,你注定是要命喪于此。」言罷,點足後退,瞬間便消失了蹤影。
站在底下平面上的修道者剛剛隔開了所有風刃,正欲上去追趕,一聲震耳欲聾的吼聲忽然響徹這方小小的天地,秦湮一行人循著聲音望過去,只見剛才竹妖之血流過的石雕化成了一只巨大的異獸,搖頭擺尾,咆哮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