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當微風吹散了最後一縷薄霧,都城臨夜又迎來了她嶄新的一天,這一天當太陽升到柳樹樹梢那麼高的時候,臨安的集市便到了它上午最為繁華的時段,大大小小的商鋪紛紛開始營業,從街道的入口放眼看過去,人頭攢動,來來往往的人群摩肩接踵,好不熱鬧,寬敞的街道可以看出設計者的豪邁,或者也可以說是表現出都城的氣魄,兩側還有許多彎彎曲曲幽深的小巷道,而兩旁則是林立的磚瓦建築,有木質閣樓,石頭門廊,「酒」字的黑白藍色旗幟帶著酒香飄在半空中。
鄰著客棧、民居的小攤前,小販們的叫聲朗朗而來,賣包子的、燒賣的、日常雜貨的應有盡有。
此刻的大街上走過四人,引得路人紛紛側目,當他們走過之後,甚至還有人轉過頭來對著這四人指指點點評頭品足,終于,在用逛菜市場的架勢並肩走了一陣之後,四人停了下來。
一位年過半百已經有一半白發的老太婆表示狐疑,站定對著左邊一個帶著天藍色頭巾的少年道︰「喂,不是說打扮成這個樣子非常低調嗎?怎麼反而更加引人注目了?」
藍頭巾少年剛想要說什麼,夾在二人中間的美貌年輕**道︰「那是因為咱麼走路走得像賊,東張西望的,一看就不像什麼好人嘛。」
站在三人邊上的壯漢比這些人要高出一個半的頭,說道︰「我覺得不是這個原因,而是因為咱們這是橫著走的,擠著別人了。」
另外三人默默地低下頭,這才發現由于過度緊張,幾人手挽著手就佔了很大一塊地,街道上原本車水馬龍,這樣許多人就要繞著這幾人走過,時不時地有人回過頭來留下一個幽怨的眼神。
美貌**環視了四周對那個邊上的彪形大漢道︰「其實我覺得是因為你的體形過于龐大了。」
「不過你看有哪個路人是朝我看的?他們長時間盯著的可都是你哎,小苔。」彪形大漢將腰畔的刀鞘整了整,一邊給身邊的一位行人讓路。
是的,這四人就是剛剛進入人間的秦湮、石小苔、孟連決和西勤良,至于竹妖,由于發現這附近有一大片竹林,暫時避到那里養傷去了,說是有竹子的地方就能讓他心靜。
幾人又改為排成一列走了一會兒,發現自己這一伙人的回頭率還是最高,不得已只得拐進了旁邊的小巷,重新商議了起來。
西勤良撩了撩自己隨風飄逸的長發,按住身側的長刀,說道︰「我這造型絕對是最靠譜的,你們看看現在大街上的劍客游俠兒這麼多,哪個不是我這幅打扮︰不修邊幅的頭發,穿戴不整什麼的,我的裝扮肯定沒問題啊。」
「可你這幅樣子哪里像個劫富濟貧的大俠,總之我剛才從人們的眼神中看出來他們對你的評價了。」孟連決扶了扶藍色頭巾,他的整個外套都是水洗般的藍色,再加上白白淨淨的臉,任誰都以為這是個少數民族的樸實小伙子,除了周圍的三個人知道此人的相貌和內心嚴重不符,絕非是什麼正經老實之徒。
西勤良聞言緊張了起來,問道︰「什麼評價?是不是特帥之類的?」
孟連決不以為然的瞥了一眼道︰「別瞎臭美了,他們的評價是‘這廝絕非善茬,為免出意外請繞道而行’。」
西勤良從來不會將孟連決的挖苦當做挖苦,秦湮覺得大多數時候,西勤良是在反著理解他的挖苦,比如現在,某人很不以為然地將額前的一縷灰褐色長發撩到後面,冷冷笑了︰「姓孟的,我知道你嫉妒我,以後這些話可以明著說嘛,哼哼。」
石小苔這個美貌**見狀不自覺的看向秦湮,兩人很有默契地點點頭,並且用眼神交換了此刻的心得體會︰這兩個男人之間的火藥味越來越濃了……
西勤良猛地將頭一轉,對石小苔變幻而成的美貌**道︰「小苔,我覺得你這身打扮最顯眼了,要不要考慮換個造型之類的?」
石小苔道︰「你們看這大街上到處都有跟我打扮類似的年輕婦人在逛街,這有什麼不正常的。」
西勤良又道︰「可是你看別人後面都跟著個年輕小丫鬟,你後面跟著個……」說到這里西勤良頓了頓,瞥了一眼秦湮變幻的老嫗,繼續道︰「一個頭發花白缺了一顆門牙的老太婆,這難道正常麼?」
孟連決就在此刻戳了戳西勤良,指向幾人的右側前方,在那里,正好走過一位後面跟這個老嬤嬤的美麗**,西勤良看了一眼,仍舊道︰「我承認這個搭配沒什麼問題,可是……秦湮,你變得老太婆怎麼這麼丑啊?」
「人老了自然會變丑,你管得著嗎你。」秦湮癟著嘴巴斥責道。
西勤良模了模下巴,審視了眼前的秦湮一番︰「說實話,師傅啊,我覺得你的審美有問題啊……」
四人又商討了片刻,終于得出一致的結論︰不是他們的變幻不夠人性化,而是幾個怎麼看怎麼風馬牛不相及的人物居然走在一塊,就不得不引來高回頭率了。
「對是組合有問題」
孟連決道︰「算了,我們還是變成一個商隊,我是老大,哎,西勤良你等會兒抗議,讓我把話說完」,孟連決擺了擺手制止了西勤良剛要月兌口而出的嘲風,繼續說道︰「大家都變成另外的樣子,當然除了我之外,因為我是這里唯一的人類嘛,扮成商隊之後,我也好向家父介紹諸位,要知道,如果你們的身份泄露出去,我們孟家可能會遇到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老太太」道︰「還有,呆會兒我給大家發一些斂息符,防止在人間的高手認出我們來,反正咱們是來游蕩的,越低調越好。」
「什麼‘游蕩’啊,咱們可是正兒八經出來增加生活閱歷的。」西勤良明顯地欲蓋彌彰。
不等西勤良嘮叨完,秦湮已經開始取出儲物袋中的斂息符,這些符篆還是以前她在蒼山的時候自己制作的,整套的制作方法在傳承之中都有,是以人間的修道者應該很難辨別出這種以古法制作的斂息符。
忙活了一陣,從小巷中走出的就不再是剛才的奇怪組合,而是四個氣度不凡的商人,其中兩個明顯是女扮男裝,眉目間還帶著點秀氣。
果然這一次上街,除了兜售自己貨物的小販們依舊熱情,基本上沒什麼其他人再注意到他們。都城臨夜原本就是煙柳繁華地,溫柔富貴鄉,來此處做生意的外地商人比比皆是。
除了孟連決是本色出演,其他人都換成了最平常的老百姓的模樣。
秦湮拿起一串糖人,正和身側的石小苔低聲說著什麼,只听大街上忽然一陣躁動,循聲看去,之間一隊戎裝整齊的士兵跨馬飛奔而過,背後都帶著閃亮如水的冷兵器,看樣子絕非什麼善類,一個個凶神惡煞的樣子像是去打劫的。
百姓們似乎對這種事情司空見慣,紛紛井然有序地退讓,原本擁擠吵鬧的集市瞬間就在街道中央空出一個通道,四周安靜下來,偶爾听見有人的低聲打探。
秦湮和石小苔都是第一次來到人間,孟連決他們又被人群隔開了,秦湮便詢問身邊的一個小姑娘道︰「這位姑娘,你知道這里發生什麼事情了嗎?怎麼這麼多帶刀的官兵?」
小姑娘似乎很少跟生人說話,緊張地瞪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楮半天沒說話,倒是小姑娘旁邊的一位年輕嬤嬤接口道︰「听說是太子被廢,現在的三皇子正在抓緊時間剪除太子的黨羽呢。」說罷,年輕嬤嬤指向遠處的一個掛滿俗艷花朵的招牌,道︰「喏,就是那個店面的老板,據說和太子交好,唉,真是天有不測風雲啊。」
秦湮順著婦人所指的方向忘了過去,只見招牌上三個涂了金粉的大字格外顯眼︰春嬌艷。
「唔,這個名字真夠直白的啊」,秦湮低聲喃喃道。
「啊呀,不就是ji院嗎?」。西勤良已經擠了過來,說道,正在這時圍觀的百姓們遠遠地看到春嬌艷的大門中走出一位中年人出來,器宇軒昂,氣度不凡,黑發如墨染,皮膚白皙地令人聯想到夜晚傾瀉的皎潔月光,然而,中年男人一開口,這個美男子的形象立刻就破滅了︰「呵呵,幾位爺,今天怎麼到我這個小店面來找樂子啊?呵呵,咱們的頭牌今天可不在呦。」
聲音諂媚,男人卑躬屈膝的樣子令觀者紛紛在心中哀嘆︰真是白白生了個好皮囊啊……
秦湮搖搖頭,又抬頭朝那個中年男人看了一眼,奇怪,怎麼這麼眼熟呢?好像一個人。
西勤良和石小苔面面相覷,又同時望向了秦湮,彼此的眼神中有著相同的疑問,正當三人滿臉問號地看向某人時,孟連決對著那個男人輕輕喚了一聲︰「父親。」
「呵」,西勤良倒吸了一口冷氣,不可置信地大聲道︰「孟連決原來你老爹是開ji院的啊?」聲音之大引得周圍人紛紛看了過來,人群中亦有人認出了孟家外出四年之久的二少爺,驚喜道︰「二少爺你什麼時候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