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高大的梧桐樹下,金黃的葉子隨風而落,零落如燦爛的蝶,夕陽剛剛爬進山坡,萬丈霞光染紅了半邊天空,一團遙遠的星雲在幾億光年之外發生了大爆炸,像是一朵怒放的花。
秦湮靠在梧桐樹的一側,望向天空,一片金黃色的葉子落在她的頭發上,右手在一個泛著古銅色光澤的筆記本上勾勾劃劃。這是她來到神寂學院的第二年,也是她離開了人間界,混進這所據說是魔族外設在羽族邊境上的第一學府的第二年,現在正是假期,她覺得一年的時間過得飛快,白駒過隙一般,一年之前的事情仿佛發生在昨天,歷歷在目,不知道那個血鶴玉雕後來流落到了哪里,那個里面的絕對存在是不是又不甘寂寞了。
「是否曾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之中暴露身份?」第二十六個問題,和之前的題目一樣,秦湮在「否」這一欄下面輕輕劃了個鉤。
「是否與自己的搭檔有不合適的關系?」哎,學院有必要問這種傻*頭頂的問題麼,如果搭檔雙方真的是戀人關系,怎麼還會成為搭檔啊,咳,這種白痴到極點的問題,秦湮在心底無奈地嘀咕一陣,仍然在「否」這一欄的下面劃了一個勾。
一片梧桐的葉子落在古色古香的筆記本上,筆記本是在學員們剛剛入學的時候分發的,每個人有四本,用于在學院學習的四年,秦湮拿起這片葉子,眼中一縷紅芒閃動,清晰的字跡出現在梧桐葉的經絡之中,淡金色的字跡散發著柔和的光︰「親愛的湮,注意後方有人在看著你哦,連續一個半時辰。」
「青瞳,你果然一如既往的八卦。」秦湮對著梧桐葉說道,一抬頭,將葉片扔向空中,一根樹枝顫巍巍地伸過來接住,葉子重新生長在樹枝上。
這一株梧桐樹據說是神寂學院中所有樹木的老大,他唯一被所有學員們津津樂道的有點就是愛八卦,任何人只要走到他的樹蔭之下,陪著這個活了不知道少年的老樹聊聊天,有的時候是半個時辰,有的時候則是一整天,然後無論學員們問什麼問題,這個老樹都會毫無保留地回答。
所以諸多神寂學院的秘密情侶們,永遠視其如大敵。
秦湮回頭,果然在遠處的紫藤蘿架子下站著一個模糊的人影,身姿挺拔,服飾的辨別程度非常高。
「拉莫爾。」秦湮知道站在那兒的是誰,龍鱗會會長拉莫爾,秦湮抬頭對青瞳道︰「記住哦,被龍鱗會會長不懷好意地盯著決不會有什麼好事情。」
「嘿,拉莫爾」秦湮沖著那個站在紫藤架下的金發少年揮手致意。
拉莫爾微微一笑,大步走來,他的外貌是典型的古代宮廷王子的風格,金黃色的長發如同陽光隨意傾瀉而下,挺拔的鼻梁配上濃密如海藻一般的睫毛,湛藍色的眼楮,薄而鋒利的嘴唇,宛如最精致的雕刻。
拉莫爾走到「青瞳」的樹蔭下,站定,「嗨,你是秦湮?」
秦湮點點頭,頗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自己在這個高手雲集的學院里面一直是個無名小卒,也很少參加一些著名的社交活動,這位會長大人怎麼會認識自己呢。
「你是舒靖炎的胞妹吧,難怪我剛才還以為坐在這兒的是舒靖炎。」拉莫爾側靠著青瞳,雙手抱臂,望向遠處的夕陽,山口已經快要吞沒夕陽的身影了,天邊只剩下火焰一樣的霞光。
「既然你是舒靖炎的胞妹,想必也是純血統?」拉莫爾自然而然地問道,揮手撥開「青瞳」的樹枝。
「看來青瞳不喜歡你。」秦湮看見梧桐樹越來越多的樹枝垂落下來,遮擋在拉莫爾的眼前,樹干上拉莫爾所靠著的位置同樣出現許多短小尖利的樹刺,驅趕這個不速之客。
「他還在埋怨我過去砍掉過他的一根樹枝。」拉莫爾回頭解釋,粲然一笑,秦湮瞬間明白為什麼同寢室的那個舍友成天對著拉莫爾犯花痴了。
「你知道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學院里面這麼平靜,平常的這個時候我應該會看到學院的那些老學究們夾著書本從古怪的樓里面古怪地走出來。」秦湮看著被設計成一棵被雷燒焦了的參天古木形狀的教學樓問道。
拉莫爾笑意更深,忽然問︰「秦湮你沒有參加什麼社團呢吧?」
「恩。」秦湮點頭,「社交活動對于我來說不適合。」
「那麼,參加我們龍鱗會吧,你知道,以你的血統,在會中的地位將僅此于我。而且,我們龍鱗會也是神寂學院內部唯一能夠對抗學生會的團體。」
「學生會會長難道不是舒靖炎麼?」秦湮問。
「對,正是」,拉莫爾頗有玩笑意味地點頭承認,「所以我再次鄭重邀請你參加龍鱗會。」
「唔,拉莫爾,你知道不知道,我可是我哥哥的臥底,你要一個臥底?」
「呵呵,歡迎來我們龍鱗會偵察。」拉莫爾大度一笑。
秦湮低頭思忖了一會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們龍鱗會目前只有你一個是真正的純血種,但是學生會那邊則有兩個。」
「哎呦,被猜中了,秦湮,怎麼樣,要不要加入?我想你也知道我們龍鱗會的財政資源要比學生會雄厚得多。」拉莫爾開始利誘。
秦湮看了看四周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的地方,比如說,那些該死的老學究們怎麼還不從樓里面走出來?
「難道你真的不知道?」拉莫爾這一次是真的詫異萬分了,看秦湮這個樣子似乎真的不知道呆會兒會發生什麼,居然沒有人告訴秦湮今天是什麼日子?
秦湮見拉莫爾說得鄭重,緊張起來︰難道是有什麼學生之間的決斗,以致于那些息事寧人的老學究們干脆躲在辦公室里面過夜了?
剛剛轉過頭,秦湮便明白周圍會發生什麼事情,一團火紅色的光球從拉莫爾的背後激射而來,秦湮知道這種光球,進入神寂學院之後,她接觸到許多以前聞所未聞的事物,比如說這種能夠大量發射出紅色殺傷性光球的槍支,據說人類在過了幾千年之後也能夠造出差不多的機械。
「會長後退」身後傳來中氣十足的怒吼,身後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一大堆全副武裝的人影,教學樓、草坪後的灌木叢、矮樹林,包括青瞳這樣的聖樹上也晃動著黑漆漆的人影。
那個讓拉莫爾趕快撤退的是龍鱗會的一名副會長,約奇,他穿著黑色的作戰服,雙手拉著一柄沖鋒槍,對著拉莫爾的身後一通狂掃。
秦湮和拉莫爾趕忙跑入約奇身後的掩護槽當中,不過相比之下,拉莫爾似乎從容得多,身後的紅色光球接連呼嘯而來,在堪堪接近他的時候,便看似輕松地一側頭,躲過去。
「喂,你是早就謀劃好的吧?」秦湮看著一臉輕松的拉莫爾問道,「不過為什麼剛才就沒有人告訴我呢?」
「因為你是唯一作戰外成員,看來你很少上網,作戰開始前一分鐘,我們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校長大人親自在網上發了一封帖子,你是學院迄今為止踫到的第三例無法辨識血統來源的學員,為了防止你發生意外,雙方交火成員均不得以你為目標。」
看來宅地太狠了的話,還是有壞處啊,秦湮這麼想著的時候,真正的攻防戰才剛剛拉開序幕,拉莫爾沿著掩護槽向不遠處的教學樓跑過去,順便還拉上了秦湮。
「原來你跟我套近乎,是想呆會要挾我那個親哥啊?」秦湮恍悟道。
「當然不是,我是拉莫爾,這種伎倆還不屑于使用。」他在深達三尺的掩護槽中奔跑起來如入無人之境,掩護槽的戰線拉得很長,身穿黑色作戰服的龍鱗會成員們忙著裝卸火紅色子彈,忙著搶救傷員,原本安靜和諧的校園瞬間變成了戰場。
「喂,好端端的學校現在都變成廢墟了,校長還有董事會的那些人怎麼會允許你們這麼胡搞?」秦湮看到不遠處,就在兩棟教學樓之間的開闊地帶,雙方迅猛的火力早已打爛了中央花園,美麗縴弱的花瓣在一連串火力射擊下不知去了哪里。
還有那個去年剛剛修成的煉金教堂,上方的避雷針剛剛哀嚎著掉下來,據說修建這個教堂動用了董事會當年十分之一的財力。
「哈哈,秦湮學妹,不用心疼這些硬件設備」,身後緊隨而來的約奇爽朗一笑︰「反正拉莫爾家里有的是錢。」
「秦湮,看來你哥哥真的很少介紹這些學員的知識哪,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是龍鱗會和學生會大打出手的日子,所有校方人員包括董事會、校長、煉金教堂的瘋子教授,甚至于掃地的大叔大嬸都不得干預,就算我們在作戰過程當中誤傷了這些人,後果由他們自負。」
「這麼好?」秦湮悶悶地回答了一句,「不過這要死多少人啊。」
走過一個拐角,從掩護槽當中跳出來,僅有幾步便走進了空蕩蕩的大樓,拉莫爾說的果然沒錯,平常總是在大門口晃悠的掃地大神果然不見了蹤影。
「上樓。」拉莫爾一指上方,話音未落他自己已經浮了上去。秦湮看了看面前曲里八拐的樓梯,和上方迅速變小的拉莫爾的身影,道︰「原來還是要走直達路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