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多前,春節前的某一天,蘭苗苗正在陽光下揮汗如雨地跟那輛破車的方向盤較勁。
一臉麻子的教練坐在副駕駛位子上,動不動在國罵之後來幾句句︰「你他媽怎麼這麼笨啊?你他媽腦子是怎麼長的?會不會開車啊?……」全是惡狠狠的疑問句。
蘭苗苗在一邊往後倒車,一邊在心里默默的給了教練那麻子臉兩巴掌,然後也又默默地在心里惡狠狠地回嘴︰「我就是這麼笨,你能怎麼的?你不告訴我怎麼開車,什麼都不教,只讓我自己開,我怎麼開?我又不是天才,我怎麼開?我要是會開車了,我才是腦子有問題跑你這兒來學車听,你這種豬腦子的蠢人罵……」
正在心里快意和教練交鋒著,王菲那出塵月兌俗的《流年》響起來,大概那惡心教練從沒听到過如此美妙的聲音,竟然安靜了下來,等反應到是蘭苗苗的手機聲,立馬罵起來︰「你他媽叫你練車手機關掉,不知道啊?他媽開車不會開,電話倒挺多……」
蘭苗苗一腳猛剎車,教練整個臉差點撲到儀表板上,麻子都差點搓平了,側頭準備開罵,蘭苗苗先他一步甩手下車,狠命關上門,丟下一句︰「你他媽自己開這破車去!」
外面冷風一吹,滿身是汗的蘭苗苗打了個冷顫,原來都是深冬了。
玥玥在電話里聲音也是那種小雀雀鬧竹園的喳喳聲︰「喂,苗苗,干嘛呢?練車啊?快回來快回來。我有個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商量,是的,是的,非常重要呃。一個小時後湖南路鳳凰廣場見。別讓我等你,听到沒?不然扒你層皮,听到沒?拜拜。」
整個通話,蘭苗苗就嗯嗯了幾句,就被玥玥掛了,然後就是一耳朵的「嘟嘟……」聲。
蘭苗苗搭了駕校的班車回到市區,再轉坐地鐵趕到湖南路鳳凰廣場,那當然已是一個半小時以後的事情了,玥玥穿著毛茸茸的皮草在寒風里跳來跳去,好像一只翹著尾巴的灰褐色松鼠在慌慌張張地梳理自己的毛發。
玥玥遠遠看到蘭苗苗穿著一件洗舊了的大棉襖,晃悠悠的走過來,沖過去就拉著她遁入一間咖啡店,剛進了門,就發作起來︰「怎麼回事?我都等你半個多鐘頭了,我都快凍成冰雕了我,你就一次都不能按時赴我的約……」
蘭苗苗心里怨氣正沒的地方發泄,聲音也高起來︰「你別一見面就來火,我他媽被教練訓得正火得沒地兒發呢?」
玥玥一見蘭苗苗真發作了,氣焰就矮了,呵呵樂道︰「呵呵,我的大小姐原來也會國罵啊,虧我一直把你當淑女供著呢。好了好了,來來,不過呀,我還是要扒你層皮哦!」說著就幫著蘭苗苗把大棉襖給月兌了,咖啡館里空調開得比較足,溫暖襲人。
等咖啡的當兒,玥玥把聲音低下來,探過頭,神秘地說︰「苗苗,這次保證錯不了!」
蘭苗苗靠著舒服的沙發椅背,翻了翻眼皮︰「又是介紹我相親?」又換了個更舒服的坐姿,嘆道︰「你就不能消停下,都快過年了啊。」
「就是啊,就是因為要過年了啊。我飽漢子總不能看你餓漢子饑餓著吧,總不能又讓你形單影只的過這個祥和的新年啊。呵呵,想到你孤獨地一個人喝著悶酒看著無聊的春節聯歡會,我的心都要碎了……」
「別……別……,你別煽情了,我從來不喝酒,更不看春節聯歡會。」
玥玥可不放棄︰「好,我不多扯了。告訴你,這次的人絕對絕對沒錯。」干脆直接把身子挪到蘭苗苗旁邊坐了︰「這是我多年前的老鄰居家的唯一兒子,公務員,背景深遠,前途無量。」
「公務員?難道是找我多年以後給他送牢飯的?」
「那哪可能呢?我那老鄰居是絕對絕對一慈祥老太太,家庭作風一貫清廉。她曾經要認我作干女兒的。」
「莫非她企圖你做她兒媳婦?」
「你扯哪兒去了?人家那條件哪看的上我啊?我跟她兒子身高差30多公分呢。」看蘭苗苗一幅愛搭不理的樣子,玥玥換了個策略︰「好唄,那我就不管你了啊!你就這樣吊著唄,過了年你就三十了,反正我不著急。著急的也不是你,是你爹娘啊。那生你養你的爹娘啊……」
「行了,行了,別扯那麼遠。反正我這條命,不是被我爹娘煩死,就是被你煩死!說吧,哪里見?」
「這就對啦。我們就明天吧。要是看上眼了,你過年還能收到個大紅包,哈哈哈。」
「你別高興得太早啊。」
「干什麼?是不是你故意的,每次都是你看不上人家。害得我這個紅娘當得好苦。」
「去,每次都弄個嚇死人不償命的怪物來,還怪我看不上。說說,這次這個為什麼淪落到相親這個境地的?」
「人家那不是為了咱們祖國的繁榮富強無私地貢獻了青春,蹉跎了歲月。現如今也就三十大二吧。我說蘭苗苗啊蘭苗苗,天地良心啊,給你介紹的人家每個都要模有樣啊,是你眼光太高了。你就不能朝下瞄一眼?」
「我瞄你啊?你家老周答應麼?」說笑的當兒,服務員送咖啡來了。
蘭苗苗點的照樣是愛爾蘭咖啡,有些酒味,能讓人保持清醒。蘭苗苗將小匙子在咖啡里畫了一個圈,問玥玥︰「告訴人家我的情況了嗎?」
「什麼?」玥玥嘴里嗆了一口咖啡,然後恍悟︰「哦,那個事啊,等熟悉了以後再說唄,好不?」
蘭苗苗默默地抿了一口咖啡,威士忌放多了,有些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