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晚餐的氣氛相當熱烈,至少亞歷山大和布蘭登先生之間的關系有了長足進步。而另一方面來說,布蘭登先生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看見了一名少女腳踝是多麼不規矩的事情,整個晚餐時間,他都沒有再將任何一點視線轉向奧蘿拉。
奧蘿拉對布蘭登先生晚餐時段對自己存在的忽視,反而松了一口氣,她正準備徹底拋棄自己不切實際的幻想——畢竟安德烈先生馬上就要上戰場了,而她不確定這個男人會不會死在戰場上。
這不是奧蘿拉的詛咒,只是刀劍無眼,尤其現在又進入了熱兵器時代,誰也不知道亂飛的子彈會造成什麼可怕的後果。奧蘿拉既然希望自己未來過得幸福,那麼她就不會選擇一個時刻有生命威脅的男人,不論這個男人是不是打動了她。
奧蘿拉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安穩的生活,能夠交流也不會阻止她偶爾超出規範的丈夫。奧蘿拉並不期待愛情,何況,她很清楚自己只是被布蘭登先生深情重義的高尚情操打動了,她對布蘭登先生的感情遠遠沒到達希望和他共度一生的程度。
奧蘿拉再一次在心里對自己說,只是有點被打動了,不過如此而已……
布蘭登先生沒幾天之後就跟著去印度的軍隊再次消失在了奧蘿拉的生活中,女孩老老實實的回歸了她每天學習這個時代女性都被約束的生活之中。雖然被拉蒂莫小姐不斷試圖壓抑她的天性,教育成沒有思想和靈魂、玩偶一般的女性,奧蘿拉在上一輩子已經形成的人生觀卻絕不可能被磨平——也許對社會妥協,奧蘿拉的性格變得圓滑和虛偽,她卻絕不可能失去自己的原則和底線。
只有沉浸在音樂、繪畫和舞蹈之後,奧蘿拉才能感到內心的平靜。或許是因為奧蘿拉並沒有把自己所學的一切技藝當做未來釣男人的工具,女孩寄予這些上輩子根本沒機會學習的才能無限的熱愛,對高雅的藝術充滿純粹的感情。
肖恩莊園的夜晚還是一如既往的不斷舉辦舞會,招攬鄉下的鄰居共度夜晚的歡樂時光。曾經對舞會充滿了抵觸情緒的奧蘿拉,已經學會在舞會中尋找樂趣。就連這個時代女孩子自己制作新衣服的樂趣奧蘿拉也逐漸體會到了。
法蘭西女王們鐘愛的衣裙風格已經控制了英倫女性對服飾風格愛好幾百年,也許還會持續下去。身處在變革的時代之下,就連對衣裙的審美也從當初柔軟舒適的長裙重新加入了收腰裙撐、大裙擺的華麗風格——當然,這是針對有錢的人家而言。
雖然奧蘿拉一向認為這種衣服對女性的身體健康沒有絲毫好處,可這並不能阻止亞歷山大和比迪希望奧蘿拉當個時髦小姐的夢想。他們總是試圖把奧蘿拉打扮成惠特維爾最時髦漂亮的千金小姐。
看著可怕的鳥籠一樣的裙撐和不斷讓奧蘿拉懷疑穿久了會得乳腺疾病、並且把內髒全部擠壓變形的緊身胸衣,女孩終于忍無可忍——當然,奧蘿拉絕不是將裁縫趕出肖恩莊園或者是抵死穿回自己那些舒服的棉布長裙和騎馬時穿著的為數不多的幾套男裝。
既然縫補之類的手工是這個時代的女子必須學會的技藝,奧蘿拉聰明的表示了對拉蒂莫小姐的不滿——拉蒂莫小姐已經沒什麼可以交給她了——並且讓寵愛她的亞歷山大和比迪為她更換了一名手工藝出眾的家庭教師。
奧蘿拉沒有學過服裝設計,畢竟她不是萬能的,可是她知道內衣是什麼樣子的。可是真的要動手的時候奧蘿拉還有有些猶豫了——問題還是出現在內衣上面,她絕不會做什麼「引領社會變革」或者是「時尚革命」的女先鋒,去「開發」「創造」內衣——偷盜創意的行為太可恥了。
但比起可怕的緊身胸衣,奧蘿拉看著自己縴細的腰肢寧可偷偷為自己制作能讓胸部挺拔起來的內衣。面對著落地穿衣鏡,奧蘿拉將最後一層外裙套在身上——襯裙已經被奧蘿拉從可怕的裙撐,變成了層層疊疊的蓬松硬紗——滿意的轉了一圈。歐洲十六歲的女孩身體已經接近發育完成,鏡子里出現的是一名身材修長縴細的少女。
即使奧蘿拉沒能繼承比迪姑媽驚人的美貌,少女青春靚麗的形象也是別有風情。惠特維爾的小伙子們從小就從風言風語之中清楚奧蘿拉那筆數量驚人的嫁妝,而這個年齡的女孩正是最容易被引誘的年齡。
總有些品德低下卻長得一表人才的敗類希望通過婚姻攫取奧蘿拉附帶的錢財——或者說奧蘿拉才是那筆錢財附帶的女人而已。奧蘿拉毫不客氣的享受了這些英俊美貌的男人付出的殷勤體貼,面對求婚的時候也毫不留情的拒絕了這些男人的卑劣妄想。
奧蘿拉唯一聰明的就是她總表現得自己天真單純,對男人們的求婚不知所措,並且慌亂異常。雖然亞歷山大和比迪在最開始的時候擔心的是奧蘿拉的未來,現在已經成為了對奧蘿拉名譽的擔憂。不過,既然女孩能夠很好的處理這些事情,老紳士和比迪也就暫時拋開了對小佷女的憂心——畢竟最慘的境遇也不過是奧蘿拉最後仍舊嫁給一個沖著金錢而來的男人。
因為黏人並且一年比一年更加驕縱的艾麗莎,直到目前為止奧蘿拉也沒有機會跟著亞德里恩一起去倫敦的私立學校念書。終于,今年起不堪被鄉間熟悉的夫人們詢問想要接受什麼樣丈夫的奧蘿拉決定立刻啟程去倫敦。
「奧蘿拉,我回來了!」艾麗莎甜蜜的聲音伴著開門聲出現在奧蘿拉臥室門口。
奧蘿拉回過頭給了艾麗莎一個真誠的微笑,小女孩立刻撲進奧蘿拉懷中一拱一拱的磨蹭著。看著艾麗莎撒嬌的樣子,奧蘿拉立刻忘記了艾麗莎的女管家之前的對小女孩驕縱任性的抱怨,輕柔的拍著艾麗莎的後背。
「艾麗莎,在你舅舅家玩得高興嗎?」
奧蘿拉溫柔的詢問立刻讓長相越來越美麗的艾麗莎嘟起了小嘴兒,女孩不高興的用力搖晃著小腦袋,甜蜜的聲音充滿了抱怨︰「伊夫利舅舅一點都不討人喜歡,他看著我的表情完全不能讓我覺得他喜歡我,那種眼神好可怕。可是他卻總是給我定做衣服,還送給我首飾,真是不知道為什麼……」
奧蘿拉听著艾麗莎的說法不由得一愣,在幾年前伊利莎白•修斯林頓小姐的前夫,也就是安德烈•布蘭登先生的親哥哥,突然跑來了肖恩莊園要求見一見自己的外甥女。當時這件事情已經夠讓奧蘿拉震驚了,畢竟不管怎麼說,修斯林頓小姐曾經不止一次私奔,還在剛離婚的時候就爆出懷了私生女的丑聞,誰能想到伊夫利先生竟然會提出見見自己外甥女的要求呢?
亞歷山大的想法顯然和奧蘿拉如出一轍,他飛快的讓妻子帶著奧蘿拉和艾麗莎回避這次談話。出乎意料的是,亞歷山大最後嘆息著同意了伊夫利先生探視並且共同撫養艾麗莎的要求。
事後,奧蘿拉才知道,再婚的伊夫利先生不論怎麼樣都沒辦法和第二任妻子生下孩子。在這個體面人家沒人離婚的世界里——當初和伊利莎白•修斯林頓小姐離婚幾乎是和整個社會規則對抗了,伊夫利先生顯然不可能做第二次——這等于直接宣判了伊夫利先生絕不會有繼承人了。在這種打擊之下,伊夫利先生的身體急劇衰敗了起來,他看起來甚至比已經五十來歲的亞歷山大更加老邁。
虔誠的宗教信仰終于讓伊夫利先生的腦中回想起了當初虐待過的表妹,一番打探之後找到了肖恩家。
奧蘿拉看著艾麗莎越來越嬌艷的臉蛋無奈的想,當初的事情根本說不上誰對誰錯,伊夫利先生不滿自己的妻子在婚前就有情人,進而在婚姻中虐待修斯林頓小姐;而修斯林頓小姐在婚後也不止一次的私奔再次刺激自己丈夫本來就暴虐的心思。
可艾麗莎……她才十歲,奧蘿拉不知道該怎麼告訴這個面前嬌嗔著抱怨舅舅對待她態度奇怪的小女孩這一切都和她無關。奧蘿拉想到伊夫利先生對待艾麗莎的態度更加無奈了,顯然面對一張和帶給自己屈辱的女人越來越相似的臉孔,對伊夫利先生的心理壓力也很大。
「好了,艾麗莎,伊夫利先生只是被病情折磨的身體不舒服,肯定是你看錯了。他還是很疼愛你的,你看看自己的首飾盒,里面瓖嵌著寶石的首飾有多少都是他買給你的?」奧蘿拉抱著小女孩避重就輕的說,艾麗莎歪著頭表情可愛的思考了一下決定相信奧蘿拉的話。
「好了,我們去參加舞會吧,然後我們可以偷偷的帶著食物躲出去哦~」奧蘿拉笑著揉亂了小女孩梳理整齊的棕色長發。
艾麗莎立刻面露驚恐的叫嚷了起來,奧蘿拉看著艾麗莎好玩的表現,笑得更加開心了。
突然艾麗莎轉過頭看著奧蘿拉,表情認真的說︰「奧蘿拉,對了,我前幾天收到了養父的信,你知道他是什麼樣的男人嗎?」
奧蘿拉一下子愣在了原地,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艾麗莎認真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