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舞會一定很快樂熱鬧吧?安德烈•布蘭登安靜的坐在花園里面,他知道自己該祝福自己的哥哥和表妹新婚快樂,可是上帝原諒他,他完全做不到。現在的婚禮越是熱鬧快樂,對他而言就越是諷刺。
婚禮的新娘是他互許終生的愛人,決定把他的愛人嫁給他哥哥的是他的父親,而他的哥哥為了金錢毫不猶豫的接受了婚姻和女人——這些人真的都是他的親人和愛人嗎?
安德烈•布蘭登仰頭喝干了酒杯中的酒,他不太確定這是第幾杯了,不過有什麼關系呢?其實他不出現在婚禮現場是最好的,他的出現搞不好會讓伊利莎白立刻放棄婚姻、違背自己父親的決定,然後丟下他的哥哥和名聲吧?
不……雖然伊利莎白屈服于了他的父親和名聲,可是他愛她,從小他就愛慕著她,他希望伊利莎白能夠幸福,哪怕陪伴她度過一生的男人不是他,他一丁點毀掉伊利莎白的想法都沒有。而且,他,安德烈•布蘭登,只是家中的次子,他全部的財產只是一幢負債累累的小莊園,難道他要和哥哥一樣,指望著娶了伊利莎白之後繼承妻子的錢財來還債嗎?
安德烈•布蘭登上也許什麼都沒有,可是他還有自尊心,他做不到一邊喊著自己多麼愛慕伊利莎白,一邊在婚後攫取她的財產。
想到這里安德烈•布蘭登的眼神陰沉了起來,他只有十七歲,他還沒有財產去打點一切,可是他年輕,他能拼!和印度的戰爭快要開始了不是嗎?他一定能從那場戰爭之中得到他想要的一切——金錢、權利、地位……和留住愛人的能力。
「嘿,你失戀了?」
清脆的聲音打斷了布蘭登對未來的暢想,他回過頭就看見一個小女孩,她有著並不常見的金子般燦爛的長發,雖然只有那麼一丁點大——五歲或者是六歲?布蘭登看著小女孩突然覺得自己的心情輕松了起來,婚禮舉辦的再盛大、再熱鬧又有什麼用,至少不是他一個人想躲開那里。
他不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還有一個孩子——哪怕只是個孩子——願意離開光明和他一起分享平靜。布蘭登這麼想著,臉上卻露出苦笑,他搖了搖頭。
「他,我是說你的情敵,看過《少年維特的煩惱》嗎?」
小女孩簡直像是一只倉鼠!女孩的衣裝打扮無一不像他表示著這是個家世良好的女孩,可是她為什麼能毫不在乎的一直一直把食物塞進嘴巴里面,難道她不知道這是很失禮的事情嗎?還是說……連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都能看出來獨自一個人躲在這里的他,是個失敗者,所以用不著尊敬?
「你的戀人結婚了吧?」
小女孩的話,似乎每一句都狠狠的踩在他的心髒上,布蘭登覺得自己從沒有哪一刻像是現在這麼痛苦,他看起來就這麼明顯的把悲傷痛苦和憎恨掛在臉上嗎?
「你的戀人不愛她的丈夫?她是在家長的要求下結婚的?」
小女孩還在繼續說著,她有一次猜對了——這個孩子到底是誰?或者說她是誰家的孩子?不論多麼聰明的孩子也絕不會這麼清醒,布蘭登見過太多這麼大的孩子了,他們大多懵懂無知、天真無邪,哪怕是最聰慧的孩子也絕對不會表現在人情世故之上!
而且,這個孩子說的每一句話都對,是的,伊利莎白完全不愛伊夫利,她是為了保存自己的名聲而在身為保護人的父親命令之下和伊夫利結婚的。可是,這又有什麼關系呢?實際上在伊利莎白看起來,支撐不了莊園的他和還能養活自己的伊夫利相比差得多吧。不然伊利莎白為什麼沒有勇氣把自己的情人是安德烈•布蘭登的事實告訴父親呢?
難道父親是伊夫利的父親,就不是他的父親了嗎?伊利莎白只是覺得作為丈夫,伊夫利更好,如此而已。安德烈•布蘭登很清醒,他只是忍不住感到難過,這麼多年的感情,哪怕不完全是愛情,他們之間也一定會有別的感情——童年的相依、少年的相伴、青年的相愛。伊利莎白甚至不願意和他商量,沒有向他請求幫助,她毫不猶豫的答應了父親的要求。
布蘭登說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悲傷,他仍舊愛慕著伊利莎白,舍不得她受一丁點委屈和折磨,可是他對伊利莎白感到失望。
「是的,她……不快樂。」
布蘭登終于對自己承認,自己不能讓伊利莎白信任,而他的哥哥伊夫利,不能讓伊利莎白快樂。沒有感情的婚姻,真的能挽救伊利莎白嗎?他的哥哥從來不是一個大度的人,他真的能忍受伊利莎白在婚前愛慕過別的男人嗎——布蘭登確定伊利莎白絕對不會告訴伊夫利,她的情人是安德烈•布蘭登。
「我並不是在雞蛋里挑骨頭,可是我肯定你的情敵是個沒有腦子的人!你看,他連《少年維特的煩惱》都沒讀過!你的戀人也不愛他,不是她選擇了他,是她的家長選擇了她的婚姻。你的戀人不會對她的丈夫有一丁點的愛意,在兩種結果之下,你的情敵即使得到了婚姻也得不到她的愛情不是嗎?至少你是個勝利者——哪怕你的情敵被人夸獎世界上所有美德也一樣。」
女孩還在盡力安慰他,布蘭登很清楚,他看見女孩伸出軟綿綿的手掌試圖去拍一拍他的後背——簡直像是一只腦子聰明、動作卻笨拙的要命的小動物。布蘭登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他的最小出現了一個多月以來第一個笑容,即使非常的淺淡,他也被自己的情緒嚇了一跳。
原來,被人關心的感覺這麼舒服、溫暖,他覺得自己整個人就像是被泡在溫水里面,心情舒爽的簡直冒出了泡泡。
「她不快樂,我卻做不了絲毫的反對。」布蘭登故意為難起了小女孩,他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逗弄一下這個突然出現的女孩——也許這是上帝派來安慰他的小天使不是嗎?金燦燦的長發、淺藍色的眼楮和白色的衣裙,教堂里面的壁畫上有的是這種孩子。
女孩皺了皺鼻子,布蘭登忍住笑容,簡直是太好玩了,一個孩子,這還是一個孩子!
「也許,這是錢和權力的問題,和你本身無關,你的戀人不會怪你的,別難過了。」
女孩的話一下子重新把他從幻想里面拉回了現實,這個孩子說了什麼?金錢和權力,我的上帝啊!布蘭登瞪大了眼楮直勾勾的等著對面的女孩,他現在真的懷疑起了這個女孩的來歷,也許上帝正在垂青他,所以派下了一個小天使讓他別在沉溺于悲痛之中,而是認清楚現實也說不定?
女孩似乎也注意到了自己說了什麼,她匆匆跑開了。布蘭登沒有攔著女孩,他說不清楚是不想還是不敢。
「是的,金錢和權利……」
布蘭登只能發出嘆息,夜晚的小天使也許因為說了不該說的話,也許她回去受罰了。
不過,天使,真的該用「他」、「她」或者是「它」來形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