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混蛋……駱佳白額角青筋暴起,處在盛怒邊緣。
而提圖斯一掀眼皮,果然看見少年正滿臉不贊同地看著自己……是的,在他眼里,這種程度只能叫「不贊同」而已。無所謂地聳聳肩,男人露出一個放肆的笑︰「你問問你身邊這個小白臉,我說沒說錯?」
駱佳白猛地轉頭向嘉林,後者將手搭上他的肩,小幅度地搖了搖頭。
「喂,我叫你問,沒叫你和他眉來眼去。」耳邊傳來男人不爽地警告。
駱佳白終于忍無可忍,飛快上前一把推開礙眼的人,將原來被他弄壞的那個關節殘件撿起來仔細看了看,然後小心翼翼地捧著放進試驗台邊上的創傷分析器中。
「這種東西用分析器都是在浪費電。」提圖斯跟在他身後不忘潑冷水。
「閉嘴,文盲。」駱佳白黑著臉,盛怒之下居然也忘記了這家伙怎麼會一眼就能認識分析器這種專業的儀器,「你懂什麼,機甲膝部關節是精妙的部件,經不起你這麼折騰——算了我跟你解釋這個干什麼,你趕緊出去,不要在這搗亂。」
提圖斯心想這死書呆子他娘的除了機甲八棍子都打不出這麼長的屁來,于是不悅地抿起唇,語氣惡劣︰「你跟我走我就走。」
「想都別想。」
「我這不是在問你,注意到了嗎,它好像是個陳述句。」提圖斯攔住駱佳白的腰往後拖,收緊強壯的手臂威脅道,「趕緊走,不然老子在這親到你斷氣——我是不介意那麼多觀眾的啦。」說完門口一瞥,駱佳白掙扎的動作頓了頓,往門口一看,那里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了三、四個二、三年級的學長,正抽搐地站在門口目瞪口呆地望著門里的動亂。
其中一個眼楮最厲的一眼就看見了桌子上機甲關節的尸體,哀嚎一聲聲淚俱下地撲了上來,捧著那個可憐的半拉部件痛哭流涕︰「昨晚我沒睡覺才弄好的第一個模型!」
「嚎個叼啊,就算你八天沒睡垃圾也還是垃圾。」提圖斯皺起眉,「這種垃圾有什麼好哭的。」
駱佳白也皺起眉憤恨地瞪了身後人一眼,頭疼地警告︰「你閉嘴!」從男人懷里掙月兌開,駱佳白拍了拍那名學長的肩,非常歉意地道歉,後者捧著那部件搖搖頭,勉強表示沒關系。
「老子說的是實話,」提圖斯面色陰沉低聲說,「機甲是用來打仗的,從頭到尾你敢說它哪里是精細脆弱的?老子把頭剁下來捐給聯邦軍事電視台掛著玩……」
誰稀罕你的腦袋——
話還未落,駱佳白已經忍無可忍地拖著他離開了機甲研究室。
剩下一堆的人大眼瞪小眼。
「那個人是誰啊,拽給誰看?」人群中一個三年級憤恨不平地說。
「羊咩咩,你怎麼不等我就——哇,這里怎麼有個煙頭!」某遲到了的二年級在門口探頭探腦,滿臉茫然,「誰吃了雄心豹子膽敢在機甲研究室門口抽煙?——咦,剛剛那個是駱佳白嗎?他怎麼走了?他旁邊那個是誰?」
「你問題太多了,方一名——快點過來看看這個膝蓋部件怎麼回事?」
方一名、楊陽兩人與駱佳白相同,祖上同屬古亞洲中國,倆人關系自打進學校就很好。楊陽在研究室中負責組件拼裝,而方一名負責的則是材料研究,兩人天賦都不錯,是被作為主力培養的。
被叫到名字的材料分析員也不含糊,三兩步就沖進研究室一把抓起桌子上的廢品︰「喲,怎麼給擰成這樣,羊咩咩,你用什麼做的怎麼這麼脆弱?」
楊陽一听立刻像炸了毛的兔子似地破口大罵︰「放屁,老子選的不就是你上個月拍胸脯保證的LJB1號金屬嗎!少給我做出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德行,剛才這個玩意被個一年級的小混混說是垃圾!垃圾!!日喲,機甲關節組件不能做精細?!這種說法我打從娘胎生下來到今天第一次听說——」
研究室中亂成一團,嘉林-格蕾斯卷起嘴角,拍了拍正捧著自己變成廢鐵一堆欲哭無淚的學弟的肩,緩緩嘆了口氣︰「……被這種說法嚇著了是嗎?可惜,那個人說的一點沒錯。」
……
這些話已經走遠的駱佳白和提圖斯兩人當然听不見,走出教學,駱佳白還是面無表情地跟在提圖斯身後,前面這個人很高,走路也很快,要跟上他,駱佳白不得不花上比平時更大的力氣才行。
謹慎地打量著男人高大結實的背影,駱佳白心中想起被他隨便一擰便弄壞的機甲關節……一擰就斷啊……姑且不論這家伙的怪力,機甲關節部件只有這樣的承受力應該是經不起支撐整個機甲的高空跳躍動作的,說不定連最基本的攻擊動作「科利馬斯重擊」也做不到,但是之前制造這個部件時候的公式演算他也有參加,按演算的結果來說,構造部分是沒有問題的,那麼難道是材料的問題?還是做餃接時候出現問題?
想著想著,駱佳白已經完全走神。
就連提圖斯什麼時候緩下腳步走到他身邊,毛手毛腳地把爪子隨意搭在他腰上都不知道。
出校門路過機甲停放場地,提圖斯低頭看了看身邊的人,不滿地發現他還是滿臉恍惚放空的樣子。忍不住伸手捏了把少年清瘦的臉,發現手感不錯,又捏了下。
于是駱佳白被捏疼了,眉頭一皺,拍開他的大手。
「你以後不要這樣,那個部件花了楊陽很多心思才弄成的。」忍不住出聲教訓。
「楊陽,誰啊?」可惜某人滿臉漫不經心,「那個嚎得和野豬似的二年級嗎?」
「你……算了。」簡直不能溝通,駱佳白頭疼地搖了搖頭,想了想,又道,「其實你說得也有點道理,雖然驚世駭俗了點,但是機甲的關節系統也許確實不是我們想象的那麼精細——」
「停。」提圖斯本來還想耐著性子听他嗦完,但是發現這樣下去好學生可能會沒完沒了,終于忍不住打斷他的話,「你不要跟我說你那些破研究,老子听著就覺得腦仁疼。」
駱佳白步子一頓,竟然直接轉彎像機甲停放場走去,提圖斯不耐煩地嘖了聲,還是跟在他身後。
「我想去看看我的機甲的關節部件。」駱佳白仿佛自言自語道,「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提圖斯嗤笑,毫不客氣地揭穿︰「問題出在,你是業余,人家機甲制造商是專業。」
駱佳白不理他,徑自推開了停放場高大的玻璃門。
提圖斯邁著小步子跟在他身後,順手把少年手中的書包接過來拎手里,顛了顛——「……媽的,里面放了磚頭啊那麼沉,難怪那麼多年沒見你長高……」
機甲停放場里放著全校少說上千台機甲,可是駱佳白熟門熟路,就好像閉著眼楮都能找到他的機甲停放的地方似地——要知道,他們才剛剛正式開學不到三個月。從下面抬頭望站在小型梯上,趴在可以進博物館的古老型號機甲上研究得不亦樂乎的少年,提圖斯抿抿唇,惡聲惡氣地說︰「搞不定你們這些人有什麼毛病,聯邦那麼多機甲制造公司,出了新款你就用,用不起新款就用換季大減價的型號——反正它也曾經新過,不管怎麼樣,自己折騰個屁,難不成還想自己拼個機甲出來——」
「你懂什麼。」駱佳白居高臨下地斜了他一眼,「更好地了解機甲結構,就能更好地操作它。」
提圖斯回之一個惡劣的嗤笑,斬釘截鐵地說︰「狗屁,要真是這樣那些學術型只知道嘮嘮叨叨的死老頭們早該沖在和帝國戰爭的一線了。」
「懶得跟你說——」話說一半駱佳白一愣,微微蹙眉,「要抽煙出去抽。」
「喂,你講究會不會太多了點,老子還在——算了。」提圖斯頓了頓,將剛叼在嘴邊的煙抽出來放回口袋。
駱佳白滿意地收回目光,掏出本子蹲在原地開始演算些什麼。寫寫畫畫了一小會,等到提圖斯又開始覺得自己的脖子酸疼時,駱佳白停止了動作,突兀地出聲問︰「古日本系膝蓋螺旋壓力測量法那個M值的變數是多少來著?」
提圖斯勾勾唇角,露出譏諷的神情︰「那是什麼,能吃嗎?」
駱佳白︰「…………」
放下筆,正準備進行深刻教育,忽然一陣通訊器震動音打斷了兩人的對話。駱佳白模了模自己的書包,發現不是他的,低頭一看,梯邊上提圖斯滿臉不耐煩地從自己的口袋里模出通訊器,飛快地瞥了眼來電顯示,嘖了聲,不悅地蹙眉摁下了接通鍵——
「老頭,干嘛——什麼?——」通話期間,提圖斯掀了掀眼皮,瞥了駱佳白一眼,見後者重新投回學術的懷抱,臉上的神情放松了些,語氣惡劣地跟通訊器那邊的人說,「你叫他們少來,有多遠死多遠,那種垃圾也敢拿來給我用——」
口氣真惡劣……蹲在機甲旁的駱佳白不贊同地想著,隨手在本子上記下一個螺絲型號。
「——我不管,總之叫他們拿去給別人……什麼?回家吃飯?今天又不是周末干嘛要回家吃飯——老子自己定下的規矩,行了?」
那邊的人似乎還沒有停止說話,這邊,提圖斯已經毫不猶豫地啪地一下摁下掛機鍵,將通訊器塞回口袋里。
駱佳白(面無表情地)︰「…………不要告訴我那是你父親。」
提圖斯(挑釁地)︰「沒錯,就是他。」
駱佳白︰「……沒禮貌。」
提圖斯︰「禮貌?少搞笑了少年,我在這邊鞠躬他又看不到。」
駱佳白緩緩地點點頭,認真地說︰「想認真跟你溝通我才是有病。」
話一說,提圖斯倒是一點不生氣,反而露出一個比較燦爛的笑,三兩步爬上梯,一把將人扯進自己懷里——
「你做——」
冰涼的唇隨即覆下,卻不見舌頭侵入,只是在唇瓣處輕□,反而讓人一個激靈,頭暈目眩。輕輕急促地呼吸,鼻腔中滿滿都是男人身上的淡煙草味,不嗆人,卻讓周圍的氣氛變得更加曖昧。
靈巧的舌細細地勾勒懷中人的唇線,直到將唇瓣完全濕潤,才稍稍推開,低頭看懷中少年還帶著迷茫發怔的雙眸,微微輕啟濕潤的雙唇為這張平凡的面孔增添了一□惑。提圖斯捻了捻駱佳白稍顯濕潤的眼角,低聲沉笑︰「你還是這樣的時候顯得可愛一點。」
駱佳白猛地回過神來,臉上浮上一絲紅暈,用力推了一把靠得太近的男人,可惜後者紋絲不動,于是蹙起眉不安地警告︰「這里有人,你不要亂來。」
「天都黑了,有個屁的人啊。」
說完,更加貼近了一些。全身散發著危險氣息逼近讓駱佳白心中的不安加劇,整個人開始不受控制的微微顫抖。這個人……雙手被男人合攏壓在頭頂,身後緊緊地貼著的是他的機甲,當兩個人的距離接近到能再一次交換渾濁的空氣,呼吸到彼此的稀奇時,駱佳白無力地張張唇,又合上。
最後,還是妥協地垮下肩,低聲道︰「別在這里——」
「憋不住了。」提圖斯死死地盯著懷中面容蒼白的人,因為欲.望而變成深綠色的雙眸閃著不容拒絕的光,霸道地一字一頓道,「進機甲,我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