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燕已經把事情都告訴我們了,她說不想再原諒你,也希望你不要再打擾她和孩子的生活。」遲憲英口氣平淡,把他和田赫的決定告知出爾反爾的姚致遠。
他看不到,也感覺不到,姚致遠听到他的陳述句時,臉上驟然而起的痛楚是多麼的可怕。
病房里,楊文軍和軍總的專家團如臨大敵,因為姚致遠通話之前堅決拔掉了身上搶救的各種管子,並且要求醫生掉了所有產生蜂鳴的機器。他們檢測不到可靠的數據,生怕因為首長情緒起伏,再次發病。
姚致遠緊緊地握著听筒,指尖泛白糾結,他的視線盯著天花板上的日光燈管,有很長時間沒有動作和說話。
過了不知多久。
他才緩緩說︰「大哥……我同意。」
遲憲英諷刺的笑了︰「如花美眷,春風得意,你能不同意嗎……遲總參謀長!」
遲憲英的話像一把刀割在姚致遠受傷流血的心上,他張了張嘴,但是卻發不出絲毫辯駁的聲音……一陣陣悶痛朝他的胸口劇烈地襲來,意識漸漸消散,他努力的睜大眼楮,想要把他壓在喉間的話講完……
「大……哥……」他想說的最後一句話是,請他照顧好玉燕和曉璟的將來……
眼前泛起白茫茫的濃霧,最後的意識讓他喃喃的低吟︰玉燕……
「參謀長!!……參謀長!!徐院長……快……參謀長又發病了……」是楊文軍焦急到顫抖的喊聲。
緊跟著遲憲英的話筒里傳來了各種醫療儀器被開啟的蜂鳴,尖銳刺耳,讓他幾乎拿不住手中的話筒。
致遠……他?
在醫院?
他對著電話連喊︰「致遠……致遠……小楊……小楊!!」
回應他的是無休止的忙亂和醫生的專業術語。
他以為電話馬上要斷掉了,對面卻忽然變得安靜,然後傳來楊文軍刻意壓低的聲音︰「首長……我是楊文軍。」
「小楊,致遠在搶救,是不是!」
楊文軍沉默。
遲憲英大急,原地轉圈跳腳︰「都什麼時候了,還跟我玩虛的!小楊,你給我講實話!」
「首長……參謀長他……他……」
「他什麼……快說!」遲憲英幾乎用盡全身力氣在吼。
楊文軍舉著話筒,在空無一人的走廊上,重重的抹了把臉……豁出自己的一百來斤,不管了︰「參謀長的肺部發現了一處陰影……」
遲憲英登時頭皮一麻,整個意識都停留在了楊文軍的最後幾個字。
楊文軍艱難地吞了口唾沫,聲音沉重地說︰「演習回京後,參謀長出現了咳血的現象,我催著他來軍總檢查身體,發現了肺葉中部有一處陰影……昨天檢查結果出來……是……」他沒往下說……因為每一次再重溫昨天噩夢般的一幕,他都會覺得呼吸停滯,心髒劇痛。
他的參謀長。
那樣磊落堅強的硬漢,多少次槍林彈雨生死考驗都扛過來的頂天立地的將軍,命運卻對他是這樣的不公。他還有好多願望沒有實現,他對妻子和曉璟的承諾還沒有兌現,他怎麼能被無情的惡疾接二連三的宣布死刑。
「確診了?」遲憲英亦是同樣艱難地震驚問。
「嗯……」
「那……情況黃一心知道嗎?」遲憲英忽然把話題轉到了害得妹妹一家支離破碎的罪魁身上。
楊文軍再次肯定了他的想法。
「診斷結果是她和徐院長親自送過來的。」楊文軍忘不了,黃一心見到參謀長時,眼底涌上的哀傷和絕望,幾乎要把一個正常強大的人瞬間擊垮。
遲憲英揉了揉有些發燙的眉心,猶疑著問︰「那她去找曉璟媽媽……是致遠……」
「不是……首長……不是那樣的……」楊文軍著急的否定遲憲英的顧慮︰「參謀長對黃醫生找夫人的事,根本不知情……等他知道了她是自作主張去找夫人的時候,他當著徐院長和專家組的面,發瘋一樣吼了黃醫生一通……他說就算是當下死了,也不會和她有任何的牽扯……」
「黃一心這惡毒女人,簡直是喪心病狂……」
「首長……參謀長沒有和黃醫生有曖昧關系,他即使是病重搶救的時候,喊得仍然是夫人的名字……」別人看不懂……可他跟著參謀長已經有近20年了,參謀長的一念一動,他都能看得仔細透徹。
「那……致遠剛才為什麼不解釋……」遲憲英想到了他剛才質問姚致遠時,他的態度,忍不住問道。
楊文軍苦笑著說︰「首長,您還不明白嗎?他是不想讓夫人和曉璟知道他的病情……他說,這輩子,能擁有過她們母女,此生足矣。至于其它的,參謀長說他不能再奢求了……他想給她們安寧平靜的生活,即使給他自己的全都是苦,他也要獨自承受下來。」
遲憲英听後動容,久久沒有發聲。
而他一早便認定的妹婿,果真沒有令他失望。
「我處理完手頭的事情,馬上去北京。小楊,你先不要告訴致遠,我到時給你電話……另外,拜托你一定要照顧好致遠……」遲憲英迅速按照軍人的思維做出決定,他必須要為兩個人做些什麼,不能看著致遠消沉下去,也不能讓玉燕因為誤會而錯悔終身。
「是……首長!謝謝您……首長!謝謝……您能來真是太好了……參謀長……這麼多年,活得太不容易了……您一定要幫他……」楊文軍握著話筒,禁不住喉中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