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好借前世興田法
那楊志,鄭屠早已曉得他的身世乃是楊家將之後人,其祖上乃是楊繼業,高祖父乃是楊文廣。又前世看說岳書中,只道還有個同祖的兄弟,流落在外,喚作楊再興的,年紀輕輕便做了流寇,後來追隨岳飛,有萬夫不當之勇。
且這楊志,善使刀槍,一口祖上相傳的寶刀,使得是爐火純青,一桿八寶駝龍槍更是銳不成擋。也正是晁天王取了他的生辰綱,才使得他與魯智深取了二龍山,做了山賊,落草為寇。這樣的人,只想著晉身做官,光宗耀祖,只怕不消些手段,不成使其屈服。即是上了梁山,楊志憑起武藝,也坐了第十七把交椅,在一百零八好漢中,殊為難得。如今魯智深投了五嶺峰,卻叫那楊志又投往何處?
只是如何取得那生辰綱,卻又讓鄭屠有些遲疑。若是智取,那楊志生性謹慎,若不是那老都管與他起了矛盾,只怕晁天王要到手,也不是易事。若是要力取,憑自己力氣,要勝那楊志,也不是難事,只是從此結下仇怨,即即是珍惜他的武藝,日後也欠好相見,更不消說招納了。更何況,日後還要用這楊志,招納更為勇猛的楊再興是也。
正躇躊間,忽然眼前一亮,暗自道,即是俺自不與他照面就是,因此這便有了一番計較。當下算算還有些時日,便在城內莊中做些放置。
那莊子添了人手,越發的裝大起來。八百社兵早已然安設妥當,又報了周知州備案。那周知州樂得人情,舉薦了鄭屠,做了個承信郎。這也算得了個正式的官身。只是那都頭的職位,周知州也不教他辭了,便一並兼任著。雖不大合規矩,倒也無人說話。
自得了八百社兵,鄭屠只叫武二並史進在莊子里操演起來。那武二是練兵行陣的行家,那史進是教授槍棒的好手,兩人相得益彰。那莊子外頭劈了一處操場,整日間殺聲整天,那些潑皮無賴,先是貪圖些銀錢,松散的緊,吃這一操演,倒也行陣整齊,令行禁止,有些章法了。
那吳之敏幫陳老實打理莊子經濟,倒也盡心盡力,那陳老實亦有自知之明,索性做得一個甩手掌櫃,整日間只在莊子里轉悠,那莊中人敬他是鄭屠丈人,因此都相待有禮,也多有湊趣迎逢。這陳老實心中極為滿足,眼見得自家里住宅也換了三進三出的大院子,青磚碧瓦,自有一番富貴人家的模樣。
這日,鄭屠告了假,獨自騎了馬,徑往莊子而去。眼下秋收方過,田野里尚有些人,搬運稻谷,撿拾谷穗,因見了鄭屠,俱都停住了身子行禮問好。神態甚是恭敬。
「承信郎安好!」鄭屠正巡視過來,遠遠便見到正在田野一處,立在田埂便的吳之敏,正一路過來,沖他拱手見禮。
這老兒不喚他都頭了,只管稱號承信郎官名。鄭屠也漫不經心,下得馬來,頷首微笑道︰「先生這些時日,相助甚多,再次謝過先生了。」鄭屠執禮甚恭。
吳之敏搖頭笑道︰「承信郎做事,自有一套章法,如今陳家莊上下,皆要承承信郎恩德,故此為承信郎謀,亦是為自身謀。何敢說一聲謝?」
鄭屠哈哈大笑道︰「你這老兒,卻不實誠。俺如今也不遮掩,只問你,為何你在這陳家莊二十余年,卻胸中藏著天下大勢?想必也是不凡之人,為何便隱忍二十余年而不發,只待俺來了,你卻是顯出你的才調,卻是為何?」
吳之敏看了看鄭屠,終究頷首笑起來道︰「這些須也瞞承信郎不過,小老兒也讀得一些書,生平自視甚高,卻屢次科舉不第,因此也生了退隱之心。然終究不是那甘于平靜之人,小老兒也曾每年走動一些,即是這邊疆之城,自西向北倒也有些見聞記在胸中,道听途說也罷,官府文告也罷,無不昭示,現今天下,皇帝無道,異族遽起,眼見得天下即將大亂。」
「哦?」鄭屠其實不信吳之敏之言,若說他有些見識,倒也是真的,諸葛亮隱居茅廬,也能治天下大勢,其原因也終究不過是在他游歷各地之時,見聞識廣,加上他伶俐才干便得出的結論。如今這吳之敏有此見識,也不以為怪,卻是能看出他極具大勢觀。
「先生如此之才,為何卻始終科舉不第?」
吳之敏為之一滯,卻又不露神色笑道︰「現今天下,科舉入仕者,不知許多,然江山社稷卻日漸衰弱,最終致使天下大亂,卻又如何?卻不想承信郎見識,也只止于此麼?」
鄭屠哈哈大笑道︰「謀心中還有一問!」
「但講無妨,小老兒對承信郎並沒有隱瞞。」
「你先前所言,只道俺很是人行很是事,如今看你做派,可否有助我一臂之力之想法?」
吳之敏其實不矯情,立即便拜了下去,道︰「情願奉承信郎號令!」
鄭屠哈哈一笑道︰「你這番便不怕生平志願不得伸張?俺如今可只願做個平穩的富貴人家即可。」
吳之敏也微微一笑道︰「此乃承信郎現今的志願,日後時局,誰能說得準?」
「也罷,你便在此處替我打理莊子就是!」
「敢不從命!」吳之敏長揖道。
鄭屠頷首,看了看田野里,滿地的麥茬,不由笑道︰「如今這莊子里莊戶即是某的根本,俺也想多積累些糧草,以便日後不時之需。」
「不知承信郎可有定計?」
「有即是有,」鄭屠沉吟起來,回首對那吳之敏肅然道,「某想將本莊土地,全書承租給莊戶,三十年之內歸莊戶所有,所打糧草,俺所承租的土地幾多,只需交一定定額斤兩即可。不管天時,不管多收少收。剩余全歸自家所有,某不橫加干涉。」
吳之敏听聞此言,不由一愣。
「這即是田產承包制,如此一來,莊戶即可多產多得,豈不是踴躍而起?」鄭屠微微一笑道。
吳之敏沉吟起來,過了片刻才道︰「如此體例,好是好,那莊戶在這三十年其間可允許買賣土地?」果然這吳之敏也有些門道,看出了一些眉目。
「買賣定然是不成,若是不承租了,即可退還與某,絕不容許買賣。某之所以為此,一則是使得莊戶踴躍生產,二則是使得莊戶離不開土地,只有將莊戶留住,莊子才可大成長。」
吳之敏頷首道︰「如此一來,莊戶自可踴躍耕種,而土地終究還是承信郎的土地,此法甚妙!」說罷對鄭屠一揖到底。
鄭屠奇道︰「你這是為何?」
吳之敏道︰「若是使得此法推行天下,只怕人人踴躍生產,天下民富國強,卻不是利國利民之舉?此乃國之大幸。」
鄭屠吃他這般做作,不由笑罵道︰「你這老兒,恁地扯甚麼天下國家,俺如今不過經營一家莊子,哪的這般的用處?休要胡說。」
「日久自然見人心。」吳之敏起身,沖鄭屠笑道,「日後之事,誰能說得好呢?」
鄭屠不由搖頭而笑,也不再與他胡言亂語。其實這所謂田產承包制,不過是後世聯產承包責任制的一個翻版罷了,鄭屠拿來,不過是來提高莊戶積極性罷了。卻哪里有吳之敏說的這般的宏圖大志?
直到日頭西下,兩人這才從田頭往回走。那吳之敏自覺與鄭屠連結距離,只在他身後,不敢稍有逾越。謹守禮法。鄭屠知他如此,也不去管他。待要分手之際,鄭屠停住,回頭對那吳之敏道︰「今日說的這個制度,你且理出一個章程來,待我過目之後,即可施行,爭取下個秋收之日,使得莊戶得些實惠。」
吳之敏忙承諾了,急急忙忙的去施行。此時他被鄭屠這一想法深深感動,一路上就在思慮如何實施這個制度。固然所慮者甚多,莊戶人家有多有少,田地有貧有肥,稻種有好有歹,土地如何丈量等等,諸如此類。當下也不擔擱,挑燈熬夜。
然鄭屠所慮者,卻是土地有限,即便生產積極性大增,增幅總量也不足以改變日後戰事所需的那種窘況。因此還需要多買些田莊,只是如今誰還肯賣與自己?像這般強買陳員外家莊子之事,可一不成再,說不得卻是群起而攻之。那陳員外雖是罪有應得,然必定會使得人心浮動,只怕那周知州也容不得自己了。
想了片刻也沒得頭緒,只好先行自己的計劃,取了那北京大名府梁中書的生辰綱,然後用那些錢財多買些糧食過來囤積,以備不時只需。
一番計較下來,那截取生辰綱之事,便又提上了日程,只是此事要到明年。那蔡京乃是六月十五生辰。梁中書發付楊志起身押運生辰綱,乃是五月半時日。如今還未入冬,距那時日還長。若是自己一人去取,定然不可,那許多金銀,共有十一擔,因此又需要三十許人,輪換挑擔。
只是需要何人一同領人去,鄭屠思慮再三,終究還是覺得武二行事要妥當一些。那九紋龍史進,究竟?結果新投,且那晁天王義氣之名,廣泛江湖,若是中途出些變故,倒欠好收場。只叫史進在莊子里繼續教導社兵就是。
計議已定,便一旁做些準備,只交武二從社兵中挑出三十余人,日日加緊訓練,練習肩膀腳力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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