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宮 卷一 重生 第003回 舊時王榭堂前燕

作者 ︰ 汐曉萱

趙氏母女正在花廳喝茶,忽然听到外面傳來一陣哭嚎聲,緊接著就看到滿臉是血的寄月跌跌撞撞的沖了進來。

「夫人,小姐,求你們替寄月做主。」

寄月撲倒在地,嚇了趙氏一跳。

「光天化日的,你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想嚇死我嗎?」。

「夫人,寄月被人給打了。」

「打你?這府里還有人悍得過你的嗎?」。小姐霍春梅鄙夷的啐了一口。她豈會不知道寄月是什麼貨色,她顯是以為這賤婢又在無事生非,惹了哪家的不痛快。

「大小姐,你相信寄月,寄月真的沒有說謊。」

「那你到說說,打你的人是誰?」

「是,是孫小姐……」

「什麼?你是說霍凌花那個小白痴打你?」霍春梅不相信,「那小白痴都傻了十幾年了,就算你想找機會調回院里,也編個象樣的理由。」

寄月百口莫辯。說實話,要不是挨打的是她自己,這話放在別人口里說出來,她也不信。

「大小姐,寄月說的千真萬確。孫小姐,她,她好像變了個人似的,不但打我,她還罵我!」

「她會罵人?寄月,你莫不是覺沒睡醒,還是得了失心瘋。」

「大小姐,寄月真的沒說謊,不信,不信您跟我去看看就知道了。」

霍春梅見寄月信誓旦旦,倒真不像是說謊,困惑的看了眼趙氏。

「娘,難道霍凌花真的恢復了正常?」

趙氏不以為然,敲了敲手上的煙袋鍋,「你見過哪個傻子會自己恢復的?」

「可是……」

「你別被這死丫頭騙了。」

「娘,她哪有那個膽子。要不,我就過去看看?」

趙氏思索片刻,點了頭,「看看也好,看她到底耍什麼花樣。」

◇◇◇◇◇◇◇◇◇◇◇◇◇◇◇◇◇◇◇◇◇◇

梁沐蝶輕撫著自己胖著看不清五官的臉,仍然無法從剛才的震懾中回過神來。

毫無疑問,這具身體不屬于她。她即便是早已失寵,當年亦曾是艷絕六宮的美人,而且她不是早就被絞死在了靈犀殿,死在了王皇後的手里了嗎?現在又怎麼會坐在這里,看著鏡中這張陌生的臉孔……難道……她真的死而復生了嗎?

上天或許真的听到她臨死前的心願,所以才給她第二次生命?如果真是這樣,她是否要感激涕零,終于有機會親手讓所有虧欠她的人負出代價?

門外,腳步聲響。

梁沐蝶一驚,慌忙把銅鏡藏在枕頭下面,下一刻,寄月趾高氣昂的帶著霍春梅走了進來。

「大小姐,您看。」

霍春梅進屋就聞到撲鼻的惡臭,嫌惡的用衣袖掩住口鼻。

「這都是什麼味兒啊。」

寄月替霍春梅開路,直到了梁沐蝶,也就是霍凌花床前。

「喂,小白痴,你不是能說會道嗎?現在大小姐來了,看你還囂張得起來?」說著,寄月一把將床上的霍凌花扯了過來。

本以為以剛才霍凌花凶悍的模樣,自己不會輕易得手,手下自然使了十二分的力氣,卻沒想到霍凌花好像根本沒有半點準備,棉花團兒似的被她扯下了床。

寄月當時就傻了眼,怯怯的看向霍春梅。果然,霍春梅以為寄月撒謊,皺起了柳眉,冷冷的橫了她一眼。

霍凌花被扯翻在地,摔了個實打實,下一刻,震耳欲聾的嘶嚎聲傳了出來。

「哇……」

霍春梅見狀回手就扇了寄月一個耳光。

「賤婢。」

霍春梅打完寄月,一刻也不想繼續在這間臭氣燻天的材房呆著,轉身便走了,獨留下仍扯著嗓子哭嚎的霍凌花跟寄月。

寄月被霍春梅打的頭昏眼花,再加上霍凌花魔音灌腦似的哭聲,新仇舊恨一起涌上心頭,趨使她三兩步便竄到霍凌花面前,伸手就去扯她的沾著稻草的亂發。

「你這賤坯竟敢耍我,看我怎麼收拾你。」

霍凌花感覺到寄月到了自己身邊,忽然轉頭,勾起一抹陰惻惻的笑容。

寄月嚇了一跳,反射性的退出好遠。

「你,你是裝的?」

霍凌花攏攏發絲,緩緩坐地上站起來,鄙夷的瞥了寄月一眼。

「別說本宮沒教過你,只知道耍狠放刁是佔不到便宜的。」

寄月氣絕,指著霍凌花斥道︰「沒想到你不但恢復了神智,還懂得耍手段了?我這就去告訴夫人,小姐!告訴你,這府里早就不是姓霍的說的算了,你以為正常了,就能過著安枕無憂的日子嗎?」。

霍凌花坐下,不緊不慢的給自己倒了杯水。

「去吧,你大可以對所有人說,我已經恢復了正常,不過就算你說了,我想也不會有人相信你吧。」

「你憑什麼說別人不會相信?」

「你忘了剛才那一巴掌了嗎?」。

寄月無言以對,頓時沒了氣焰。是啊,眼前的霍凌花已經傻了十六年了,誰會相信她會突然恢復了正常?眼前這個女人不但奸詐,而且狡猾,如果她再像剛才那麼繼續裝傻充愣,撒潑打渾,以趙氏母女的性格恐怕就不是一個巴掌就能算了的。可是,一個白痴會突然變聰明,這種事簡直匪疑所思,還是,在她面前的根本就不是霍凌花。

「你到底是什麼東西?莫不是哪里的孤魂野鬼附的身吧?」

梁沐蝶沒想到眼前這婢女雖然頑劣刁鑽,對自己的事兒倒猜中了十成。是啊,她確實是個已經死了的人,一般人會管她這種情況叫做「借尸還魂」。

「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現在的主子是我。」

「你休想!」寄月激動的指著眼前的霍凌花,「你肯定不是霍凌花!快說,你到底是什麼妖魔鬼怪,我要叫人把你燒死。」

「燒死我?」梁沐蝶仰頭大笑,「再教一次,沒有證據不要亂說話。如果你說一個白痴恢復了正常,或許人家會以為你是無事生非,但若你說我被鬼怪附身,我想,到時候恐怕所有人都會以為瘋的人是你。不知道一個婢女瘋了會有什麼下場?讓我想想,她首先一定會被主子趕出家門,然後被所有人嫌棄,無處容身,你只能流落街頭。運氣好或許靠著乞討還能活命,運氣不好便成了娼妓,一輩子過著骯髒下賤的生活,沒有人會可憐你,也沒有人會同情你,因為你是個無可救藥的瘋子……」

「住口,你住口!」

「怕了?」梁沐蝶冷笑。她在吃人不吐骨頭的**里生活了十年,她完全明白如何徹底摧毀一個人的意志。以前,她不爭,不是她不會爭,而是她不想爭,若有需要,她的手段又何止這些呢?

「你,你究竟想怎麼樣?」寄月臉色慘白,顯然是被梁沐蝶嚇到了。

「我要你從今往後听命于我。」

「你憑什麼讓我听你的?」

梁沐蝶冷笑,「你有選擇嗎?」。

「我……」寄月突然覺得自己是只被蛇逼到角落的青蛙,她甚至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面前的霍凌花似乎只需要一個眼神便可以輕易控制住她的神經,讓她無處可逃。

「人一出生就是不公平的,人家有的,你費盡心思也得不到,你羨慕,嫉妒,可即便如此,你卻只能遠遠的看著。明明觸手可及,實際上卻離的很遠。」看著寄月越來越蒼白的臉孔,梁沐蝶繼續道,「你當了丫頭多少年了?五年?十年?還是生下來就是?哈,原來你是家生子。」

「你住口!」寄月被說中心事,不由惱羞成怒。她確實是霍家的家生子。她的父母與霍家簽了一輩子的賣身契,所以她從生下來就是霍家的奴婢,一輩子都擺月兌不掉奴籍的身份。

「不甘心嗎?不甘心就說出來。」

「對,我不甘心!」寄月被梁沐蝶激得有點失去了理智。她從懂事開始就痛恨自己奴婢的身份,無論她再漂亮,再能干,都不過是霍家的下人,她為了表現自己的與眾不同,事事都要爭個明白,可最後呢?她還不是因為趙氏的一句話被趕出了內院。

「為什麼別人有的,我卻沒有,為什麼別人可以高高在上,頤指氣使,而我卻只能低三下四,仰人鼻息?你說的沒錯,我是嫉妒,我嫉妒你,我嫉妒霍春梅,你明明是個白痴,卻永遠有著大小姐的身份,可以光明正大的生活在霍家,即便被人嫌棄,被人欺負,卻仍然比我強上一千倍,一萬倍……而霍春梅呢?她粗俗,野蠻,只因為她娘改嫁了老爺,就麻雀變了鳳凰,自以為是霍家的大小姐。為什麼上天就這麼不公平?同樣是人,為什麼我就要一輩子活在別人的腳下呢?」

梁沐蝶注視著情緒失控的寄月,忽然笑了。

「我喜歡你。」

寄月一愣,有點反應不過來。

「我喜歡你的野心,因為有野心的人才會注定成為人上人,而你,已經具備了成為人上人的資格。」

「你在取笑我嗎?」。寄月冷笑。

「沒有,我在夸獎你。」梁沐蝶深邃的目光投向窗外。「人,總要經過蛻變才會成長,只要有機會,你想要的東西,其實並不難。」

「機會?有這樣的東西存在嗎?」。

「有。」梁沐蝶慢慢的將視線移到寄月身上,「我會給你想要的一切。」

「你?」寄月嘲諷的迎向梁沐蝶的視線,「你一個傻了十六年的白痴可以給我什麼?」

「連試都不敢試,又憑什麼說我給不了你呢?」

寄月咬著下唇注視梁沐蝶半晌。她不知道為什麼,只覺得眼前的霍凌花有種叫人難以抗拒的力量。她明明仍然是那副臃腫可笑的模樣,但她的一字一句都深深敲進了她的心里。她的眼楮仿佛能看穿一切,而自己那點小小的在她面前根本無所遁形。她的意志漸漸開始動搖,甚至開始相信,她真的能帶給自己不一樣的未來。估且相信她一次吧?又沒有什麼損失……寄月暗暗游說自己,終于放棄了掙扎,決定听命于眼前這個可以說已經變得有點恐怖的女人。

「我該做什麼?」

梁沐蝶微微一笑,似乎早已經料到會是這個結果。

「那你便同我講講關于霍凌花的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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