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沐蝶跟徐嬤嬤約定了破案時間之後,便帶著寄月和采縈來到霍春梅的房間。此時霍春梅還沒有醒過來,李東海跟小祥二人正隨侍在側,生怕有所閃失。
小祥不認得梁沐蝶,自然上前阻攔,「你是何人?這里豈能隨意出入?」
采縈忙上前解釋,「這位是儲秀宮的新管事祿公公,負責調查霍秀女中毒一案。」
「奴婢參見祿公公。」小祥也鬧不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但既然是管事,那便是比自己大的,于是慌忙見禮。
梁沐蝶輕輕點頭,「免禮。」
這時李東海听聞梁沐蝶的身份,亦起身相迎,「下官李東海見過祿總管。」
「李大人免禮。」梁沐蝶虛扶了一把,隨即看向仍昏迷不醒的霍春梅,「李大人,請問霍秀女所中的是何種毒藥?為何仍不見醒來?」
李東海道︰「霍秀女所中的乃是西域草烏頭,此毒雖然毒性猛烈,但幸虧救治及時加之霍秀女誤食的劑量並不是很多,所以並沒有生命危險。下官已經替霍秀女銀針施救,並輔以甘草、土茯苓、綠豆等藥材驅毒,想必很快就會醒過來了吧。」
「如此甚好。」听到霍春梅暫時沒有生命危險,梁沐蝶也松了口氣。可是雖然霍春梅死不了,但此案卻牽連到了寄月,若是查不出是誰下的毒,徐嬤嬤肯定不會善罷干休,最壞的結果自然是寄月成了下毒者的替罪羔羊。
事出必有因。霍春梅雖然野蠻霸道,極易得罪人,但還不至于討厭到會讓人痛下殺手的地步,除非她的存在已經危及到了某個人的利益。
梁沐蝶雙眉深鎖,思索這其中的因由。
「霍秀女平日里的為人如何?可曾得罪過其他人?」
梁沐蝶這話是問一旁的采縈。她在霍家時就非常清楚霍春梅是個什麼樣的貨色,她故意如此詢問,只不過是在試探其他人的反應。
「霍秀女性格活潑開朗,平日里對我們這些下人也是關懷備至的,她又怎麼會得罪其他人呢?」
采縈這話一出口,梁沐蝶便不由自主的挑了挑眉,暗忖這采縈也是個說話不盡不實的奴婢。活潑開朗、對人關懷備至?這說的怎麼可能是霍春梅呢?
「此話當真?」
「奴婢不敢有半句虛言。」
采縈話音未落,只听門外有人訕笑的接言道︰「采縈姐姐,您說話可是要憑良心,可不能因為祿公公初來乍到,便有意蒙蔽。」
梁沐蝶聞聲望去,只見從外面走進一名年輕女子,看衣著應該亦是本屆的秀女,卻不認得她是何人。
「你說采縈有意蒙騙咱家,有何根據啊?」
「祿總管初來儲秀宮,自然不清楚霍春梅的為人,此女粗俗無禮,刁鑽蠻橫,若不是怕失了體面,本小姐亦想好好教訓教訓她。」
梁沐蝶上下打量此名女子,看她個頭高挑,身材豐滿,眉宇間英氣逼人,卻不似普通的大家閨秀。
「請問這位秀女如何稱呼?」
「我姓雷名若欣,乃是武國公的女兒。」
梁沐蝶恍然大悟,對武國公的大名並不陌生。
「原來是武國公府的雷小姐。」
「不敢當,不敢當。」雷若欣說著目光掃了眼始終未發一言的寄月,唇邊露出一抹若有似無的笑容,「祿總管,難道您不想知道若欣是為何事而來嗎?」。
梁沐蝶猜她必是知道些什麼,可表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只淡淡道︰「還請雷小姐賜教。」
「賜教不敢當,只是想跟總管說些案發時的事情。」
梁沐蝶聞言眼前一亮,急忙問道︰「不知道雷小姐有何發現?」
「談不上是什麼發現,只是我曾經踫巧遇到了端著早膳回房的霍寄月。」
梁沐蝶眯了眯雙眸,不確定雷若欣的證辭是否對寄月有利,「說下去。」
「那日我跟其他幾名秀女在花園路過,發現霍寄月偷偷模模的躲在假山後面不知道做什麼,一問之下才知道她是要給霍春梅送早膳……」
「我,我才沒有偷偷模模,我只是見你跟馮秀女爭吵,不想多生事端才會躲起來。」
「若不是偷偷模模,那為何我當時便聞到早膳中有烏頭的味道?」
「什麼?」寄月徹底糊涂了。她根本就不知道早膳里是何時被人下的毒,如今雷若欣竟然說她當時便聞到了飯菜里有毒?「你,你胡說!怎麼能單憑氣味便確定早膳里被下了毒呢?」
雷若欣聞言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別人自是聞不出,但我卻可以。」
梁沐蝶一直仔細聆听,直到這時才緩緩問道︰「沒想到雷小姐還有如此過人的本事?」
「我從小便被如此培養,任何毒藥都逃不過我的鼻子,祿公公或許覺得不可思議,但事實就是如此。」
「那你既然聞得出菜里有毒,那為何不當場阻止?」
「宮里的事兒很難分個是非黑白,我就算發現了,又為何要當場揭穿,惹禍上身呢?更何況,她們斗得越凶,剩下的對手就會越少,我入選為妃的機會就會越大,我又為什麼要傻到去妄加干涉呢?」
雷若欣一番話說得直爽豪邁,毫不做作,即使她野心勃勃,卻不會讓人覺得討厭,而梁沐蝶甚至開始不由自主的欣賞起面前這名女子來。
「既然不想惹禍上身,卻為何現在又要說出來?」
「因為我想賣祿總管一個人情。」雷若欣嫣然一笑,露出兩個可愛的小梨渦,「這宮里面只要有點門路的,誰不知道祿總管的大名?您如今紆尊降貴的來到這儲秀宮,為的是什麼大家心知肚明,所以我想賣祿總管您一個人情,希望有朝一日您能念著這個人情,助我一臂之力。」
梁沐蝶微微一笑,心中卻已有打算,「好,那關于此案,雷小姐有何見解?」
雷若欣明白在宮里若無人脈,即便長得國色天香,傾國傾城也很難見到皇上一面,想得到皇上的寵愛便要懂得利用各種關系,雖然說財可通神,但有些人卻不能簡簡單單就能用錢來收買,就像眼前這位祿總管……
「西域草烏頭這種毒藥其實很常見,常被用作祛風除濕、心月復冷痛等頑疾,此物生吃毒性最烈,即便煎熬亦不能多服,而依霍春梅的癥狀來看,她服食的應該是沒有炮制過的生草烏,所以才會發作迅速,而且毒性如此強勁。」
梁沐蝶听罷看向李東海,「李大人,雷小姐所說的可是實情?」
「確實如此,沒想到雷秀女竟然如此深諳醫道,真令下官佩服。」
「既然生草烏毒性如此劇烈,卻又為何會流入宮中?」
李東海答道︰「烏頭雖有毒性,但因可以入藥,所以每年宮中御醫院都會采購少量儲存,只是御藥房所存放的烏頭皆是經過炮制的,其中並無生烏頭,更何況是毒性猛烈的草烏。」
「那便奇了,宮中既無采購,那這毒又是從何而來的呢?」梁沐蝶凝神思索,半晌才若有所思的看了寄月一眼,「霍秀女,你當時獨自去到膳房的時候,只有那一份膳食嗎?」。
寄月現在把所有的希望全寄托在了梁沐蝶的身上,聞言立刻答道︰「正是,我姐姐因起得晚了,所以她的膳食便被送回膳房,我去時,便只有那一份而已,我看到與我用過的菜色一樣,便擅自端了回來。」
「那你來回的路上可遇到過什麼特別的事嗎?」。
「特別?」寄月努力回憶,卻發現除了看到馮熒芝跟雷若欣吵架那一幕之外,並無其他特別的事情,「我端了早膳便往回走,路過花園的時候見到雷秀女同馮秀女似乎在爭吵,所以便躲了起來,之後就被雷秀女發現,除此之外並沒有其他事情。」
「假設下毒之人並不是霍秀女,那依雷小姐所言,這毒在霍秀女回來的路上便已經有了,那下毒的時間就可能是早膳第一次被送到的時候,或許是有什麼人在知道了霍秀女去膳房取膳食之前下的。」梁沐蝶說完目光落到采縈身上,「采縈,第一次為霍秀女送早膳的人是誰?」
「這,是小祥。」
采縈話音未落,小祥已經嚇得跪倒在地,「祿總管明鑒,此事跟小祥無關,小祥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毒害霍秀女啊。」
梁沐蝶微微一笑,把小祥扶了起來,「別怕,我知道不是你。」
雷若欣一愣,不解的問道︰「祿總管為何肯定不是她呢?」
「因為膳食在被送回膳房之前並沒有毒,否則凶手為何會任由其被送回,難道他就不怕別人誤食,露出馬腳嗎?」。
「或許他沒來得及處理?」
「不可能。」梁沐蝶輕輕搖頭,「霍秀女說過,當她去到膳房的時候膳房中並沒有其他人,若是凶手想要處理掉有毒的膳食是絕對有充分時間的,所以這毒是在凶手得知霍秀女欲前往膳房之前才去下的,就是我說的第二種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