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漢來到一座大鎮,心想自己「一擲乾坤」手法欠熟,不能像無受那般以檀木佛珠便能打入岩石之中,于是尋了家鐵匠鋪,買了十二把四寸來長的飛刀,裝在一只皮囊裝中,掛在腰間。(請記住我)其時天色已黑,便找了家客棧投宿。
還沒進院,便听院里有一粗大嗓門嚷道︰「嘿,我可不管,此番回程我定要去那深山中找尋郝兄弟!」
又听另一人道︰「鏢頭,那山中四處都是天煞幫的眼線,太過危險,咱們已經和天煞幫結下梁子,還是不要去的好。鏢頭,說句不中听的,郝少俠恐怕已凶多吉少了,你去尋他也是枉然吶。」
那大嗓門喝道︰「胡說!郝兄弟怎會死?」頓了頓,似覺自己這話頗無道理,又道︰「就算他有什麼不測,那也要把他尸骨尋來,郝兄弟很夠朋友,是個好漢子,咱們怎能讓他的尸骨被棄在荒野?我不管,你們不去,我去!」
先前那人嘆道︰「毅鏢頭的蠻勁又發作了。」
郝漢听那大嗓門話音極熟,心中一熱,放月兌馬韁,大踏步搶進院中,笑道︰「哈哈,毅鏢頭,瞧瞧我是誰?」
只見院中站著三十幾個人,均是一臉詫異之色,怔怔地站在原地,忽然一個滿面戟髯的彪形大漢大步走了上來,抓起郝漢雙臂,一臉激動之色,郝漢與這人互一對視,同時大笑起來。這大漢正是毅基斯。
郝漢笑道︰「毅鏢頭,我好端端的,為何這麼急著給我去收尸?」
毅基斯搓了搓頭,咧嘴一笑,轉頭沖院中眾鏢師道︰「我就說郝兄弟還活著,你們偏生不信。」當下吩咐店伴準備酒菜,直接在院中支了幾張桌子,一干人連說帶笑地痛飲起來。掌櫃見他們在院中這般毫無顧忌地喧嘩吵鬧,生怕吵到旁的客人,擾了生意,讓店伴過去勸止,店伴見這伙人中為首的是個胡人,體貌又頗是彪悍,心下甚為躊躇,心想︰「總听旁人說起,這些化外生番一向不講道理,又蠻橫凶暴得緊,這大胡子生番正喝在興頭上,我若上前勸止,萬一不小心惹惱了他,沒的挨一通老拳可就不值啦,算了,挨掌櫃罵就挨掌櫃罵罷,總也好過挨那醋缽大的老拳。」打消了勸止的念頭,苦著臉傳喚酒菜。
郝漢與毅基斯互敘別來情由,郝漢先將自己這段時日所歷遭際說了,只是在那山洞之中見到骸骨遺刻之事卻略去未提,當說到自己被大雕吊著從崖間石台落到谷底那段經歷之時,毅基斯和眾鏢師听得無不嘖嘖稱奇,贊嘆郝漢膽識過人。(.請記住我們的網址)毅基斯也把那日分別之後的情形告之郝漢。原來那日郝漢與眾人分別之後,眾人從另一條出山,走出十多里,便被天煞幫追兵趕上,只不過追兵量少,都是些不中用的嘍,眾人輕易將他們甩月兌,之後從北面繞道而行,取路趕赴南陽,到得伏牛山,毅基斯等眾鏢師在伏牛山盤桓三日,第四日便即返程,今天到了這鎮子上投宿,不曾想卻遇到了郝漢。
郝漢得知喻雨芙已與兄長團聚,總算略微放寬心,他又問了一些喻雨芙的近況,毅基斯道︰「這姑娘一路上好似丟了魂一般沒精打采,見了喻堡主之後,伏在他懷里大哭了一場,跟著就暈了過去,醒轉之後,就生了病,臥床不起,茶飯不進,我們臨走前,葉大俠說他家小姐一直沒見好轉,成天呆呆地出神,唉,也不知這姑娘是怎麼回事。」他不知郝漢與喻雨芙互有情愫,加之他心性粗疏,心思不夠把細,一路上也沒瞧出這二人神色間頗是親昵。
郝漢听毅基斯說完,酒也沒心思喝了,一陣心痛憐惜,他自然知曉喻雨芙之所以這般廢然不振,都是因為思念、擔憂自己所致,真恨不得此刻一口氣發足奔到她身邊去。
毅基斯喝得微醺,又絮絮叨叨說了其他人的近況,郝漢心中擔憂喻雨芙,也沒用心去听。毅基斯兀自說道︰「嘿,別瞧那錢大小姐是個不愛吱聲的嬌弱姑娘,為人卻很是慷慨大方,咱們雖丟了一些鏢銀,但鏢彩她還是照付給了我們,另外還拿出了許多銀兩給我們那些死去弟兄們做撫恤金。喻姑娘病倒以後,也是錢姑娘一直在照料她。」
郝漢听到這里,再也按捺不住了,突然站起身來,拱手說道︰「毅鏢頭,眾位兄弟,小弟想連夜趕去伏牛山,咱們就此別過,望各位兄弟莫要怪罪。」
毅基斯大感奇怪,起身道︰「郝兄弟,是不是我老毅說了什麼不中听的話,讓你不高興了?我老毅是個 頭 腦的大老粗,喝醉了酒更是胡言亂語,若是說了什麼不招待見的話,你可別上心。」
郝漢連忙道︰「毅大哥說哪里的話?我郝漢自己便是個粗人,最愛結交的也是性情豪爽的粗人,我之所以要連夜趕路,是因為這個……這個……我實在是放心不下喻姑娘。」說到這里,臉上微微一紅。
毅基斯一怔,登時領悟過來,哈哈一笑,說道︰「敢情是這麼個事,得了,我老毅陪你一同去!」回頭對眾鏢師道︰「你們先回鏢局點卯,告訴總鏢頭,說我老毅要告假些時日,不日便歸來,你們回去時繞開天煞幫的地頭,路上可要當心。」又對郝漢道︰「郝兄弟,咱這就動身罷!」他見郝漢並未遭難,心中十分高興,本想好好與郝漢多多親近,這時見郝漢急著要走,索性決定陪他一道去,兼之他念及那日郝漢甘願涉險幫眾人引開追兵,給大伙解了圍,于情于理,都覺自己應當送他一程。
郝漢見他盛意拳拳,也不好意思推拒,笑道︰「有毅鏢頭陪著說些笑話,這一路上也不會發悶了。」
毅基斯讓趟子手牽過四匹駿馬來,他與郝漢各乘一匹,另外兩匹牽著並行,路上好做替換。當下與眾位鏢師作別,兩人四馬出了鎮子,乘著暮色上了路。一夜未歇,行到第二日上午,見路旁有座破廟,兩人進去吃了些干糧,又靠著牆睡了一個時辰,醒時已是午後,兩人打馬續行,行到後半夜四更時分,兩人又感困乏,一時也尋不到借宿之所,索性幕天席地在野外露宿,郝漢有炎陽真氣御寒,毅基斯體格十分健碩,兩人都不畏朔風夜霜,一覺又睡了一個時辰,醒來天已微明,繼續上路。這般困了便睡,醒了便走,倍日並行,毫無耽擱,行程頗快,不數日便到了南陽,進得城中,見街上有許多江湖人打扮的漢子走動,毅基斯告訴郝漢這些都是正道各門派的弟子,正在伏牛山周圍巡哨,以防璇璣教潛派細作前來刺探情報。
兩人走到城南,出了城門,沿著官道往伏牛山腳下奔去,一路上又遇到不少騎馬巡哨的各派弟子。
兩人已一天一夜未曾進食,肚中饑餓,正要上山,忽聞一陣酒香飄來,只見山腳官道旁有一家酒館,毅基斯饞得吞了一口涎水,郝漢見狀,心下十分過意不去,心想︰「毅鏢頭陪我來伏牛山,這一路上走得匆忙,途間打尖盡吃干糧,想是他饞酒了。」說道︰「毅鏢頭,咱們過去吃些酒罷。」
毅基斯大喜,正要答應,忽然想到郝漢這一路上的心焦之狀,便即轉念,呵呵笑道︰「都到了山腳下了,咱們還是上山去罷,想是你已等不及啦。」
郝漢臉一紅,道︰「既然快到了,也不急在這一時了,這會兒肚里正餓得慌。再說毅鏢頭把我送上山之後,就要返回鏢局了,咱們不知何時再能相見,走!喝他幾碗去!」
兩人進得酒館,此刻不是飯口,偌大的廳堂中只有角落的一張桌旁坐了一個身材矮胖的黃冠道人。那道人四十多歲的模樣,身穿一襲藍白道袍,正在伏案吃著一大碗面,听到有人進來,抬頭打量。郝漢也打量起道人來,見這道人四十歲的模樣,一對吊眉粗濃厚重,塌圓的鼻頭微微泛紅,蓄著兩撇燕尾須,嘴巴上兀自拖著幾根面條,形貌十分滑稽,活似一個演雜扮的優伶,郝漢見他憨態可掬,不自禁地沖他微微一笑,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道人也報以一笑,又低下頭,自去吃面。
店家上來招呼,郝漢道︰「店家,打老遠就聞到你這的酒香了,敢問店里藏的是什麼好酒啊?」
店家搓手笑道︰「客官來得正好,小店里新進了二十壇遼東燒刀子老酒。」見郝漢和毅基斯都是江湖人打扮,又道︰「這酒又醇又烈,號稱烈酒之王,非兩位這般好漢不能飲,呵呵,客官要嘗嘗嗎?」
郝漢笑道︰「這你可是說對了,我就叫郝漢,貨真價實的郝漢,好,先打十斤來。」
店家不知郝漢確是叫郝漢,只道他在自吹自擂,點頭哈腰地賠笑道︰「好 !爺們這邊坐。」把兩人讓到一張桌旁,擺上碗箸,道︰「爺們要些什麼吃食佐酒?小店的‘山城土匪雞’可是一絕。」
郝漢笑道︰「山城土匪雞,這名字倒是有趣,那就來一只,再切兩斤鹵牛肉來。」
店家應了,下去傳喚酒菜。不一會酒菜上齊,郝漢舉碗喝了一口,酒剛入肚,便覺熱息上沖,一股辛辣之意直抵味蕾,道︰「這酒當真有勁!」
毅基斯滿口贊道︰「烈酒好!烈酒好!」
正暢飲間,忽听外面一陣吵嚷,只听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快看!拴在酒館門口的驢子不是那牛鼻子的坐騎嗎?」又一人說道︰「嘿!韓老爺子眼神兒賊尖,這毛驢兒不是那牛鼻子的坐騎是什麼?牛鼻子肯定在酒館里,嘿嘿,這叫得來全不費工夫!」一個甕聲甕氣的聲音說道︰「走,進去瞧一瞧!」十多個人齊聲應道︰「是!」
這伙人說話聲音極大,郝漢和毅基斯听在耳中,都朝坐在角落吃面的那個道人望去,心中均想︰「外面這伙人要找的牛鼻子莫非就是他?」卻見那矮胖道人兀自大口大口吸著碗里的面條,吃得津津有味,對酒館外的那番吵嚷置若罔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