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這麼說你也不知道其為人如何了?」德妃轉過頭,輕輕靠在床頭,微微蹙眉道。攏起一綹垂落胸前的秀發,在手指上勾勾繞繞的把玩著。眼簾微垂,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回娘娘,其為人到底如何奴婢確實不知,不過……」霜兒稍微頓了頓,偷偷瞥了一眼德妃的神色,才繼續說道,「奴婢倒也听到過一些關于她的傳聞。」
「哦?」語氣轉了個彎兒,而後尾音稍稍上揚,德妃把玩頭發的動作一頓,眼瞼一掀,眸光清亮,顯然是很感興趣。微微轉首,繼續把玩的動作,沉聲說道,「什麼傳聞,你不妨說來听听。」
「听幾個姐妹說,她是個脾氣很怪的人,性格淡漠寡情,不喜與人交往,有些孤僻,卻也很少與人交惡。最讓奴婢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她竟然還會武功。」霜兒一五一十的說道。
「哦?如此看來,此人倒也有幾分意思。」德妃漫不經心的把玩著頭發,輕聲道。手指蔥白如玉,長發漆黑如墨,兩個極端的顏色糾纏在一起,有種說不出的纏纏繞繞。
「听說前一陣子她還在六殿下手底下受了傷,差點丟了命。」霜兒覷著德妃的神色,似乎對那女子很感興趣,便又把自己前陣子听到的事情說了出來。
德妃眉心一跳,手上的動作不知不覺的停了下來。半晌才低低輕笑出聲,呢喃道,「能從咱們老六的手底下撿回一條命,果然是有幾分本事呢!」
不知不覺,神思又轉到了下午。那個時候,她剛睡醒沒多久,正喝著一碗雪梨湯,便听霜兒說尚食局的女官在門外求見。心下不禁有些好奇,尚食局乃由皇後手下的女官主管,有什麼事情應該去找皇後才對,怎麼會到自己的廣德宮來了。心中雖然轉過不少心思,卻仍是一無頭緒。既然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不如先召了那女官進來,讓她為自己解惑。
只是……她從沒有想過一個宮婢竟會有那樣的氣勢,冷靜,沉穩,犀利,卻並不咄咄逼人,不會讓人產生厭惡和排斥的感覺,卻會讓你不自覺的臣服于她,仿佛她天生就應該高高在上。那不是色厲內荏的虛張聲勢,而是真真正正的上位者才會擁有的氣勢。也正因為如此,才更讓她驚疑不定。
能夠擁有如此氣勢的人,會是什麼身份呢?到底是什麼樣的原因,才能讓這樣一個人甘心只在宮內做一個小小尚食局的女官呢?而如今,又到底是為了什麼,讓這個女子不惜暴露身份而找上自己呢?她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這個女子,心中暗暗的猜測著她的來意。
卻不想,那女子只是交給了自己一把長命鎖,並只說了四個字就轉身走掉了。然而,那四個字讓自己明白了她意圖的同時,卻又忍不住的膽戰心驚,之後卻又有著絲絲的怦然心動。
「母憑子貴」這四個字就像是一塊巨石砸進了自己平靜了多年的心湖里,然後掀起了巨大的水花,並漸漸的一圈圈擴散開來,久久未能平息。怎麼也沒有想到,她來竟是為了這個。這還真是讓她心動啊,四妃之中只有自己一無所出,始終是她的一塊心病。
手中的那把長命鎖在陽光下閃著刺眼的光芒,像是要晃花人的眼楮。然而,那長命鎖上所鐫刻的字跡卻仍是那麼清晰的映入了自己的眼楮。正面是祝願的字樣,長命富貴四個字龍飛鳳舞。反面是一個孩子的生辰八字,青炎二十一年,冬月,初九,辰時三刻。微微眯起眼楮,如果她猜得不錯,這長命鎖上面的生辰八字應該是十一皇子的。十一皇子,那個瘋子生養的孩子,那個在冷宮中長大的孩子,那個總是被人欺負的孩子,確實是一個不錯的人選。
那女子雖然沒有多說什麼,自己卻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只是,真的可以麼?不是沒考慮過這個十一皇子,只是皇上對他的態度很是奇怪。從他一出生開始,便被留在冷宮,而皇上更是對其采取不聞不問的態度,就像他根本忘記了這個孩子的存在。她不得不謹慎再謹慎,雖然皇上寵愛自己,卻也得顧忌著天威難測不是。只是自己幾番試探下來,並沒有得到任何答案,不免心中惴惴,最終還是打消了那個念頭。
只是如今,舊事重提,那女子竟如此暗示自己,她應該是有了幾分把握的吧。竟然也不多加解釋,還真是自信滿滿啊,她是篤定了自己會答應的麼?只是,她憑什麼認為自己一定會答應她呢?想到這里,自己就有些煩躁不安,整整一個下午都有些心煩意亂的感覺,卻又偏偏想不出個頭緒。
德妃不自覺地蹙起了雙眉,心中有些懊惱,她還真的狠不下心來拒絕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不論自己再怎麼受寵,都改變不了自己沒有子嗣的事實。沒有子嗣,新皇登基之後,會將自己置于何地,她有些不敢想象。雖然現在自己憑借手段在宮里站住了腳,表面上也與眾多妃子相處和睦,可她心里明白的很,這宮里的女人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現在和自己姐姐妹妹的叫得親熱,可一旦自己失了勢,這些個慣會捧高踩低的女人,又怎麼會放過奚落自己的機會?
若是以前,自己還年輕貌美,也許不會去冒這個險,畢竟有了孩子,會招來許多嫉妒和暗箭。只是如今,自己漸漸年老色衰,皇帝又有了許多新寵,雖還念著幾分舊情,可自己明白那情分已是越發的薄了。現在,那女子親自找上門來,雖沒有多說些什麼,可那周身的氣度,卻也讓人明白她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就算這是個陷阱,自己也可以多留些後路,小心一些的。更何況現在情況不明,也許這次的事情真的就是個轉機呢?若是這樣,那便沒什麼好擔心的了,也許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