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毓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陽光透過窗紙照在自己的臉上,暖洋洋的。茫然四顧,屋子里寂靜無聲,顯然阿雪已經出去了。
揉了揉亂糟糟的頭發,南宮毓跳下床,大大的伸了個懶腰,好久沒有睡得這麼沉了。一眼瞥見桌案上用水杯壓著的字條,便知是阿雪留下的。見到上面端正娟秀的字體,南宮毓嘴角微微上翹,抿出了一個好看的弧度,黑漆漆的大眼楮里滿是笑意。
「你很開心。」原本寂靜的房間里,一個突兀的男聲驟然響起。不是那種不確定的詢問,而是平靜的陳訴。那聲音雖然嘶啞難听,卻很有特色,像是費著許多力氣才勉強發出來的一樣。
南宮毓手一抖,手中的字條便飄落在地。他一輩子都忘不了這惡魔一樣的聲音,倏然回過頭,果然看見那一抹隱在黑暗中的熟悉身影。那幽靈似地忽然出現在這房間中的身影不是別人,正是那個時時刻刻跟在自己身後,糾纏在自己左右的神秘人。他那沉寂猶如死水的目光,死死的盯著自己。南宮毓覺得自己像是在被一條陰冷的蛇盯著,情不自禁的身上泛起陣陣寒意,忍不住輕輕的戰栗著。一時間,咽喉好像被一雙無形的手扼住了,想嘶喊卻發不出聲來。
「你很怕我。」這句話也不是詢問,只是簡單而平靜的陳訴著事實。那人的整張臉都隱在那件寬大斗篷的風帽里,雖然看不清他的表情,南宮毓卻感覺的到那人似乎在笑。
「你到底是誰,為什麼總是陰魂不散的跟著我?」南宮毓渾身僵硬的靠在桌案上,防止自己一個不留神軟了下去。一時間驚怒交加的盯著面前的人,聲音有些喑啞的問道。
「這話你已經問過我許多遍了,我以為你早就已經知道了答案。」那人似乎又笑了,嘶啞難听的聲音低低響起,沒有什麼溫度的語氣透著一股子陰冷。
「你又要帶我回去麼?」雖是這樣問著,但南宮毓已經很確定答案,緩緩閉上眼楮,那種絕望的冰冷感覺再次襲上心頭,自己終究還是躲不過去麼?一想到那個冰冷的令人恐懼的地方,身子不由自主的輕顫起來。才離開冷宮兩天而已,他卻已經無法想象回到冷宮的日子,冰冷雜亂的屋子,瘋狂狠毒的女人,殘酷無情的虐打,凶惡欺主的奴才……他已經無法再像以前一樣麻木的承受這一切。
那人沒有回答,他也不必回答,這個答案一直就沒有改變過,而且他也不覺得有改變的必要。若不是此次兒忽然病重,自己無暇分身,又怎麼會放任這個孩子在冷宮外留宿?
想起兒他就有些心痛,是自己無能才讓兒受了如此委屈。他的兒是那麼的美好,美好的令他難以自拔的愛上了她,不忍她受一點委屈,恨不得將這全世界上的所有寵愛都給她,包括自己的這條命。他愛她,敬她,寵她,護她,將她當做珍寶一樣捧在手心中小心翼翼呵護著。可是那個該死的男人竟然如此待她,他竟敢讓兒受了那麼多的苦!
他真後悔自己一時心軟,忍痛割愛,放開她的手。本以為他們兩情相悅,自己這麼做便是成全,卻不想自己一念之差便將兒推進了深淵。如果那時自己勇敢一些,竭力爭取,是不是結局就會改變?是不是那樣做了,他的兒就不會受了那麼多的委屈?如果自己放手之後心胸開闊一些,沒有因為一時神傷,而遠走他鄉,更沒有因為刻意壓抑著自己的思念,而故意不去探听她的任何消息,那麼,一切的一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如果自己能夠早一點想開,在未造成真正的傷害之前就回來,是不是一切都還來得及挽救?
只是這個世界上沒有那麼多的如果,什麼都無法改變,錯過便是錯過了,現在再後悔也是沒有任何意義的了。想到現在兒的樣子,心中一陣絞痛,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啊!即使現在自己回來了,他的兒也回不來了,終究還是太遲了啊!
想起那個男人,他就咬牙切齒,這一切都是那個該死的男人造成的,他一定會好好的「報答」那個男人,讓他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這麼多年隱忍著不動手殺了他,是覺得這麼一劍把他殺了,實在是太過便宜了他,這樣怎麼能解得了自己的心頭之恨?
只是到了如今,他依然沒有想好怎麼對付那個男人,要怎麼樣才能讓那個該死的男人生不如死呢?好在他有的是時間,可以慢慢琢磨計劃,既然暫時不能動他,那便先拿這個孩子代替他好了。自己這一腔恨意總要有個承受者吧,不要怪自己殘忍,誰讓他們是父子呢?父債子還,可是天經地義呢!
看著面前與那男人仿佛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面孔,心中恨意再次熊熊燃起,他真想殺了這孩子,即使是無情的折磨也已經抵消不了自己的恨意了。可是他還不能動手,至少在兒真正好起來之前他不能動手。這孩子是兒的病根子,但也是兒的藥引子。他不但不能殺了這孩子泄憤,還要盡量保住他的性命,他決不允許這孩子離開兒!即使是死都不可以!
為了兒即使自己雙手染滿鮮血又如何?就算自己變得卑鄙無恥又怎麼樣?他只要他的兒能夠好起來。也許兒好了之後會討厭這樣的自己吧,可是自己已經不在乎了呢!即使負了天下所有人,與整個天下為敵,他也不會再放開兒的手了。錯過的那一次已經讓他痛徹心扉,他決不允許再次犯錯!
身上氣勢陡然凌厲,那人伸手虛空一抓,南宮毓小小的身子便被他扛在了肩上。順手點了他的啞穴,身形一閃便消失了,像他來時一樣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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