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8月,我決定要回老家了。
真的要回去了,那幾日的晚上天氣很是悶熱,一到晚上蚊子成群成群地在我耳邊嗡嗡個不停,也像是訴說著生活的不公。
上帝真的對我不公嗎?無眠之夜里我常常這樣想,有時還會問自己,但這卻是一個偽命題,思考與明辨對于我這樣低層階段之人已毫無用處了。而關于回老家的想法,其實很早就有過,但現實卻又是愛捉弄人。
去年年底回家時,我還帶著無限的激動與希望,但只在家呆了半天就發覺這是一個意想不到的錯誤。坐在若大的院子里,一個人托著下巴望著天空,這時家鄉的天還是湛藍的,時不時有白雲飄過,我追思著自己的夢想,寄托給自由的雲,幻想著有天狂風來到時凝聚成水珠,灑落在山峰,森林,田野與村舍。那個年就這樣的孤獨地度過了,最後還是不情願地回到了城市里工作。
而今天我想開了,想通了,決定要回家,在這個陌生的城市我找不到自己所夢想的地方,而我的青春也在此無處安放,像行尸走肉一般。其實我所在的公司待遇還算不錯,每個月我都能拿到三千多塊,但是面對節節攀升的房價與物價,我像個笨重的烏龜被遠遠拋在了後面。而我仍像個*一樣努力掙扎著,常常為了拿到高業績不得不抬頭陪笑臉,低頭裝孫子,這樣的生活受夠了,在今天我要改變了。
正在我要辭職的前二個月,被一條狗感動鼓勵了。公司門口有條三個月大的小狗步履蹣跚地蹦著,時不時伴兩聲淒厲的叫聲。我順聲定眼一望,發現這條小狗應該是被主人遺棄的,此時的它全身的毛已月兌落光了,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估計是得了什麼病。果不其然,公司里的另一位同事說,這狗得了癩病,活不長的。
那天它在毒辣的太陽下轉來轉去,被人也攆來攆去,最後只好低著頭向臭氣燻天的垃圾堆走去,它的影子漸漸被西沉的陽光拉得很長,終于消失在了更長的路上。大約一個星期後,我無意中發現了它,它仍在附近游蕩,很幽靈一般,不同的是它比幽靈可愛多了,只是毛皮仍是老樣子。我細細地觀察了一陣子,才發現它原來一直吃些垃圾和附近肉店丟棄的骨頭才得以安全地活著。令我吃驚意外的是,這家伙竟然能咬動豬骨頭。
就是這樣的一條狗,一條被主人狠心遺棄的狗憑借著什麼樣的勇力而活下去的呢?當它每天徘徊在公路旁時,瞭望著對面或者遠方的冒著熱氣騰騰的蒸汽;當它抬頭深情地注視著飯店門口時,被店員工或者老板拿著拖把追著打而無處藏身;當它倦窩在下午的陽光下仰望天空時,任被幾名頑童嘲笑並用石塊打罵;它在想些什麼,是否如人類一樣苟且偷生地想︰只要我能生存就行,能活著就行,管他什麼狗屁尊嚴與人格。
是的,今天我要像畜生學習了,像條喪家之犬學習了。以後無論冷落與奚落,屈辱與污辱,責罵與謾罵,我都要像條狗一樣學會忍受了——像狗一樣活著了。
而無論我以哪種姿態活著,都要先回家。我也曾有夢,有著苟且偷生與卑微渺小的夢,但就是這樣的夢也被一座叫威海的城市給遺棄了,弄丟了。而這時自己真的毫無思想,毫無動力了。還好,夢想終于在一張廉價的火車票上找到了,那天我拖著大大小小的包,站在候車廳里透過被雨水沖刷過的鋼化玻璃,面無表情地看著窗外,一種要落淚的感覺油然而生,但始終沒有落下,留下了無法用淚水來詮注的孤獨與希望。
我今天就要滾蛋了,像地產大亨任志強說的那樣,買不起房子就該回農村去。是的,我買不起房子,我給富人階級丟臉了,買不起他們開發的房子,還有什麼臉面再呆在城市里的10平方的出租房里蝸居著呢。
在我快準備要走的時候,我把自行車及瓶瓶罐罐都低價賣掉了,連同著維系日常生活的油鹽。此時我不由得心酸了一把,這是一個什麼樣的時代啊。本人其實也算是個積極樂觀的人了,卻總把一切事情都朝著美好的方向幻想,而這幻想每每都是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8月末的一個星期天,我最後一次去了下威海經區的福滿堂教堂做了一次真誠的祈禱。
威海,我真的要走了,在我最後一次買了二注雙色球後;
在我最後一次守著華麗的電腦屏幕打完飛機後;
最後一次喝得酩酊大醉後胡亂在海邊言語後;
最後一次對著移情別戀的女友說「以後你別後悔」後;
最後一次在威海地下書城買了一本《獨唱團》後;
我決計要走了。這天風不是大,但卻有些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