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鈴鈴鈴鈴——鈴。
高低胖瘦各具特色的男生女生喧鬧著從四面八方的教室里跑出來,很快充斥了校園的各個角落。有個男老師手中的書本被一個奔跑著的男生擠掉在了地上,他憤怒的回頭準備瞪兩眼撞他的人,腦袋轉了一圈也看不出來誰是肇事者,只得悻悻地自己彎腰把書撿起來。
跑堂生都騎著自行車往校門口涌去,住宿舍的學生急忙沖回學校東側一排排的單層紅磚宿舍,然後拎著一個大瓷碗趕往食堂里去買飯。
宇洲騎著一輛自行車慢慢地行駛,兩腿大大的叉向兩邊,楊紅邁著八字步一搖一擺的走在旁邊。和他們相跟著是李公公和毛驢。四個人清一色的嘴里都叨著一根煙。
李公公有一幅媲美太監似的尖細嗓子,穿一件白襯衫,留著三好學生似的板寸,愛干淨的要命,走路時脖子都要往前稍伸一下,留出空隙,害怕把領子弄髒。經常笑迷迷的,露出潔白的牙齒,尤其是在和漂亮的女生聊天的時候。
毛驢則完全是另一幅德性,黑色半袖黑色褲子再配上黑色的面孔,光看著裝就猜得出家境不怎麼地,估計比我也好不到哪去。他不太說話偶爾說兩句基本引不起大家的注意,經常腦袋積屎般的突然大喊,操,干死他。以此來掩飾自己個性上的蒼白。
宇洲表情冷酷,一言不發,不住的甩甩自己的秀發。楊紅和李公公喋喋不休,話題從學校里的女生到街上的地痞。毛驢斜眼看著周邊,目光飄忽不定。當听到他倆說到城南的南霸天時,嘴里毫無預見性的冒出一句,操,他有什麼好牛逼的,動一下咱弟兄們試試,干死他。
一名長相俊俏的女生正拿著碗迎面走過來,見此機會李公公豈能錯過,把本來走在外面的毛驢往後一推,迎上前去,拿出色迷迷的笑容開口搭訕,喲!吃飯去呢?
女孩瞅了他們一眼,盯著李公公罵了一句,有病。
四個人大笑起來,李公公笑的聲音尤其響亮,被罵一句反倒受用的很。李公公不願善罷干休,繼續嬉皮笑臉的答道,你是怎麼知道的?我倒是確實有點病。
女孩低頭加快腳步,嘴里還是不甘心的冒出一句,真是流氓。
喲,你搞錯了,他才叫流氓,我姓李。李公公一指毛驢。
他們三個人笑的前仰後合,李公公後退幾步攔住女孩的前進方向,一本正經的試圖解釋流氓和姓李的區別。楊紅和毛驢已經「嗷——嗷——」大叫著喝起了倒彩。
這時過來一個正兒八經的斯文男生,戴著眼鏡,看架式準備英雄救美。然而開口的第一句就讓楊紅大倒味口,他正氣凌人說道,你們干什麼?是哪個班的?走,咱們去教導處說說去。
估計他還盼著嚇唬住這幫小混混,好迎來姑娘感謝的眼神。然而迎來的卻是楊紅的拳頭,按照常理,楊紅開打之前,都會先罵幾句,你*找死呢?你個孫子是不是不想活了。
但這次統統省略了,這號人多罵一句都是浪費思想感情,直接打就行了。
楊紅對那些一個個穿著西服人模狗樣實質內心懦弱齷齪的教導處老師無比反感,他們只會在做課間操時嚇唬弱小的初中男生,也是這幅腔調,哎,那個男生,你是哪個班的?你們班主任是誰?或者對著已經發育成熟的高中女生嬉笑著說兩句,剛才那個踢腿運動是不是做錯了,應該是這樣才對。說著這廝還伸腿擼胳膊恬不知恥的擺起了造型。
真是不要臉。而對于已經在學校打出名堂的不良男生,他們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不幸的是,這個*居然拿教導處來壓制他們。楊紅怒火沖天一拳打在了他的左臉頰上,接著拿自己披在身上的襯衫捂住了他的頭部,這樣方便在他看不見的情況下往死里打。五秒鐘後毛驢加入了戰斗。毛驢的特點就是這樣,當有第一個人出手時,他必定是第二個。
毛驢幾乎是飛著過去的,一腳踹在了他的肚子上,一聲慘叫他倒在了地上。這廝居然喊救命,救命啊!救命啊!
真夠搞笑的,沒出息的東西。楊紅和毛驢撲上去拳腳相加,一頓狂揍。李公公撇下女孩沖了過來。女孩趁機逃了,仿佛這場斗毆與她毫無干系,看也不想再多看一眼。
這時四周已聚集了一二百學生,自發的圍成一個圓圈便于觀賞。李公公看了看楊紅和毛驢正拳打腳踢,覺得有必要升級一下暴力措施,于是撥開人群到樹下拎起一塊磚頭,沖了進來,照著頭頂一磚拍下去。
宇洲都沒離開自行車,冷冷的看著,神情自若的又點著了一根煙。
我端著一碗湯面從食堂出來,邊走邊和同宿舍的李波交流心得。
湯里面的土豆太少了。我說。
煮的就太少,那麼大的鍋,下進去幾顆,吃著土豆跟中獎差不多。李波也頗有怨言。
前面怎麼有那麼多人?而且有越來越多的圍過去了。我和李波一路小跑擠進了包圍圈。中間躺著一個男生正抱著頭「唔唔」痛哭,聲音淒歷令人動容。看身軀應該是高中生。耳朵邊正有紅的發紫的血滲出來。
宇洲按了兩聲車鈴,示意差不多了,該撤了。楊紅彎腰一把抓起已經染上血跡的襯衫,顯得意猶未盡,看到圍觀的人群,歷聲大喝,看什麼呢?有什麼好看的?
嚇的這一邊的人轉身就向外走。宇洲的車子騎的比剛才還慢,他們三個人隨著宇洲的自行車,大搖大擺的向外走去,比平時走路節奏都慢了半拍,就像是電影里的慢鏡頭。所到之處,圓圈自動閃出一個過道,眾人目送著他們離開。有幾個人趕忙過去攙扶地上的男生,但他擺擺手,活動一下筋骨,自己掙扎著站了起來。
他們四個人的惡劣行徑我早有耳聞,事實是,除了班上那幾個長的好看的女生,我對他們四個印象最為深刻。
自從他們混到一塊後,這所學校的武打事件就從單打獨斗式變成集團作案。而團伙明顯比單打效率要高的多。他們和其他流氓的不同點是,還頗喜歡打抱不平,當有本班的學生被外班級的賴皮欺負後,他們就在上晚自習的時候沖進外班,眾目睽睽之下把對方打的屁滾尿流,然後揚長而去。即便是高中班級也不例外。
這些都是李波告訴我的,這幾天從他口中可得到了不少新信息。宿舍里的所有人都還對我心存抵觸,尤其我主動和他們說話時更是如此,通常這時他們就斜起眼楮看著我,仿佛覺得我一個新來的,打听那麼多事干嗎。我的問話哪怕帶著謙卑的笑容,也令對方不爽。有的人還帶理不理的吱唔一聲,不知道。有的人干脆不搭理我,假裝沒听見,使我倍受打擊。只有李波不同,對我的話有問必答,而且極其詳細。同時我注意到李波在宿舍中非常被孤立,大家常把他當個傻子似的開著玩笑,而他渾然不覺。他在這兒沒有朋友,或者說沒人看得起他。
李波講述時帶著敬仰之情,他尤其對楊紅推崇備至。因為最瘋狂的一個故事里楊紅居然只身一人把那個猥瑣的班主任老師扭到了學校教導處,在全學校傳為美談。
班主任老師姓鄭,小眼楮,圓臉,下巴總是布滿明顯的胡子茬,從來沒見他有刮干淨的時候。令人厭惡的是,這廝居然留了一個飽滿的毛主席頭,頭發齊刷刷向後集中,一根一根排列著,油光滑亮,思路清晰。每次站在站台上,他首先掃視一下後排,發現座位空著的時候,臉上就會綻開笑臉,情緒變的亢奮起來。不過我得承認,這家伙講的課還是有點水平的。
那天上午,他正講的激情澎湃,唾沫星四濺時,楊紅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一般情況下,學生遲到要站在門口,喊暗號︰報告。然後老師說進來,你才能進來,有的老師心情不好裝听不見,讓你在外面站一節課。但楊紅不吃這套,進來後徑直就往後面走。在全班學生眼睜睜的注視下,鄭老師臉上掛不住,很沒面子。于是喝道︰站住!你過來,上講台上來。
楊紅歪著頭走過來。
你知道不知道幾點上課呢?
知道啊。楊紅歪著的頭從左邊換到了右邊。
那你怎麼現在才來?鄭老師語氣里帶著沒底式的威嚴。
家里有事。
有什麼事?說出口他有點後悔了,探听學生這種隱私干什麼。
有什麼事能和你說,你管這干什麼呢。楊紅有些不耐煩了……鄭老師面對著楊紅挑釁似的眼神,已經在趕緊思索怎麼樣結束這一場,既挽住自己面子,又不要激怒這個王八蛋。
以後要記住,上課要準時,你看看你今天這樣,耽誤了大家多少學習時間,你負擔得起嗎?
你*的,我不是說過了,有事有事。楊紅听著他絮叨再也忍不住了。
什麼?你罵什麼?你再罵一句。他憤怒了,他真的憤怒了,他認為這個時候應該憤怒了。
他想煽楊紅一巴掌,但這時心腦清醒了,怕更加收不了場。他肯定這個王八蛋敢和他對著打,那樣一來,就是打贏了也夠狼狽。他嚷道,走,上教導處去,我管不了你了,有人能管你。
走。楊紅說完就往門外走去。其實他只是隨口一說,並沒真想去,一個老師管不了學生往教導處送,尤其自己是個男的,也是挺丟臉的。楊紅走到門外了,回過頭來催他,走啊。
你就不怕嗎?你這種行為是要記過處分的,真不知道你怎麼想的,學校就是學習的地方,想想父母辛辛苦苦,你這樣對得起他們嗎?他企圖轉移注意力。
少廢話,走吧!楊紅干脆走過來伸胳膊準備拖他,他本能的往桌子後面一縮,樣子滑稽之極,全班人哄堂大笑。
你不要動我,走,到時候有你哭的時候,你這種學生簡直沒救了。他重拾老師的威嚴,把雙手操在背後走了出去。
現在你還有時間後悔,真進去了就晚了,好好再想想?
還不知道誰後悔呢?找教導處說道說道,我家里有事你也管?楊紅轉身拖著他的胳膊,他不住的想掙月兌開。突然想到這樣大家看到了以為是楊紅拖著他來了,得掌握主動權。所以趕緊跑到前面,造成他拖著楊紅的場面,這樣一來看著舒服多了。但楊紅識破他的伎倆,加速跑到他前面,又變成了拖著他,如此兩人反復幾次,他畢竟五十多的人了,直累的氣喘吁吁。再也難以改變楊紅狠命拖著他大踏步往前走的局面。他們繞過一棟教學樓,穿過諾大的校園往最北面的辦公樓走去。所有班里正上課的老師和學生都探出頭來觀望這出好戲,不斷還有一些學生大聲吆喝著起哄。
哇噢——哇響。
楊紅一戰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