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里的一把火 6 把錢給你爹掏出來

作者 ︰ 包子

我們宿舍又他媽的被撬了,這已經是我經歷的第二次了。房門上的鎖被扔到了院子里,宿舍里一片狼藉,每個人的箱子全部大開著,箱子里的書本、床鋪上的衣物、被褥扔的到處都是。

大家都在箱子里匆匆忙忙的整理物品,看看丟了什麼。

我錢丟了,我的錢不見了,是誰拿了?……他媽個逼的……唔唔……

李波抽抽搭搭的哭了起來。

丟了多少?我問他。

十塊,整整十塊錢,我還專門壓到里面的數學書里面,這是這禮拜的伙食費啊,操他媽的。

李波邊罵邊抽泣。

我操,褲頭也偷?這幫王八蛋。

徐一飛的褲衩不見了。

我的箱子里被翻的亂七八糟,我整理半天,還理不清頭緒,到底丟了什麼。錢我都是隨身攜帶,從來不往宿舍放的。我的箱子里除了放書,沒有別的什麼東西啊?對,我的干糧不見了,星期天回家後我媽都會給我帶十來個豆包,吃了一部分,怎麼地也應該還剩四五個才對,現在箱子里空空如也,只有一絲殘存的氣味。

我的豆包被偷了,他媽的。我迅速把這個信息與大家共享。

這時懷有一絲僥幸心理的人也紛紛發現了遺失物品,有的丟了二塊三毛錢,有的被單被偷了,有的襯衫不見了。眾人怨聲載道,罵娘聲此起彼伏。李波看到大家都丟了東西,心情稍微好受了一點。

最後大家幾乎群情鼎沸,氣憤填膺,恨不得馬上把這個惡心的偷竊犯抓住扒了皮。形成統一的戰斗思想後,開始紛紛列舉可疑對象。

是不是楊紅他們干的?今晚他們都沒見上自習。

不可能,肯定不可能,他們不是那種人,不會偷自己班宿舍的東西。

徐一飛對楊紅極為敬佩,斷然否定了這個意見。

外班的干的?高中班的學生干的?誰敢偷咱們九十班的東西,不想活了是不是?

肯定是和咱們班有仇恨,被楊紅他們揍過,不敢明里對付,只好偷偷下黑手。

有可能,對,很有可能。

這個有點偏浪漫的意見得到大多數人的同意。

等明天告訴楊紅,讓他們想想可能是誰,然後干死這個王八蛋。

當想到楊紅、宇洲他們時,大家都興奮起來,慶幸自己班里還有這麼幾個英雄,可以替我們做主,打抱不平,出出這口惡氣。眾人似乎已經看到楊紅他們幾個英勇的沖進一個班級里,將一個賊眉鼠眼的男生打的半死不活,哭爹叫娘。

提起這些,居然暫時忘記了丟東西的痛苦,一起興高采烈的聊起他們的事跡。如同解放前受盡苦難的窮苦老百姓盼著我人民軍隊趕緊打過來一樣。

門鎖被撬了,門後的插條也被別斷了,只能把門閉上,用兩根木棍頂住。

我陸續听著大家打起各具特色的呼嚕聲,仍然沒法睡著。他媽的這個聲音這麼粗,仿佛口里含著一口水似的,這是誰?肯定是馬剛。那個聲音那麼婉轉,感覺繞了好多圈,徐一飛的杰作嗎?另一個聲音卻有些恐怖,仿佛一口氣就咽下去似的,充滿掙扎般的無助,這應該是邵大軍。

終于我有了睡意,好象有人下床去院里散尿去了,管他呢。

夢里夢見有人揣門,揣什麼揣,長著手為什麼要用腳?揣了第二腳,比第一次聲音大了許多。我一下清醒過來,坐了起來。這時第三腳揣了上來,「嘩啦」一聲,宿舍的左邊門扇摔在了地上。夜晚淒涼的月亮射了進來,我幾乎條件反射馬上躺進了被窩里。

我知道,又不知道哪些好漢爺爺來了。

宿舍里鴉雀無聲,每一個人都屏住呼吸把頭縮在被窩里,心里默念著最好不要過來自己這兒,哪怕把其他所有人都騷擾一遍。

不好意思啊同學們,打擾大家休息了。

我操,居然是李公公的聲音。我听見周邊有人長出了一口氣,原來是自己人,可把我們嚇壞了。邵大軍已經坐了起來,親切地和李公公打招呼,來了啊?

嗯,李公公三更半夜來干這種偷雞模狗的事也是笑迷迷的,實在難得。毛驢緊跟在李公公身後走了進來。楊紅倚在門前,沒有走進來。

這麼晚了來擾亂大家實在是萬不得已,兄弟們最近手頭有點緊,來給大家借點錢花花。

頓時又沒人吭聲了,坐起來的又消消重新拱進了被窩。

毛驢就沒有這麼客氣了,走到邊上的李波鋪前,直接吆喝道,你,把身上的錢給你爹掏出來!

李波委屈的說道,哪還有錢呢?已經丟光了。

他企圖得到他們的同情,但毛驢之所以叫毛驢,就在于他確實他媽的是個畜生。

什麼呀?敬酒不吃吃罰酒吧?接著听到「啪」清脆的一聲響,手掌打在了臉蛋上,我想可能是他自己雙手拍了一下,嚇唬嚇唬李波。

但李波已經哭出聲來,我就是沒錢了嘛,這次帶的十塊錢,今晚宿舍門也被撬了,被偷走了,我哪還有錢呢,你就是打死我也沒有錢。

你干什麼呢?對小兄弟就不能客氣點,真是的,不像話。李公公煞有介事的教訓毛驢。接著轉向李波,來,我看看,打疼了沒有?

月光照了一會,漸漸我的眼楮已經能看清楚屋內的情況。李公公正摟著李波嘀嘀咕咕。毛驢開始轉向下一個目標,一個龐大的身軀正在被窩里一動不動。毛驢叫道,誰呀?起來!

沒動靜。

毛驢拿起旁邊的一塊毛巾,掄著胳膊打在了被窩里這個人的頭部上。馬剛假裝剛被吵醒猶猶豫豫坐了起來。

把身上的錢掏出來,看什麼看,問你呢,有錢沒有?毛驢命令道。

馬鋼人高馬大,足足一米七五的身高,但膽子卻小的可憐。此時緊張不已,既不想掏錢又不敢不掏,心中糾結不已,最後竟顫抖著聲音說道,我不知道身上還有多少錢。

全掏出來。

馬剛模模索索的在身上亂掏,心里一邊掂量,到底應該掏多少合適。

毛驢已經等的有點不耐煩了,不滿的說道,怎麼個意思你是?想讓我親自動手呢。

這時楊紅走了進來,估計看到事情進展不順,不能再無動于衷了。他徑直走到馬剛床鋪前,一把掀起了被子,嚷起來,來,咱去院子里涼快涼快。

馬剛激動的幾乎要大叫起來,我給我給,我又沒說不給你。

忙把衣服上的錢掏了出來,拿到手里一看,又有些後悔,足有十幾塊錢。楊紅早一把就搶了過去。沒等馬剛說話,楊紅已指向下一個目標,躺在被窩里的徐一飛也只得坐起來。

痛快點,把錢掏出來,有錢沒有。

有啊,可是我不能都給你啊,這是這個星期的伙食費,給了你我吃什麼?

徐一飛太他媽的有種了,他說出了我們所有人的心里話。

拿兩塊錢。楊紅說道。

徐一飛掏出兩塊錢給了楊紅。

大家紛紛偷偷的把一塊錢或者兩塊錢攥在手里。這樣接下來就順利多了,幾乎不用楊紅開口,就依次老老實實的把手里的錢遞了過去。我從身上拿出五毛錢遞給了他。

宇洲正靠在門前抽煙,背著著月光望著宿舍內,頭發散下來遮住了半邊臉,我看不清這個孫子的面部表情。

馬剛醞釀了半天情緒,終于鼓足勇氣對楊紅說道,你……把我的錢還我吧,我的錢也是這星期的伙食費,……

楊紅罵道,滾蛋!

毛驢也跟著大叫,操,讓你爹干死你個孫子。

馬剛嚇的把頭縮了回去。

李公公還在摟著李波竊竊私語,兩人關系看上去無比密切,李波茫然的不住點頭。楊紅過去打了一把李公公的,走了。

李公公一下跳起來站到地上,臨出門前不忘歡快地對大家說道,不好意思,同學們,打擾了,時間也不早了,你們早點休息吧。

就這樣這群王八蛋揚長而去。

被揣下來的一扇門還躺在地上。

大家仍然悄無聲息,半個小時後,馬剛吐出一句,他媽個逼。

眾人心照不宣的大笑起來。

這幫孫子,把他大爺的錢的拿走了,讓他大爺怎麼活?

馬剛啊馬剛,你真白長了這麼大的傻個兒。你就不敢說你沒錢了?我……我身上不知道還有多少錢?

徐一飛學著馬剛的樣子說道,又是一陣笑聲。

氣氛越來越熱烈,每一個人都面紅耳赤,義憤填膺。原來對楊紅他們的好印象一掃而空,算是看清了他們的真面目。完全就是一群混蛋,和街上那些小地痞流氓沒什麼兩樣,甚至還不如人家。因為把罪惡之手伸向自己班里是全人類都無法容忍的。同時大家都預感到,以後的日子越來越難熬了,因為有了第一次,這幫孫子很容易就會來第二次,第三次。

大家議論紛紛,最後比較可靠的一致意見是,以後下自習遲點回宿舍。

下去把門關上吧,門大開著怎麼睡覺啊?听不清這是誰在說話。

怎麼關?門扇都跺下來了,明天再說吧。關不關挺個屁用,以後干脆就房門大開,想來就進來,不要又是撬又是揣的。

這是徐一飛的聲音。

第二天晚上,全體人員不約而同都去了操場上,有的扒單杠,有的跑步,有的在角落里抽煙。一直折騰到了半夜一點多,才小心謹慎的回到宿舍。

一連幾天晚上都是如此。人心惶惶,仿佛回到了解放前的抗日戰爭時期,天天驚恐萬分的躲避著小鬼子的掃蕩。

這個世道真他媽的已經破爛不堪,就在我們隔壁住著一位高中物理老師,人高馬大足足有一米九,愛好籃球,在操場上飛奔時露出一身的健子肉,強壯無比。我們常常討論就他這個放肆體格,他老婆怎麼能吃得消呢?有幾個晚上,我們在宿舍都清晰听見了那邊的動靜,床板上翻滾踫撞聲和女人的痛苦叫聲。李波把耳朵豎在牆上听了一會,一本正經的向大家宣布,兩口子生氣打架呢。

*!你懂個屁。徐一飛笑嘻嘻的罵道。

這時全宿舍人一擁而上,全把耳朵貼在牆壁上,並把手指豎在嘴唇上,示意大家別吵吵。我此時對這種事也一竊不通,但認為絕不會像李波想的生氣打架那樣單調。

我還對這個姓許的男人崇拜不已,羨慕他的一身肌肉塊。現在看來這也是個窩囊廢,他寧願把一身力氣浪費在他那個騷娘們身上,也不願在這種危急時刻打抱不平一下。我相信,那天晚上只要他起來了,哪怕他在家里吆喝一聲,楊紅他們也不會這麼肆無忌憚。

而所謂的教導處更是養著一窩熊包,我們宿舍出了院門向西五十米就是教導處。每天晚上都有人值班,亮著燈直到天亮。這幫孫子也不知道在里面干什麼,晚上揣門這麼大的動靜听不見嗎?

而事實是誰他媽的也不願多管閑事,沒人真正關心學生的死活。有好幾次,我親眼所見,楊紅他們就在教導處門口打架,而恰好有教導處的人正準備出門,一看這個現狀,竟然趕緊又退了回去,緊緊閉上了門。更滑稽的是,打架結束半小時,他們走出來,對仍在圍觀的學生們說道,既然和楊紅他們打架,一個巴掌拍不響,說明被打的這位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這是他媽的什麼狗屁邏輯。

事情越來越糟,社會上的小地痞都混了進來,在放學後或者下課間隙,常常可以很明顯的看到他們三五成群的聚在校園的某個角落抽煙。而學校的領導、派出所、教導處一干廢物對這一切听之任之,掙一只閉一只眼。我們走在路上時,遠遠看見必須趕緊想法子避開他們,否則就會有其中一人沖你揮手,叫道,過來!

這時你只有選擇過去,否則就沒法繼續在這兒上學了。走過去後,他們就厚顏無恥的說,身上有錢沒有?把錢給你爹掏出來。

我如果說現在身上沒錢,或者說錢已經花完了,或者說我的錢剛才正好被同學借了,他們就會親自下手搜身,確實找不出來後,就會被氣急敗壞的他們暴打一頓。他們看來,他們要不著錢就揍你一頓發泄發泄。

有一次我被一個外號叫黃毛的小混蛋攔住了,當時我正在思考為什麼今天上午上課沒見夏亦然的身形,完全沒注意黃毛就在宿舍院子大門口旁邊站著,等到發現了時,為時已晚。他叫住我,說出了那句毫無創意的台詞,把身上的錢給你爹掏出來。

當時身上真的沒錢,于是實話實說,我現在身上沒帶錢。

黃毛看起來心情不太好,直接皺著眉頭露出一幅猙獰面孔,罵道,你他*不想活了?

他說干就干,掄起拳頭就打過來。我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打過架,也沒挨過揍,難道現在就要有自己的第一次了嗎?我嚇的用雙手護住自己頭部,匆忙辯解,我是真的沒有,不騙你,要有了我肯定給你。

不想我這個姿勢把黃毛給逗笑了,居然他媽的馬上換上一幅面孔,親切的問道,小孩,今年幾歲了?

我充滿懷疑的看著他,不知道這孫子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弱弱地答道,十四了。

長的這麼小。他嘟噥道,接著竟然又匪夷所思的說,好了,回吧。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個王八蛋怎麼突然變的善解人意。迫不急待就往宿舍的方向走去,幾步後,听見他和同伴說,太小了,經不住打,別一不小心給打死了。

經過這次有驚無險的奇遇後,我就長了心眼,身上一定要裝錢,雖然這次幸運踫到了一個有良心的,但萬一下一次不幸遇上個缺心眼,出手了怎麼辦。但又不能多裝,多少合適呢?經過數次真實的事例驗證,兩毛錢比較恰當。這時你用可憐的腔調說,哥,我身上沒裝多少錢,就這兩毛錢,你買個雪糕吧。

當然我不善表演,多半情況下都是,直接把錢拿出來,怯生生的遞過去,化解掉一場災難。

好在這幫家伙味口也不大,給錢就行,有幾次我甚至只給了一毛錢。而且這時是身上的全部財富,不能再多裝,因為他們居然會恬不知恥的搜身,如果發現還有,除了沒收外,還會被群毆一通。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冬天里的一把火最新章節 | 冬天里的一把火全文閱讀 | 冬天里的一把火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