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我而言,繼續在這所死氣沉沉的鄉下中學還是去充滿未知的縣城一中,統統的無關緊要。去也可以,不去拉倒。但對這兒倒真沒什麼留戀的,和老師和學生都算不上有多麼深厚的感情,其實還沒來得及和他們發生感情。而對新學校也談不上多麼向往。我感到我的性格是如此的毫無特點,什麼也無所謂,比死人多一口氣。
唯一有點期待的是住宿情況肯定大有改觀,現在住的宿舍就是二間平房子里面地上擺著一層床板,上面密密麻麻擠著兩個班六十多個住校生。晚上出去上個廁所,回來後就沒地方了,睡的時候都得側身,想來個全身的舒服點的姿勢,旁邊的兩個人就沒法睡了。入學第一天,由于來的稍晚些,到宿舍一看,我操,被褥已經摞了兩三層,這似乎意味著晚上睡覺人摞人也得兩三層。于是當天晚上,每個人心照不宣,才六點鐘就躺在床上佔地方,睡的晚點的,只得往里硬塞,最後還有七八個人睡不下,沒辦法,把這事匯報給了班主任,兩個班的班主任親自過來打點,他們各從最邊上開始指揮學生,你,再靠靠牆,你,貼住他的背,你,把身子側起來。
就這樣,居然神奇的把這七八個學生按排妥當。但地方如此緊張,于是一些惡心鬼為了擔心失去根據地,晚上就把小*對著床板中間的縫隙尿到了地上。時間一長,宿舍永遠彌漫著陣陣尿騷氣。同時滋生出了許多新物種,各類叫不上名來的小爬行動物,自然界出于維護生物鏈的需要,終于宿舍出現了大型生物,老鼠。到了晚上,就在被子上悉悉索索的爬來爬去,尋找食物或者尋找伴侶搞對象。有時不注意就跑到了某個人的臉上,但這廝用手一把打掉,用被子蒙住臉繼續睡。
如果去了縣一中,肯定不是這種情況,說不定是一人一張床,我是這樣想的。然而等來了這兒,才發現比原來那個鬼地方也好不到那兒去。唯一不同的是原來床板直接鋪在地上,現在架起來離地七八十公分高,人數略少,有不到三十人,但每個人都帶了一個巨大的箱子和許多行李,不明白這幫家伙帶這麼多東西干嗎。如此一來,本來不該緊張的地方顯得擁擠不堪。而且仍舊有人往地上滋尿,甚至有人半夜不願起來去外邊上廁所,干脆站在床板邊上,悉悉哩哩的將尿排在地上。
除了晚上的棲息環境,我別無他求。
但我爸和我媽的想法無比堅定,他們自以為是的以為,繼續呆在這兒極可能會毀掉我,只有去了縣第一中學校,我的未來肯定不可限量。而他們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的身上。
那段時間,我爸天不亮就步行十多里去鎮子上坐公共汽車車,到縣城里去托人找關系。忙活了一個多月,終于有了眉目。
我爸找到了他小姨的妹夫的佷女的公公,這個家伙在縣政府衙門工作。我曾經有幸見過他一面,當時正好鄰近一個村子有人家辦喜事,而他和這家人算是親戚。我和同村的伙伴去看熱鬧,見到了傳說中的他,他被眾人包圍著,舉手投足官腔十足,擺著一幅虛偽的臭面孔,我一點也不喜歡這種貨色。起初估計被人家給無情拒絕了,我爸鍥而不舍的跑了好幾趟,送了不少禮,事情終于有了轉機。
他直接給校長掛了個電話,校長唯唯諾諾的說,來吧,可以安排在我們學校同年級最好的班級里,來了直接找90班班主任鄭老師就行了。
這個學期開學時,我媽領著我去了班主任家里,帶著謙卑的笑臉,說了一大堆違心的奉承話,給他小孫女發了二百塊錢。我對我媽出手如此大方驚訝不已,過年我走了十幾家親威,總共掙的壓歲錢才五十二塊錢。二百塊錢,得我爸當建築小工連著干兩個月,我家正養的那頭豬喂四個月,我家的兩畝玉米地長一年,還得把玉米粒全掰下來才能賣這個價。
上晚自習時,我被老鄭領著去了教室里,看著一片陌生的面孔,我激動不已,我很快就發現了有好幾個女生十分漂亮,而且感覺和鄉下學校里的完全不同,皮膚那麼白,穿戴那麼時髦,就和電視里的一樣,有的平時都說著普通話,真是不可思議。原學校里的女生即便五官再好看,臉蛋也是紅紅黑黑的,一看就是山溝子里的女娃。
但是他們性格都怪怪的,我充滿諂媚的主動找話題聯絡感情,他們也是帶理不理的,甚至假裝沒听見。連老師也是這個德性。一次英語課,英語老師明顯不懷好意的把我叫起來,閱讀一下這篇課文。我小心翼翼的讀著,幾個音明顯發的不準,引起大家一陣大笑,她居然也笑著示意我坐下,我臉上火辣辣的感到自己丟死人了,現在的形象一定是狼狽不堪。女老師又問大家上節課的布置的難題想的怎麼樣了?有沒有人答出來的。李公公在後面大喊,NO,激起一片笑聲。這時她又轉向了我,看樣子不讓我出夠丑不罷休,通過她的眼神,我感覺到她已經把我當成了和李公公一類的學生,當個開心果調節一下課堂氣氛什麼的。但是令她失望了,我站起來十分痛快的說出答案。全體同學「啊噢」驚叫一聲,有幾個人竟然鼓起掌來。同桌對我說,你在你們學校一定是尖子生吧。
第一次有人主動和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