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臣妾恭候多時 天仙子︰沙上並禽池上暝

作者 ︰ 八月薇妮

秉嫻認得之人是個小人隊的伍長,素來蠻橫霸道,她便只淡淡看了眼,轉身而行。那伍長瞧她不爭,越發不屑,又啐了口,喃喃罵了聲,也自回房。

秉嫻輕手輕腳回到房中,模到自己鋪上倒身歇息,剛躺平了,旁邊忽地有人輕聲道︰「你去哪了?」

秉嫻轉頭看去,卻見是那清瘦少年,側著身子,定定看著她。秉嫻驚了驚,而後笑著低聲道︰「去解手了,怎地還沒睡?」少年道︰「做了個夢,剛醒了。」秉嫻道︰「噩夢?」少年笑了笑,忽道︰「沒事了,睡罷。」

一夜無話,次日天濛濛亮時候,司馬房的眾人已紛紛起了,穿戴整齊出外去伺候馬匹。

秉嫻同那少年季南,矮墩張胖一起,三人素來是負責打掃馬房,將馬糞清理出外的,這種活計算是馬房中最髒差的,經常操弄這些,連人身上都會沾上馬糞之氣,軍中沐浴又難,因此沒人喜歡干這營生,而季南同張胖兩個都是素來被欺壓慣了的,故而被推了來。唯有秉嫻不同,她是主動請命加入的。

三人將馬糞打理干淨,自有人負責給馬兒喂食,陸陸續續有軍官前來,領馬出外,秉嫻同季南兩個抬一筐馬糞,張胖一人提著一個,將馬糞往外運出。

三人抬著馬糞行徑軍妓所帳外,見到不少士兵前來,隱隱地有些不好的聲響傳出來。

季南偷偷向這邊打量,臉色微紅,張胖咂嘴,低聲道︰「小賢,你、你來過麼?」秉嫻道︰「來這種地方作甚?好好干活是正經。」

張胖掃她一眼,又看季南,胳膊肘頂了他一下,道︰「我看小南像是想來的,怎麼,改天跟哥哥一起?」季南听了這話,臉頓時便越紅了,他先前正偷瞄那處,心神不屬地,被張胖一頂,腳下踏錯,抬著的那筐子猛地晃動了下。

秉嫻忙道︰「好生掌著!」

不料事有湊巧,旁邊正有個人經過,邊走邊罵道︰「賤婊-子,不過是千人騎萬人壓的污糟貨!跟老子面前裝什麼貞節烈女,老子偏不如你意,多叫幾個兄弟來照顧你,讓你知道我的手段是真!」他忙著大步經過,正巧秉嫻同季南兩個掌不住,那筐子中的馬糞頓時跌了出來許多,那人只顧著喃喃罵未曾防備,頓時一腳踩個正著,另有些馬糞竟污了他半身。

那人見狀,大怒之下,陡然住腳,罵道︰「不長眼的賊廝,他娘的找死!」不由分說地將筐子一腳踢翻,馬糞散了一地。

季南見闖了禍,急忙道︰「是無心的,請別見怪!」那人一股火竄上來,將他揪過去,道︰「又是司馬房的……」一眼掃到秉嫻,怔了怔道︰「好哇,你們果然是故意如此!」

秉嫻正忙著收拾那筐子,見狀抬頭,兩兩相見,此人不是旁人,正是昨兒晚上的那伍長,因他性子烈又蠻橫,動輒不如意就如火星亂竄般須髯皆張,因此人送了個外號做「鬼蓬頭」老四。

張胖也上來百般求情,鬼蓬頭老四卻不依不饒,將季南往地上一摜,道︰「讓爺爺消氣也成,把爺爺靴子的馬糞舌忝干淨了!」

季南臉色煞白,跪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鬼老四見狀,按著他的頭向靴子上靠去。季南拼命掙扎,臉卻仍舊貼上了冰冷靴子,那眼中的淚登時滾落下來。

張胖見狀,急著道︰「這有點太過了罷!」旁邊幾人笑嘻嘻地都圍過來看熱鬧,鬼老四獰笑道︰「是你們自找的。」正死命按著季南的頭,旁邊忽地有人道︰「請伍長消消氣,讓我來如何。」

鬼老四抬頭,見是秉嫻,不由笑道︰「你小子……你肯?」秉嫻給他將袖子上的馬糞彈去,道︰「請手下留情,他不懂事,我替他!」鬼老四見她神情溫和,便松了手。

張胖急忙扶著季南起身,季南兀自淚落不停,抖個不停,半邊臉沾著些馬糞,鬼老四雙手掐腰,一腳抬前,道︰「來罷?」斜睨著秉嫻。

秉嫻笑道︰「好說好說。」鬼老四見她笑嘻嘻地要彎腰下去,又是得意又是猖狂,不料秉嫻不過是做個架子,趁伍長不備,一拳揮出,道︰「□去罷!」來勢極快,正中他的下巴。

劇痛襲來,鬼老四又驚又意外,來不及反應,秉嫻又是一腳狠狠踢上他肚子,鬼老四生的體格健壯,乃是個格斗好手,乍然間吃了大虧,捂著肚子後退幾步,疼痛不已,這才反應過來,抬頭看著秉嫻,道︰「你找死!」面色猙獰,猛地沖上來。

旁邊張胖跟季南都驚呆了,張胖牙齒咯咯作響,他雖然生得彪悍,但天生膽小,季南忙道︰「快……快叫兄弟們來,還有……找周、周參軍……」張胖道︰「好、好,這就去。」松開季南轉身就跑。

那邊那鬼老四撲上來,來勢凶猛如虎,秉嫻卻絲毫不慌,眨眼間兩人已經過了幾招,旁邊眾人本是來看「恃強凌弱」的戲碼的,未曾想竟看了一處活生生的「勢均力敵」,誰也想不到這看起來身板兒不算強壯的司馬房小兵,竟能跟向以威猛勇武聞名的鬼老四打個平手。

但誰也不知,秉嫻心中也有些叫苦,這鬼老四以臂力著稱,她跟他過招之時,從不敢將身子靠近,怕被對方制住,只動用輕靈步法跟彼糾纏,但雙臂偶有相接,被對方強悍之力壓制踫撞,雙臂已經生疼不已。

秉嫻步步後退,眼見是敗相畢露,鬼老四見狀,怎會不知,更是步步緊逼,最後一個餓虎撲食,要將秉嫻一個回合擒住,秉嫻嘴角一挑,暗暗叫好,身子不退,千鈞一發之時向旁邊一閃,一腳踢出,將鬼老四的腿踢得踉蹌,電光火石地,再向他背上一撲,手肘彎起,如千斤捶模樣,用力沖著那脊梁正中的一枚穴道上敲下!

鬼老四只覺得背上劇痛,宛如被人一刀撬入一般,頓時之間眼珠子都要瞪出來,再加上腳下被用力一絆,整個人毫無反抗之力跌倒在地,正好兒地上是先頭灑出來的馬糞,整個人被馬糞裹了個正著,頓時臭氣沖天,狼狽不堪。

秉嫻回身,一腳狠狠地踩在鬼老四背上,鬼老四大叫一聲,竭力抬頭。

秉嫻冷颯颯地望著地上略微掙扎的男人,端的又威風凜凜,又帥氣十足,旁邊眾人本有鬼老四的人,見狀竟有些看呆,只顧看,一時忘了動手。

秉嫻冷笑道︰「你想讓別人舌忝你靴子上的馬糞,沒想到自己反倒吃飽了馬糞罷!這一腳是告訴你,休要再隨意欺負人,司馬房又如何了?沒有了馬房的兵丁將馬兒養得好,你們就只能撒著腳丫子去追敵兵,早死數千萬次!在自家陣營里逞什麼英雄!」

此刻,張胖正同七八個司馬房的人趕到,見狀都是大驚,又听秉嫻如此說,均都面露感動之色。

鬼老四怒道︰「你……你叫什麼!報上名來,此仇爺爺不報……誓不、不……」被馬糞燻得欲死欲活,一句話未說完,「哇」地便吐了出來。

秉嫻輕巧跳開,雙臂疼得難當,卻只當若無其事地,睥睨道︰「姓藍名賢,想再吃馬糞的話就再來找我罷!」說罷,又冷笑著看那人一眼,才被馬房眾人簇擁著離開。

馬房的眾兄弟親親熱熱簇擁著秉嫻回去,正好兒活都干完了,大家伙便偷懶喝了一回酒,正喝了一半,外頭有人來道︰「小賢,周參軍來找你!」

秉嫻答應了聲,道︰「大家先喝著,不必等我。」說著便起身離去。剩下眾人面面相覷,有人道︰「小賢為人甚好,就是……同周參軍未免太親近了些。」又有人道︰「我听聞小賢是參軍的親戚,還是別亂想了。」又有人道︰「不過小賢那個模樣兒……雖然總是在馬房里廝混,倒真是不錯的……」一陣轟然,便又喝酒。

秉嫻出到外頭,卻見周參軍負著手背對著自己,秉嫻上前,抱拳行了個禮道︰「參軍!」周參軍回身,上上下下看她一眼,道︰「無礙嗎?」秉嫻點頭︰「驚動參軍大人,實在不該。」周參軍道︰「果然給你說中了,先前將軍召人議事,方才散了,我听了就即刻趕來,怎麼打起來了?你不是從來不惹事的性子麼?」

秉嫻道︰「我也不想生事,不過別人欺負到頭上來了,總不能還忍著。」周參軍笑吟吟看她,道︰「是欺負到你頭上來了麼?」不慌不忙地在她手臂上一捏,秉嫻猝不及防,痛叫一聲。

周參軍道︰「你倒義氣,為人出頭,自己還不過三腳貓罷了,打碎牙齒和血吞,有這麼好滋味兒?」

秉嫻苦笑道︰「都是兄弟,何分彼此?難道看著人被欺負死?我雖然也不濟事,不過到底比他強一點,能幫就幫。」

周參軍重重嘆了聲,道︰「你倒是菩薩心腸,你也知道蓬頭鬼老四是個極纏人的角色,卻還去捅這個馬蜂窩,你不怕救人一命,你反倒後患無窮嗎?」秉嫻道︰「我報上我的名兒了,他要報仇,就找我來,我不過是個養馬的小兵罷了,難道怕他什麼?頂多是技不如人被打一頓,疼上一疼也就過了。」

周參軍皺了皺眉,道︰「你倒是真想開了。」秉賢道︰「沒辦法,這當兒,再想不開又能如何?難道去跳河麼?」

周參軍笑著搖搖頭,道︰「你這孩子……咳,好了。」繃了繃臉,又道︰「你放心,這件事我既然听說了,總不能袖手旁觀,老四那邊,我自會處理……他總不敢忤逆長官的。」

秉嫻笑道︰「又要讓參軍費心了。」周參軍掃她一眼,道︰「你也知道我為你費心?對了……我來問你。」秉嫻道︰「何事?」周參軍道︰「昨晚兒上我怎麼糊里糊涂就睡著了?你是什麼時候走的?」秉嫻道︰「說起來我也有些糊涂,本是喝醉了的,不知為何醒來竟在參軍床上,參軍也在身邊兒睡得正香,我怕吵醒了參軍不好,又怕天明了給人察覺,就先自己回來了。」周參軍道︰「真個如此?」秉嫻眨眨眼︰「是啊。」

周參軍見她略睜雙眼,幾分天真無邪地,便又嘆了聲,道︰「罷了,大概是我喝多了……嗯。」秉嫻點點頭,道︰「下回參軍還是少喝些。」周參軍見她一本正經地,便哼了聲,道︰「以後少給我惹事。我還不想讓全軍中都知道我對你好。」他說這話時候,就掃了秉嫻一眼,眼神有些千絲萬縷地。

秉嫻只當不見,老實道︰「我知道了。」周參軍見她如此,便輕輕一哼,負著手,轉身走了。

秉嫻見周參軍去了,才回來,正好季南出來,見狀道︰「哥哥……」欲言又止。秉嫻知道他的意思,將他攬過來,輕輕拍一拍肩膀,道︰「行了,別說沒用的。」季南眼楮紅紅地,顯然哭過。秉嫻望著他,說道︰「小南,我想去一趟軍妓營,你要不要跟我一塊兒去?」季南嚇了一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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