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入雅風懷中,被他牢牢抱住,秉嫻靠在雅風胸口,眼中仍帶著淚,臉上卻再也沒了悲傷欲絕的神情,雙眸定定地望著黑暗某處,神情復雜之極。
雅風等秉嫻平靜下來,便喚藥,奉劍上前,雅風將藥端過來,又叫奉劍另行取些金瘡藥來,片刻奉劍帶了藥回,便行離開。
秉嫻喝了那治療嗓子的藥,便問道︰「金瘡藥是做什麼的?」輕輕縮了縮身子。
雅風手扶著她的肩頭,雖是隔著衣裳,卻仍舊能看出幾分端倪來,雅風道︰「放心,我不問你其他的,只想要你好端端地。」秉嫻聞言盈盈看他,凝視片刻,才道︰「哪里能瞞得過少王爺?」又苦笑道,「不知少王爺要如何處置小人?」
雅風心中也是半苦半甜,嘆了口氣,道︰「小嫻,你受苦了。」
秉嫻垂頭道︰「有你這句話,我還想什麼呢?」幽幽清香,緩緩浮動。
雅風輕輕抬起她的下巴,細看了一番,才道︰「你的傷,還疼麼?」
秉嫻道︰「你想怎樣?」
雅風道︰「傷在肩頭,怕是不好處置,要不要我看一看?」
秉嫻笑道︰「不看一看你是不會死心的對麼?」
雅風知道她是指先前兩人對峙時候他,便又將她抱過來,小心避開傷處,道︰「是,我定要親眼看上一看才放心。」
兩人之間融融恰恰,雅風將秉嫻的衣帶稍微松了松,又系好,秉嫻只垂著手靜靜地,雅風才將她肩頭的衣裳撇了往下,果然見她肩頭上綁著繃帶,隱隱滲著血。
雅風見狀皺眉,便道︰「小嫻,我幫你重新上藥包扎,可好?」秉嫻道︰「只是要有勞了。」雅風道︰「甘之若飴,只怕會不小心又弄傷了你。」秉嫻道︰「再狠的苦也吃過了,這點又怕什麼,何況你是真心為了我好……就算是疼上一些又有何妨。」
雅風听了這話,怔怔凝視秉嫻的臉,手輕輕撫在她的臉上,秉嫻看他一眼,便稍微將臉側向雅風手上,微微閉上雙眸。
透窗風細細,床前炭火透著紅通通的光,一側的帳子忽然無風垂落,微微蕩漾,掀的秉嫻鬢邊的發絲也微微地向後飛起,而她閉著眼楮將臉靠在他手心,臉頰輕輕蹭動,一絲癢自雅風手心里透進去,一路鑽到心里。
這樣溫孌嬌香的美人當前,能不動心者有幾?雅風忽地想到曾給她度氣之時,她唇上的甜香沁然……
雅風雖然仍舊端坐微動,但額頭卻也微微地見了汗。
「嗯……」秉嫻卻緩緩睜開眼楮,那秋水色的雙眸輕飄飄地掃了過去,就算是無情也更動人,「不是說要處置我的傷的麼?怎麼還不動手呢?」聲音似摻了蜜糖在內,聞之心也化了。她緩緩地將臉離開雅風手上,側頭看向自己肩頭︰「這樣的傷口,怕是很難看很丑陋的,還是不勞煩你的好,免得你看了嫌棄。」抬手將衣襟往上掀了起來,想遮蓋住□肩頭。
雅風探手將秉嫻手腕握住︰「我來。」沉聲道,「——只能是我。」雙眸望著秉嫻,溫柔之中,又帶幾分不由分說。
次日雅風起身,便有人來告,說是有個女子求見。
雅風道︰「我在這磬城並不認識什麼女子,不見。」侍衛道︰「那人說她姓蘭。」雅風一怔︰「蘭?」心一驚,便想到個人。
雅風出到外頭,見廳中果真站著個女子,身著狐毛錦緞披風,一張臉嬌柔可人,眉眼細致,烏黑的頭發,紋絲不亂,戴著兩支飛鳳玉釵,金花瓖鬢,是個水靈出挑讓人簡直難忘的美人,——卻正是秉嫻先頭見過的蘭容嫣。
雅風自然是認得蘭容嫣,不動聲色地進了廳內,雅風坐了,淡淡道︰「原來是二小姐。」
兩人間隔著五六步,容嫣款款行禮道︰「容嫣參見少王爺。」
雅風道︰「不必多禮,請起。」
容嫣起身,笑意盈盈地道︰「容嫣知道少王爺日理萬機,無事不敢多加叨擾,昨兒听聞欽差大人出事,少王爺把將軍下了獄……不知何時才能將人放出?」
雅風听她問的是檀九重,便道︰「他涉嫌殺害欽差大人,此事非同一般,怎能輕放。」
容嫣道︰「听聞當時在場的還有一個欽差的姬妾,或許此事並非我們將軍所為……據容兒所知,將軍他對少王爺素來是忠心耿耿,別無二心的呀。」
雅風冷冷哼道︰「人心易變,難道二小姐不知道麼?」
容嫣听他話中帶刺,卻仍笑笑地,道︰「少王爺好像對奴有些不滿……當初我家出事,可非容兒所願,容兒也是身不由己的。」
雅風淡淡看她,道︰「當初我回來之後,听聞此事,人道大小姐已經身故,我找到二小姐你,本想救你離開檀九重,可是卻被二小姐拒絕,——不管如何,檀九重是導致蘭家滅門的第一人,二小姐該對他深惡痛絕才是,可是卻執意留在他身邊,如今更是為了他來見小王,所謂‘人心易變’,真真也不過如此。」
容嫣道︰「奴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流之輩,身子又被檀郎強佔了……難道還能另尋高枝去不成?也只能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了,因此自然要關懷他的安危了……」
雅風听了這句,臉色越發不好,便道︰「這也虧得二小姐想得開,既然二小姐甘之若飴,旁人多說又何益?也罷,過往皆都不提,只是,若今日二小姐是來探問消息的,小王便告訴你,檀九重犯了重罪,放不得,若是其他,二小姐便請回罷。」
容嫣見他語氣堅決,大有不容分說之意,便上前了一步,又說道︰「雅風哥哥,何必這麼拒人于千里之外?據我所知,檀郎素來相助承俊王,又頗得愛芝公主青睞,雅風哥哥還是給自己留一條退路的好,休要意氣用事。」
雅風皺眉道︰「你喚我什麼?」
容嫣說道︰「雅風哥哥,難道不是麼?我姐姐若是嫁了你,我自然要叫你一聲姐夫了……我姐姐還未曾嫁你,我叫一聲哥哥也不為過的。」
雅風心中一動,望著容嫣雙眼,道︰「你想說什麼?」
容嫣道︰「難道不是麼?對了……我忘了告訴雅風哥哥一件事,不過現在好像也用不著我說了,哥哥大概是知道了,辛辛苦苦守三年,讓天下多少妙齡女子黯然傷神的痴情……如今倒是老天有眼,不枉哥哥為她苦守。」
雅風道︰「你……」
容嫣輕輕一笑,道︰「面兒上人都說她已經死了,如今忽然活著回來,雖則是喜事,可我家里的罪名是謀逆,以我看來,姐姐她卻是再也不能堂而皇之嫁給雅風哥哥了,要相親相愛,何其艱難?別說是嫁娶,倘若是給別人知道了她留在少王爺的身邊兒,恐怕仍舊要掀起一番軒然大波……承俊王爺那邊,就先過不去,少王爺說對麼?」
雅風見事情至此,反倒不惱,淡淡說道︰「你竟全知道了,是檀九重說的?他讓你來做這番說辭?」
容嫣道︰「這個就不勞少王爺操心,我只求我家檀郎安然無恙……其他的事情,寧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將來大家好端端地回去了,倘若有人有個疑心,說些風言風語,容兒或許還可以相助少王爺一臂之力,以報答少王爺此次寬容之恩。」
雅風道︰「容嫣,你是在要挾我麼,真是好大的膽子,你為了他,至于如此麼?」
容嫣道︰「檀郎他的確不是個好人,或許在少王爺眼中,我也不是個好人,呵呵,我們兩個豈不是正是一對兒的……而且以我的私心,也想要姐姐好好地跟著少王爺,她先前實在是受苦了,少王爺該好好地體恤照料她,金屋藏嬌也好,改名換姓也罷……只別再讓其他的男人覬覦了去才好。」
雅風听到最後,頗為刺心,皺眉望著容嫣,容嫣卻仍笑吟吟地,兩人對視片刻,容嫣先開口道︰「我也不煩勞少王爺了……請您好好地想想,這並非要挾,想必少王爺心里也明白,欽差的死,究竟誰是誰非?大概還是別提也別追問了好……檀郎說還有個神秘的影子曾掠過是麼?如今的世道,刺客可是防不勝防的……何必要讓無辜之人抵罪?說起來,檀郎對少王爺,可是忠心未改,少王爺該明白的……自斷手臂之事,少王爺這樣聰明……」
雅風將她的話語打斷,冷冷道︰「夠了,若無他事,你回去罷。」
容嫣見他始終未曾表態,眼中焦急之色一閃而過,卻仍笑吟吟道︰「那容兒遵命……」轉身之時,忽地又停了步子,道︰「少王爺身上可是真香呢,這是什麼香這麼古怪這麼好聞的?只是很不像是脂粉香氣,配合少王爺倒是正好兒,這萬一是脂粉香氣倒是不好了,會讓人疑心少王爺別有所好了呢,嗯,容兒一時多嘴,請少王爺見諒,——容兒告退了。」深深地又行了一個禮,邁步轉身,婀娜而去。
雅風望著蘭容嫣遠去的身影,正皺眉深思,卻見外頭有將領匆匆來報,說是城中出了幾件凶殺案子,據說是南楚兵所為,已經引起了民眾恐慌,影響甚為惡劣。
雅風道︰「命人徹查,查明是誰所為,決不輕饒。」那將領欲言又止,雅風問道︰「還有何事?」將領見左右無人,才低聲道︰「少王爺,不是末將危言聳听,最近因檀將軍入獄,他所統領的夜軍好似有些蠢蠢不安……」雅風道︰「你是說,那些凶案是夜軍所為?難道……」頓時想到一個可怕的可能,那將軍顯然也是想到了,憂心忡忡說道︰「這些人野性難馴,倘若真的聯合作起亂來,恐怕這才安定下來的磬城,又要陷入戰亂了……」只不過這一次的戰亂,卻是南楚軍的內亂。
雅風皺眉道︰「夜軍只有一千有余,倘若他們真的敢輕舉妄動,傾全軍之力也要將他們制住。」只是彼此心里有數,那不過是迫不得已的舉措,真要打起來,傷亡恐怕非一個慘重可形容。
雅風負手看天,連綿的雪天過後,滿目晴空,天空碧藍如洗,遠處山巒層疊都看得清清楚楚,雅風心道︰「如今豈非是內憂外患?此事必定還是檀九重在後操縱……難道他真的以為能夠拿捏住我麼?」想了想,便對那將領道︰「去把檀將軍帶來,我要問話。」
幾乎與此同時,清冷的牢房之中,在囚禁檀九重的監牢頂上,有一道單薄的影子,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那通風口處,那人向下張望了片刻,手中的寶劍在落腳之處輕輕畫了一個圈,然後單腳尖往下一點,只听得輕微地「喀喇」一聲,連人帶瓦片墜落下來。
而在牢房內,檀九重靠在牆角,瓦片將要落地之時,那居中的影子將劍一旋,瓦片四散飛出,宛如暗器射出。
檀九重長身立起,雙掌連拍,將襲來的瓦片擋住,未及喘息,腳下先極快一閃,堪堪避開一道雪色的劍光。
電光火石時候,兩人已經過了數招,只听得那從天而降之人道︰「你把小乖藏到哪里去了!還不快說!」
牢房狹窄,兩人過招顯得極為凶險,檀九重身上衣袍幾處被劃破,每次都是在間不容發之時躲過奪命一劍,漸漸地檀九重退無可退,將到牆角,卻仍笑道︰「青衣,你殺了我還怎麼問?」
他一掌向前,掌氣抵住奉青衣那劍,奉青衣恨恨將劍一收,立在原地,揚眉喝道︰「果然是你把小乖藏起來了!不然的話,為何我的雪蜂竟找不到人,你說,她在哪里!」
檀九重卻饒有興趣地望著奉青衣,似笑非笑地︰「小青衣,你先跟大師兄說說,你得了她的什麼好兒,竟如此為她左右奔波?」
作者有話要說︰一個要殺,一個卻要救,甲之砒霜,卻是乙的蜜糖……
某只九命硬的,大家組團打怪……先發……: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