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臣妾恭候多時 眼兒媚︰酣酣日腳紫煙浮

作者 ︰ 八月薇妮

遙遠處,銅鐘悠然蕩響,那低緩的聲音融入清晨的薄曦之中,淡然悲涼。

秉嫻忽地覺得身上有些冷,便道︰「請恕我不明白,你這麼做是想如何?」檀九重道︰「你當真不明白麼?」秉嫻抬頭看天色,道︰「你總不會是擔心我的安危罷。」檀九重望著她︰「或許……又或許……不知道。」秉嫻問道︰「如此猶豫不決,都不似你了,唔,莫非你是……喜歡我了?」她的聲音帶幾分輕佻嘲笑之意。

檀九重淡淡哼了聲,皺眉看向別處。

秉嫻略挑了挑眉︰「哈哈,你又不知道。」一笑又道︰「那你想明白再跟我說罷,我要回去歇息了。」檀九重抬手︰「等一下。」

秉嫻站住腳,回頭看他︰「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檀九重淡淡道︰「你是在告訴我,你身邊有大內高手在跟著麼?」

秉嫻頗為意外︰「你知道,還敢出來見我?」

檀九重說道︰「方才有人將他們引開了。」

秉嫻回頭看看,皇城寂靜,毫無異樣,她回過頭︰「這回輪到我不明白了,你派人將他們引開的?」

檀九重並未否認,秉嫻道︰「你費心如此,卻又如何?只是……如此見上一面?」

「我還想知道,」檀九重望著她,「你在宮內,做了什麼。」

「你覺得我做了什麼?」秉嫻不答反問。

檀九重緩緩嘆息,道︰「我想知道,又不想知道。」

秉嫻道︰「既然如此,那就無須知道。」

檀九重道︰「蘭秉嫻。」

秉嫻皺眉︰「別在這里喚我的名字。」

檀九重道︰「你也知道危險麼?」

秉嫻冷哼了聲︰「不用你說。」

檀九重嘆了聲,道︰「我現在只希望,你玩來玩去,別把自己栽進去,起碼,要留一條性命給我,好實現你對我的承諾。」

「真是三句話不離本行,你現在連喜歡我與否不知道,說這些作甚。」秉嫻一拂衣袖,「我走了。」

檀九重探手,將她的袖擺握住,死死攥在手心里,涼涼地絲綢,那股寒意,鑽到心里。

秉嫻急忙道︰「放手,別扯壞了。」

「你過來,讓我看看。」他慢慢地說。

「你又想玩什麼花樣?」秉嫻皺眉,狐疑地看他,「總不會敢在這里亂來罷?」

檀九重將她輕輕一拉,秉嫻向他走近兩步,他抬手模模她的臉,手順著頸間往下,在肩頭略微用力按下。

秉嫻「嘶」地呼了聲,皺眉欲躲。

檀九重抬眸道︰「怎麼了?」

秉嫻道︰「沒什麼,我真的該走了。」

檀九重重新默然,片刻道︰「你既然不說,那我就不提了,只是你最好記得,玩火者,多以為下場,你若撐不住,現在還有抽身而退的余地。」

秉嫻道︰「玩火,但在同時,能將我欲殺之人也同焚火中,又何樂而不為,抽身而退?那從不是我的選擇。」微微一笑,將衣袖抽出,「我走了,——你既然知道我在玩火,最好離我遠些,免得引火燒身啊。」

檀九重抬眸︰「你是在關心我麼?」

秉嫻笑道︰「休要自作多情了,我只是不想因你的愚蠢而壞了我的事。」

又三日,南邊傳來少王的密信,信在兵部壓了半天,終于傳到了皇帝手中。楚帝看罷,一陣冷笑,片刻道︰「把御皇子喚來。」

秉嫻正在階下伺候,見狀便道︰「微臣先行告退。」

楚帝淡聲道︰「朕沒叫你走,你就老老實實站在這里。」

極快地功夫,御皇子君無忌帶到,上前行禮完畢,楚帝說道︰「你可知朕喚你來有何事?」

秉嫻望著君無忌,眼神往御案上一掃,又靜靜垂眸。

君無忌道︰「兒臣不知。」

楚帝道︰「你弟弟、雅風在南邊傳了信回來,你知不知道,南邊那些流民造反,起因如何?」

君無忌道︰「這個……」

楚帝冷笑︰「你總不會不知道,南邊那些地方富豪大戶,是誰所屬的罷?」

君無忌二話不說,徑直跪倒在地,伏底身子。

秉嫻見狀,也跟著跪了下去。

楚帝看看他,又看看秉嫻,道︰「你這樣,就表示你已經知道,你既然知道,就該猜到癥結所在,為何你竟一聲不吭?」

罵完了君無忌,又看秉嫻︰「誰讓你跪了?關你何事?起來!」

秉嫻道︰「陛下震怒,做臣子的自不能置身事外,該一理同仁的領罪才是。」

「你倒是自覺,」楚帝道,「可也太自覺了些,你如今還當自己是御皇子的人,而不是朕的人,故而才同他一起跪的,對麼?」

秉嫻急忙伏底身子︰「求陛下恕罪,臣沒有這樣想,臣是陛下的臣子。」

楚帝不再理她,只看向無忌︰「你給朕說,你究竟為何要坐視不理,一直到事情到無法收拾的地步?這可是你做臣子的本分麼?」

君無忌道︰「無忌惶恐,南邊那些土豪大戶,是母後娘娘的娘家親戚,這個我的確是知道的,但他們如此貪婪,忙著兼並土地,導致民不聊生,流離失所以至于揭竿而起,這個……是無忌失了遠見,事先沒有料到。無忌只是忌憚此事關乎母後娘娘的顏面,雖然略有耳聞,但總不敢輕舉妄動……其實早在事先,也對娘娘提過此事,但如今既然事情已經無法收拾,無忌的確失職,請父皇降責。」他不安說罷。

楚帝回身看他,半晌冷哼道︰「你這是愚孝,你想對她盡孝,就失了對朕的忠,對天下子民的忠,你是御皇子,倘若將來承繼了大統皇位,倘若相似的情形又出現面前,你該如何去處置?無忌,你讓朕很是失望。」

君無忌匍匐在地︰「請父皇降責。」

楚帝道︰「幸好此事是雅風親自去為,倘若換了別人,恐怕還不敢對朕上這封奏疏……雅風比你強多了。」

君無忌不言,只是伏著身子。

楚帝道︰「你起來罷。」

君無忌緩緩地起身,卻仍舊跪著。楚帝看秉嫻︰「你也起來罷。」秉嫻看看君無忌,也仍舊跪著。

楚帝怒道︰「怎麼連朕的話都不听了?!」

秉嫻急忙站起身來,君無忌卻仍舊跪著。

楚帝看了秉嫻一眼,緩緩地出了口氣,背轉身子,若有所思,片刻才說道︰「事情既然捅了出來,無忌,你說該如何處置?」

君無忌道︰「幸好有雅風坐鎮,雅風性子溫和,行事卻果決,無忌覺得此事全權交付他處置就可。」

楚帝道︰「交給他?他可不會念什麼娘娘的親戚,到時候一片雞飛狗跳,怎麼辦?」

君無忌道︰「那也不過是為國盡忠,為父皇盡忠。」

楚帝緩緩一笑︰「總之此事不交給你去辦,不讓你兩難就好了,對麼?你倒是樂得讓你弟弟去得罪人。」

君無忌道︰「父皇明鑒,兒臣不是這個意思。」

楚帝嘆了口氣,後退兩步,重新坐到龍椅里去,沉默片刻,說道︰「無忌,這一回,你輸了。」

君無忌身子微震,而後沉聲說道︰「無忌心服口服。」

楚帝道︰「你有此心,不怨恚,倒是好的。」

君無忌道︰「無忌不敢。」

楚帝說道︰「那好,你去……見你母後,將此事同她說明,她是何反應,你回來跟朕說,不可隱瞞。」

君無忌愕然看向楚帝,楚帝說道︰「怎麼,你以為她會不知道麼?你瞞著不說,她以後反倒更不高興,去罷。」

君無忌叩拜而出,前去見皇後。

秉嫻卻仍不得離開,殿內靜悄悄地。楚帝道︰「看到朕如此處置,你是不是很失望?」

秉嫻道︰「微臣怎麼敢?」

楚帝說道︰「無忌輸了,在此事的處置上,他太讓朕失望了,倘若定他為皇太子,將來朝政或者天下,大概就是皇後家的了。」

秉嫻慌忙跪地,楚帝道︰「你跪什麼?」

秉嫻道︰「殿下無非是太過孝順,經過此事,必定會警醒自己,不會再重犯了。」

楚帝說道︰「你還想替他說情?給朕起來!」

秉嫻緩緩起身,楚帝說道︰「實話跟你說了罷,朕從一開始就不太喜歡無忌,朕中意的人是雅風,只不過他太溫和了些,當皇帝,太溫和是不行的,這一回讓雅風去處置南邊之事,就是想讓他殺幾個人,磨磨他的血性。」

秉嫻變了面色,身子微微發抖,楚帝下了龍椅,走到秉嫻身邊︰「怎麼了?你好像很害怕。」

秉嫻不說話,楚帝道︰「是替無忌遺憾麼?最好別再如此了。」

伸手在秉嫻的側邊頸上模過︰「你看,傷得都愈合了,這幾天你頗為小心,沒有再傷,很好,以後也要如此,不僅自己不能傷到,也不能傷到別人,否則,朕會下令砍了那傷人的……花樹。」

秉嫻低頭︰「微臣……遵命。」聲音略帶一絲顫抖。

君無忌去向皇後說明南邊之事,不知後續如何。只是朝野之中,少王雅風的名頭日漸響亮,連秉嫻在欽天監里都有所耳聞。

又十幾日,少王雅風從南邊返回玉都。具體如何,秉嫻不太清楚,只听聞少王爺仁義,此行雖說斬了幾個領頭叛變的亂民黨,卻也拿下了不少貪吝民脂民膏的地方惡霸,如今南邊的流民之亂已經平定。

皇帝對少王也頗為信任,前去南邊赴任的幾名官員,都是少王雅風親自挑選的親信,他門下食客眾多,能人才人層出不窮,少王因才施宜,調任了幾個清廉聰慧的好官前往南邊,將因亂民而導致境況越發蕭條的南邊極快地治理扶持起來。

經過此事,少王雅風的名頭,竟漸漸地蓋過了御皇子。至于西羅方面,西羅女皇暫時也同意言和,不起刀兵,但對御皇子來說,此功,卻仍舊抵不過對于南邊皇後娘家親戚貪吝,他「知情不報」,「禍國殃民」之過。

皇後經此一變,元氣大傷。皇帝也將她好一頓申飭。

少王回玉都那日,秉嫻人一直在欽天監未出,只听聞外頭極為熱鬧,百姓們竟仿佛過節一般歡騰。

一直到晚間,宮內才有太監來,傳旨要她進宮。

秉嫻換了衣裳,跟隨太監入宮,進了午門望內,一盞琉璃燈在前引路,兩邊夾道憧憧,紅色的牆變作深紅色,往上竟是黑色。

靜默默地,將到了皇帝歇息的乾清殿,迎面有人威風凜凜而來,太監引著秉嫻往旁邊站著躲避,那人徑直走過身邊,太監正要再走,那人卻又停下步子,道︰「藍大人?」

秉嫻心頭一跳,趕緊上前行禮︰「見過少王殿下。」

「這麼晚了,你入宮做什麼?」少王的聲音,有些冷清。

「陛下傳召。」秉嫻垂頭回答。

少王沉默,片刻後才澀聲冷道︰「我听聞你最近成了陛下面前的紅人,如今看,果然如此。」

秉嫻不語。

少王淡淡道︰「你好自為之罷。」說完之後,腳步聲又起。

一直到他轉身離開,秉嫻才能抬起頭來看,看到的,是少王的背影,如許端直的背影,漸行漸遠,消失在層層宮闕之中,消失在濃墨暗夜之中。

太監道︰「藍大人請。」秉嫻恍惚回身,跟著望內,一直走了許久,才回過神來,道︰「這是去哪里,好似不是乾清殿。」

「皇上今晚上在西苑歇著。」太監低聲道,「藍大人留神。」提起燈一照那高高門檻。

秉嫻答應了聲,邁步進內,卻驀地發現幾名侍衛直挺挺地站在門邊,若守衛之狀。

太監引她進門,將殿門推開,秉嫻邁步入內,太監卻不進來,將門緩緩帶上。

秉嫻皺了皺眉,星眸里頭光影閃動,向前走了幾步,並不見人,她停步道︰「微臣藍賢,奉旨前來。」聲音在空曠的大殿內回蕩,不見回應。

秉嫻再走幾步,忽地听有個聲音道︰「進來。」似是個宮娥的聲。

秉嫻道︰「微臣遵命。」復又往前,順著聲音轉入一則簾幕,抬眸看去,卻見面前紗帳低垂,里頭有一人,婀娜身影,若隱若現。

秉嫻一驚站住腳步,那人道︰「既然來了,怎不入內?」

秉嫻道︰「微臣是來參見陛下的,不知陛下何在?」

眼前光影一動,那女子掀開簾子走了出來,秉嫻後退一步,那女子上前,伸手將她的手臂勾住,如蛇纏上︰「什麼陛下,到現在還裝模作樣?」臉紅紅地貼在秉嫻身上。

秉嫻大驚︰「你是何人?」便欲將她推開,女子卻抱緊她不放,只道︰「好人,別裝了,一刻值千金……」糾纏地膩歪著,差點兒將秉嫻絆倒。

正在互相糾纏,難舍難分時候,忽地听到一個尖刻的聲音說道︰「大膽,這是在做什麼?」

秉嫻低頭看那女子,卻見她對這聲音置若罔聞,只顧貼上她身。

秉嫻忙推開她,叫道︰「微臣藍賢,奉旨入宮進諫陛下。」

那人道︰「藍賢?好大的膽子,你進諫陛下,怎麼竟跑到後妃的居處?還同慧妃……來人,給我拿下!」

秉嫻轉頭看周圍,卻見幾名太監一擁而上,將兩人圍在中央。

秉嫻道︰「什麼後妃居處,微臣不知,此中或許會有誤會……」

「什麼誤會?若非本宮听到信前來查看,竟要讓你做出婬-亂宮廷的事來了。如今人贓並獲,你還想狡辯什麼?」冷冷一聲笑,有人自里頭轉出來。秉嫻抬眸看去,卻見那人鳳髻高挽,尊貴莊嚴,——在春宴盤古大舞之時,遠遠地曾見過一面,竟然是皇後娘娘。

作者有話要說︰餡餅親無忌……該明白是咋回事了……

嗯,宮廷之事總是最難辦的,風雲變幻,危機四伏,游走其中,可要小心又小心啊……伴君如伴虎不是空口說說,一不小心會被咬死的誒……

改個蟲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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