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晉太和五年三月十四,上年度夏推評議結果正式公布;皇宮廣陽門外,高高的台階下一排排少年士族子弟俯首听旨;台階上吏部尚書兼九品大中正官謝安正捧著那蓋著朱紅大璽的聖旨高聲宣讀;無非是勉勵眾人為國效力盡心盡責之類的話語。
接下來是宣布吏部中正官和禮部等其他各相關的部門聯合擬定的名單。
本次夏推評議共得上品一級三人,二級十人,三級二十人;中品一級五十人,二級一百人,三級二百一十人;下品一級五百人,二級一千三百人,三級三千八百人。
這些人當中真正能夠授予像樣的官階的只有上品的寥寥幾十位,中品的人中也有部分會被授予有品級的官職,其余人等便只能做些衙役公差從事等低級職務了。但是所有的人都不會被委以正職,畢竟這些人初涉官場,不經過一段時間的歷練是不能被委以重任的。
韓暮便是上品一級三人中的一位,他有些慚愧,很顯然,這件事上謝安和王獻之是開了後門的,其余兩位上品一級的人選統統來自桓溫的家族;由此可見這夏推之議也不過是走走形式,誰的勢力大,那麼誰便可以左右這場鬧劇。
韓暮兩天前在成人禮上便得到這個消息了,由于夏推宣布在即,謝安為了平息即將到來的任人唯親的議論,所以低調的為韓暮在家廟中舉辦了成人禮。衣冠袍帶賜與,外帶一個字號,從此韓暮便正式成了一個踏入社會的男人了。
謝安賜予韓暮的的字為︰「定邦」二字,取之安邦定國之意,殷殷期許之情溢于其中。韓暮反反復復的念叨韓定邦三個字,怎麼叫怎麼不順口;但是無奈,這里是大晉,沒有派出所可以改名字,名帖收入譜系之中便無從修改了。
謝大才女不出意料的沒有參加韓暮的成人禮,韓暮也沒期望她來;雖然韓暮是個見到美女就想入非非的主,但是他倔傲的性格決定了他不會去拿熱臉去貼人家的冷。
宣布完名單後,便是皇帝接見青年才俊們的時候了,有幸覲見的還是那幾十名上品;韓暮等人在禮官的引導下攀上高高的台階,穿過高大悠長的前廊,又穿過兩座大殿才來到皇帝上朝的太極殿外;尖利的太監嗓門一聲高呼,眾人被宣入覲見。
韓暮心里有些激動,他倒不是為了這些華美高大的建築和氣勢,這些在二十一世紀見得太多了,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他激動的是︰終于能見到傳說中的古代皇帝了,而且……還是活的。
三拜九叩之後,皇帝溫和的叫諸位平身;說了幾句贊揚和勉勵的話,覲見便結束了,眾人又如同趕鴨子般蹣跚倒退著出了太極殿。韓暮很不滿意,他僅僅來得及偷看皇帝幾眼,只看到一個裹在黃色龍袍中的中年人和一張在金冠下蒼白的過分的臉。
「這就是皇帝?這也太讓人失望了吧。」韓暮暗自想著,「完全沒有一種君臨天下的威嚴嘛。」
十七日,在謝安多方周旋下,韓暮被任命為禁衛軍中軍右衛副統領,這是個從四品的軍職;謝安本想將將韓暮安排在吏部帶在身邊,但是韓暮認為,未來和桓溫的爭斗主要還是要依靠軍隊的力量,京畿地區的防務更是爭斗的中心;所以他想早日進入這個未來能左右格局的地方,讓自己的手頭頭更多的資本。
謝安當然同意他的想法,但是他所擔心的是禁衛軍內派系很多,韓暮初到這個漩渦的中心會被吞沒其中,一個不小心就有可能授人以柄,到那時翻身就恨艱難了。但韓暮的堅決給了他信心,所以他答應了韓暮的要求。
接下來便是報道和交接,以及熟悉各方面的情況,不了解則罷,細細了解之後,韓暮發現外表看起來鐵板一塊的禁衛軍內派系復雜,用一句老話來說那便是‘水很深’。
禁衛軍乃是護衛皇帝和京畿安全的皇家衛隊,有中軍和外軍之分,下設領軍、護軍、左衛、右衛、驍騎、游擊六軍;在這六軍之外還設有屯騎、步兵、越騎、長水、射聲五個獨立營,由禁衛軍統領直接管轄,設立校尉之職。
張玄雖為禁衛軍總統領,但真正所轄只有中軍左右雙衛及驍騎三軍及直轄的五個校尉營共兩萬五千人;
名義上歸張玄節制的外軍領軍、護軍游擊三軍實際上駐扎在城外要塞,起拱衛京師的作用,這三軍的領軍將軍都是親桓溫的人擔當,人數也超越中軍達到三萬之眾。
總體來說,京中禁衛中軍和大內侍衛一共只有二萬七千余人,外軍三萬余人,力量對比大致均衡,唯一的變數是外軍尚未明顯的倒向桓溫,這使得形勢稍有可為。
了解了這些情況之後。韓暮心頭有些焦慮,但無論如何,自己跨出了掌握力量的第一步;
在謝安的關照下,張玄特地為韓暮舉行了個內部見面會;到場的都是禁衛軍的高級將領︰六大正副統領和五大校尉十余人。
韓暮一一拜見,外軍中儼然就有桓溫推舉的另二名上品一級的副統領;看來桓溫此舉,也是為了控制和加強外軍的統治權,這二人的目的便是拉攏外軍加速倒向桓溫。
韓暮所在的右衛軍是禁衛軍中地位最高的一支,負責皇城外部和周邊的安全,這一點和大內侍衛黃松年統領的侍衛軍並不矛盾。大內侍衛兩千余人,主要是負責皇城內部的安全。兩軍各負其責,又都是謝安王坦之一系,所以平日里相處還算融洽。
但是左衛和驍騎兩軍由于兩軍的領兵之將長久不合,雖然同屬王謝一系,但卻是摩擦不斷;這讓張玄很是頭痛。外部壓力巨大的情況下,處理之間稍有不慎就可能被桓溫趁虛而入,瓦解崩盤。
韓暮越是了解的多,就越是心驚。一支不算太大的軍隊里便有這麼多的林林總總的矛盾,整個大晉王朝內的爭斗可見一斑。自己從一個二十一世紀的教書匠莫名其妙的卷入這歷史的漩渦,真是叫人欲哭無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