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暮喝著茶,便盤算著如何才能從顧愷之這里弄幾幅畫來收藏收藏,進寶山而空手還,實在是太不符合韓暮的性格了.七路中文
「那個……顧先生,您看我這小廳如何?」韓暮開動腦筋將話題引上正道。
「清新雅致,很好很好!听說是謝小姐親手設計的?」顧愷之倒也不是傻子,好壞還是分得清的。
「您就不覺得這里少了點什麼麼?」韓暮朝雪白的四壁指了指,臉色淒苦。其實這里本來掛著一副謝安的字,和一副張彤雲的墨蘭圖,只因前日粉刷牆壁才拿下,待牆壁干透再繼續掛上。
「少什麼?在下倒是看不出來。」顧愷之伸手端著喝空的茶盅向晴兒道︰「麻煩小姐幫我續上水。」
韓暮撓頭了,眾女不似顧愷之那般的實在,聞弦歌而知雅意,都知道韓暮在打什麼主意了,心里又希望韓暮能求得畫作,但是又不想讓這家伙見到好的東西便想據為己有的想法得逞。
「那個……顧先生,我這雪白的四壁要是能裝飾點什麼東西,肯定會令韞姐設計的小廳更添光彩。」
「哦……依我看,清清白白的也是一種純淨的美感。」
「可是我想換一種美感,這清清白白的純淨的美感,似乎和我的性格不太搭配。」
「這樣麼,那韓小兄你可以在壁上鏤空搭架,擺放些物事,這樣也許更好,我在揚州府陸家便看到過這種裝飾,很是奇特。」
「……但是,這小廳是韞姐苦心設計,在下不想破壞韞姐嘔心瀝血設計的花廳。」
「如此……你便保持原樣,謝小姐乃我大晉第一奇女子,她的設計原也不該破壞。那個……請晴兒小姐幫我換一杯廬山雲霧,兩水過後味道似乎沒有了呢。」
「……」
韓暮徹底無語了,這家伙不知道是真的不懂自己的意思,還是本來就是這麼認為的,自己真是狗吃王八無處下口了。
環視廳中,眾女幸災樂禍之情一目了然,韓暮心中大恨。
他把心一橫道︰「顧先生,可否幫在下畫上幾副畫,讓我裝飾一下這個小廳呢?」
顧愷之接過晴兒新沏的廬山雲霧,眼皮也不眨一下道︰「畫就不必了。」韓暮心一下就涼了,恨不得將他手上的茶盅奪下來。
「我帶著好幾十副畫作呢,你挑幾張不久行了麼?」顧愷之溜一口,把眼閉上,繼續回味。
韓暮差點沒被茶噎死,早知道這麼爽快,我還繞那麼大彎子干嘛?急吼吼的便要顧愷之將畫拿來,要精選幾張。
顧愷之朝廳外喚了一聲道︰「阿牛,將箱子搬進來。」
話音未落,只見一個高高大大,胖胖墩墩的少年背著長長的木箱走了進來。韓暮看那少年十七八歲還梳著沖天的兩只抓髻,形態憨厚可愛,心道,這主僕二人倒是般配。
木箱打開,里邊整整齊齊的碼著數十只畫軸,韓暮一眼就看到一副厚厚的黑色卷軸,顯然是個長卷,伸手便抓了出來。
顧愷之連忙擺手道︰「這幅不可送你,這可是我的寶貝。」
韓暮道︰「不是你說隨便我選的麼?怎麼反悔呢?」
顧愷之結結巴巴,神情甚是焦急。張彤雲看不過眼了,在一旁道︰「韓暮,你怎可為難師傅呢。」
韓暮無奈道︰「好,君子不奪人所好,但是我想見識見識顧先生的寶貝,不知可否?」
顧愷之長舒了一口氣道︰「自然可以,待我打開給韓小兄過目便是。」
這卷長長的卷軸徐徐的在桌案上展開,韓暮只瞅了一眼,眼珠子便不動了;我的天吶!《洛神賦圖》真跡在此,老天爺開眼了,終于讓我看到這副驚世巨作的真跡了。
但見長卷上,站在岸邊的曹植表情凝滯,一雙秋水望著遠方水波上的洛神,痴情向往。神女梳著高高的雲髻,被風而起的衣帶,帶著一種飄飄欲仙的來自天界之感。
她欲去還留,顧盼之間,流露出對曹植的依依傾慕之情。
在望後看,卻見顧愷之一再將曹植與洛神相會之景描繪而出,初會,再會直到最後洛神不得不駕著六龍雲車,在雲端中漸去,留下此情難盡的曹植在岸邊的淒然情景躍然畫端。
這其中泣笑不能,欲前還止的深情,最是動人。韓暮徹底的陶醉在這副動人的畫作里,久久不能自拔。
其他諸女也深深的震撼其中,謝道韞輕嘆道︰「顧先生神筆生花,這幅畫恐怕再無一人能超越此作了。」
韓暮喃喃的道︰「是啊,但若是我的話,我絕不畫出最後那張,為何有情人便終須分離呢?」
眾女將眼楮一起看望韓暮,眼神中柔情無限。
顧愷之輕撫畫卷道︰「此畫是我嘔心瀝血之作,亦是我寄托情思之作,想當年我與一女子也是傾心相戀,無奈便如這曹子建和洛神一般,落得個相思之局,唯有以畫記人,以慰我心罷了。」言罷臉上淒苦之情大作,甚是讓人心酸。
韓暮似乎能感受到顧愷之那種心情,安慰道︰「顧先生,造化之事,實屬難言,你能與那位小姐苦戀一場,便足以滿足了。須知這世間很多人都沒有遇到喜歡的人呢,相比而言,你可算是幸運的了。」
顧愷之連連點頭,感謝韓暮的提醒和點撥。
眾女均想,你安慰別人這樣說,剛才又抱怨為何有情人總須別離,真是翻手雲覆手雨,好壞都憑你一張嘴了。
韓暮細細的看著畫卷嘖嘖贊道︰「翩若驚鴻,婉若游龍,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皎若太陽升朝霞,顧先生一只巧筆,畫盡洛神賦中詩意,這線條,這色彩,這布局,韓暮驚為天人,拜服了。」
顧愷之听韓暮如此懂得鑒賞此畫,心頭大慰;也不多說,只是從箱中翻出一卷厚厚的畫軸雙手奉上道︰「小兄如此推崇鄙人畫作,亦有一顆愛畫之心,我便幫你挑一副送給你,此畫也是我得意之作,只不過它未曾如那一副般寄托了我的一些感思,送你無妨。」
韓暮見他如此說話,知道這一副必然也是非同小可,忙雙手接過,連聲拜謝。
直到此時,韓暮終于從心眼里對這個其貌不揚,老氣橫秋的顧愷之徹底拜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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