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慎重,次日謝玄和鄒金海兩人打扮成斥候模樣沿著西山小道來到彭城近郊,進一步核實二人的猜想;城下果真沒見輪式雲梯車以及大批量的攻城器械;只有隨軍的木匠在叮叮當當的打造著簡易雲梯和攻城的簡易沖車。
「謝帥,咱們怎麼辦?大軍過不了山山口,解不了這里的圍啊;再過幾日,秦軍的輜重和器械怕都要到了。」回到山南口的軍營中,鄒金海趕緊問道。
謝玄敲敲案幾,眉頭皺起,思考的時候倒有幾分韓暮的樣子;謝玄試著用韓暮思考問題的方式來考慮目前的情形,若是韓暮在此領兵,定不會率兵強行突破山山口;然則能做的只有繞山往北,花費大概五六日時間從淮河岸邊迂回至彭城以北。
緊接著,謝玄忽然一拍大腿,他忽然間領悟到什麼,大聲道︰「我有一計,大伙幫我參謀一番。」
四萬北府軍動了,不過他們動的方向不是山口,而是往東繞山而走,看那架勢是要繞過山從北面救援彭城;時刻注意著晉軍動向的秦兵斥候連忙將消息稟報彭超,彭超感到非常的奇怪;繞山而走,起碼需要四五天的時間才能到達彭城北,放著山關口不奪,偏偏要勞師奔遠,這有些說不通。
奇怪歸奇怪,但是彭超可不是省油的燈,他決定將計就計,一面繼續命人扼守山關口,一面派快馬催促留城副將抓緊押運糧草和攻城器械輜重,爭取在晉軍到達之前,運來一批。
其實彭超對跟晉兵正面作戰那是絲毫不怵的,秦兵的悍勇非晉兵所能比擬,只是一直以來秦晉兩國交戰處在不勝不敗之局,原因是晉人多狡詐,往往計謀迭出,極力避免跟秦兵的正面交鋒,若是兩軍正面相對,晉兵豈是秦兵的對手。
但是彭超是個有腦子的人,他也不會傻到等晉兵直接毫無干擾的到來,然後雙方決戰在彭城下。
所以他做了布置,兩名副將各率一萬秦兵沿著淮水岸邊幾道險要之處布置下三道伏兵,晉兵經過之時,要給他們重重的一擊,起碼要吃掉他們一半的人馬,到時候在城下正面作戰就容易的多了,正所謂秦人用計謀,神仙擋不住。
彭超有些佩服自己的用兵,他似乎已經看到了這四萬晉兵丟盔卸甲四散奔逃的樣子,拿了彭城,殲滅四萬晉兵,這可是一份大功勞啊,這功勞大到彭超都不敢去想。
然而五天過去了,埋伏在淮水岸邊的秦兵沒看到一名晉兵的影子,彭超命斥候擴大搜索範圍,可是找遍淮水南岸,山之北,四萬晉兵便如人間蒸發一般不知所蹤。
彭超坐不住了,他在大帳內踱步思索著,只有兩種可能,一是晉兵根本沒過山,指不定躲在山南某個地方扎營休息,等待自己將山口伏兵撤離;第二種可能便是……
彭超忽然跳了起來,大喊道︰「來人,叫負責接應軍需的李副將前來。」
親衛趕忙跑去將李副將叫道大帳內,彭超直接就是一句︰「你接應的糧草和輜重呢?到了沒?」
李副將趕忙回話道︰「原本約定今日早間在渡口接應,但是末將率兄弟們等到午後都未見人,也不知宋副將是怎麼安排的。」
彭超面如土色,忙問道︰「渡口?哪個渡口?」
「就是我們大軍南渡的留城渡口啊,將軍問這個是何意?」
「渡口可有異樣?」彭超急促的問道。
「好像沒什麼異樣,搭建的浮橋依舊,也沒什麼特別的……哦對了,看守浮橋的一營士兵不知何故不見了,末將從早到午後沒見到一個人影。」
「快快,即刻拔寨起兵,速速趕回留城救援,晉兵狡詐,定然渡河往北,攻我留城去了。」彭超大聲呼喝,連嗓音都變了。
秦兵大營立刻人嘶馬叫起來,山口的一萬伏兵連同圍城的兩萬士兵連夜開拔,和巴巴的埋伏在淮水邊五天,快凍成冰棍的兩萬士兵匯合,連夜往留城方向開去。
彭超的判斷不能說錯了,也不能說是對了,的確有北府軍在留城附近游弋,他們將秦人運送糧草器械的隊伍統統截下,一把火燒個精光,不過這只隊伍只是何謙率領的三千人的騎兵隊,他們繞山而北,奪取渡口之後便一路北,大肆招搖的劫持秦軍的運糧運物資的隊伍,秦兵在留城只有幾千人馬,運糧食基本都是幾百士兵押著數千百姓背的背、扛的扛、推的推,遇到何謙的騎兵隊自然毫無戰斗力。
而另外三萬多大軍只是在山南背風的山谷里曬太陽,直到斥候來報秦軍拔營回撤之後,大軍才大搖大擺的穿過山山谷和彭城守將戴逯勝利會師。
這是謝玄定下的圍魏救趙之計,攻彭超之不得不救,彭超心太急,只是帶了些糧草便急速趕到彭城下,後續的物資要是被謝玄端了老窩,那他還打個屁啊;所以謝玄這一招正中他的要害,他不得不放棄圍困彭城選擇回救,彭城之圍輕松而解。
三千騎兵不惜繞開遠路避開彭超的主力,迂回返回晉境不提,倒是彭超郁悶的要死,前前後後忙活了將近一個月,由北往南,在由南往北走了一圈,五萬大軍就殺了十幾個晉兵斥候,連彭城的城牆邊都沒模到一下;還損失了雲梯車百輛、糧草被燒毀數萬石,看守渡口和押運糧草的士兵死了一千多,實在是窩囊欲死,短時間內他是不會再率兵出動了。
消息傳到廣陵,坐鎮廣陵的韓暮哈哈大笑,既贊嘆謝玄已經懂得用兵之道,此計詭詐無常,又攻敵之不得不救,雖然有彭超的愚蠢行為相配合,但謝玄的大局觀,指揮調度等方面均有可圈可點之處,深合韓暮之意。
要是依著韓暮,定然會派一隊人馬在渡口設伏,待秦兵渡河一半之時,沖殺出來撈些便宜,但是凡是總不能那麼完美,謝玄能不費一絲氣力解彭城之圍,已經能算得是合格的統帥了。
對于彭超,韓暮給他的評價只有一句︰「這家伙就是個死跑龍套的。」
就在謝玄巧施妙計退彭城之圍之時,後將軍俱難、右將軍毛盛、洛州刺史邵保的七萬大軍推進到盱眙城北五十余里,與東進的毛當、王顯合兵,總計九萬人的大軍在盱眙北集結,眼見便要直撲盱眙。
盱眙城守軍五千,居民三萬,很顯然無法與之抗衡,韓暮和謝玄兩路大軍自廣陵和彭城便是快馬加鞭趕去,也來不及救援。
思考再三,韓暮急速下達放棄盱眙退守淮陰的命令,同時集結廣陵北府軍三萬,彭城北府軍三萬五,火速趕往淮陰。
臘月二十八日,新年的前一天,盱眙城落入秦軍手中,好在三萬多百姓移居廣陵,守軍五千退往淮陰,並無人員傷亡。
新元五年正月初六,被韓暮成為‘死跑龍套的’袞州刺史,東線都督彭超率五萬大軍再次出動,這一回他不是進攻彭城,而是和俱難等人合兵在一起,總計十四萬大軍匯合之後,浩浩蕩蕩的直撲淮陰。
淮陰城內,韓暮親自坐鎮,集結起來的東路北府軍亦有七萬五千人,七萬五對十四萬,這是一場從數量看實力懸殊的戰斗,對秦軍而言,拿下淮陰便可直撲廣陵,健康城指日可破,而對于北府軍而言,淮陰和廣陵一線是生命線,即便是全部戰死也不能讓秦人越過一步。
大戰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