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袍幫
周朝宗帶著人沖進辦公室時,陳默還沒走。
碎裂的落地窗正在往里灌著風,幾張a4紙被卷起,貼在天花板上摩擦出沙沙聲息。燈火依舊通明,每一片噴射狀血跡和骨肉殘渣都被映得清清楚楚,卡在牆中那人成了詭異無比的抽象畫,失去頭顱的身軀讓他看上去像是另一種生物。
陳默坐在沙人屠最喜歡的那張大班椅上,啃著一個隻果。
他盯著周朝宗,目光漠然看不出喜怒,白森森的牙齒切入果肉,發出脆響,腮邊咬肌慢慢蠕動。
樓下街面已有驚呼聲傳來,周朝宗知道沙人屠多半是活活摔死了,神情頓時變得猙獰,「殺了這小子!」
幾名槍手立時動作,拔出家伙向陳默摟火。擰上滅音器的槍口顫動不休,一連串嗤嗤聲響震起,青煙蒸騰。
周朝宗眼看著陳默連最起碼的躲閃動作都沒能做出,就捱上了全部槍子,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同為八大豪門,齊雲周家和雲北葉家歷來是沙人屠的堅定同盟。這里面並沒有多少人情成分存在,袍幫正計劃在南方鋪開大網,而呈都將成為臨時大本營,周朝宗絕沒想到沙人屠會在這個節骨眼上丟了命。
他想不通這個姓陳的青年究竟是哪來的這麼大膽量和運氣,當初殺了蕭定神不說,如今又干死了沙人屠。明明身為通緝重犯,卻瘋狂到單槍匹馬闖來呈都的地步。
這還是個正常人嗎?
答案顯然是否定的——跟那些呆若木雞的槍手一樣,周朝宗很快發現陳默身上並無半點鮮血滲出,低垂的腦袋也重新抬了起來,如同打了個盹剛醒,繼續啃起了隻果。
這一次他咀嚼果肉的動靜,在周朝宗耳中已無異于惡鬼的獰笑。
「殺完了?」陳默問。
周朝宗哆嗦著搶過一支火器,連開數槍,親眼看著彈頭撞中陳默的臉頰,掉落在地。
他的褲襠瞬間濕透,什麼身份地位都徹底抽離,被巨大的恐懼碾壓成將死的申吟。眼前無法用常識來解釋的一幕,讓他終于開始明白袍幫為什麼要不遺余力地對付江東衛。
陳默絕不是普通強者。
槍手中的一人突然軟倒,剩下的連開槍的勇氣都失去。陳默抓起桌上的另一支筆,平放在掌心里,眯著眼瞄了瞄,然後屈指彈出。
第二個槍手的眉心被貫穿,後腦爆出血霧,當場死到不能再死。
「別動。」陳默見剩下的兩人都在後退,不由皺了皺眉。
那兩人被他有如實質的目光籠罩,當真不敢再動,刺鼻的騷臭味悄悄彌漫開來,滴滴答答的尿液開始沿著褲管流向地面。
兩具尸身先後倒下,周朝宗發現只剩下了自己一個人。
陳默手邊已找不著筆和其他小物件,只得暫時停下動作,漫不經心地看了眼對方,「貴姓?」
「免貴姓周……」周朝宗渾身打顫,除了配合古怪的對話方式以外,他想不出還能做點什麼。
太大意了,現在唯一的希望就在葉秋身上。雲北葉家女掌門人同樣接到了沙人屠的求救電話,金蟾堂正在呈都開堂,葉秋身為堂主向來機警多智,應該不至于跟自己一樣冒失趕來才對。
「你是干什麼的?」陳默又問。
周朝宗默然片刻,不得不報出真實身份,以求這煞星能明白自己的價值,「我是齊雲周家的家主,跟沙人屠是朋友。」
「哦。」陳默笑了笑,「什麼傻b八大豪門是吧?」
周朝宗咬牙點頭,也不知是在承認自己確實夠傻b,還是八大豪門的背景。
莫紅旗躺在牆角的沙發上,樂到快要昏厥。
「你們也有今天?有錢人不是牛逼嗎?不是打幾個電話就能把人往死路上壓嗎?不是要弄江東衛嗎?」莫紅旗喘著氣,又嘔了口血,眼中全是快意光芒,「現在江東衛的頭兒回來了,就在你面前坐著,你怎麼跟娘們似的沒了動靜?」
周朝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強笑道︰「這里面恐怕是有點誤會……」
「其實也不算誤會。」陳默打斷他,「你們幾位大佬對江東衛有多關照,我比誰都清楚,所以這次回來才立馬過來拜謝。沙人屠的手下到現在都還沒來,你心里一定很奇怪吧?說真的,這里是呈都,是沙家的地盤,我一個外地人到老虎頭上拍蒼蠅,確實有點不像話。可我沒辦法了,沒路走了,江東衛是我的家,現在有人想抄這個家,你說我能不玩命嗎?」
「我沒等沙家人,這事現在我不管了。」周朝宗急忙申辯,同時也隱隱奇怪沙人屠那些下屬為什麼全無動靜。
「等也沒用,我來這里的時候,已經讓人把沙人屠的大屋抄了,所有手下都砍了。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他怎麼對付的我,我也怎麼對付他,沒什麼好還價的。」陳默淡淡說。
周朝宗怔住,不確定他究竟是不是在信口胡吹。沙家在呈都是響當當的家族,枝大根深,陳默就算找了幫手,又怎麼可能如此簡單地覆滅一切?
「說點有用的吧,除了你,還有誰在跟沙人屠聯手對付江東衛?」陳默問。
「還有雲北葉家。」周朝宗低聲回答。
「也是八大豪門?」
「是。」
「你們到底是吃飽了飯閑的,還是有什麼其他目的?江東衛不過是保安公司,現在三個大家族一起上陣,我都有點受寵若驚了。」陳默冷笑。
「江東衛開分部是小事,我們誰都不吃保全這口飯,根本算不上沖突。可你的勢力擴張卻是大事,你未婚妻跟那些手下全都是食肉動物,老沙害怕一旦你們在這邊扎下根來,將來呈都會沒有他的容身之地。」周朝宗並不情願地說道。
「這個答案太扯了,騙騙孩子還湊合。」
「真的,我發誓……」周朝宗的語聲忽然變成了慘叫。
他一直在戒懼不安地直視著陳默,連眼楮都不敢眨。就在剛才,他看到陳默動了一下——似乎是由于長時間沒換過坐姿,而感到不太舒服。
周朝宗的左臂已經齊肩掉落在地上,手掌緊握著,不停抽搐。他瞪大了眼楮,嘶啞的叫聲如同被猛踹了一腳的野狗,半是痛苦半是震怖,完全不知道陳默用了什麼手段,將自己變成了獨臂人。
「快說吧,我趕時間。」陳默擦去指尖上剛剛沾到的血跡,語氣平淡。
「事情就是那樣,你***還讓我說什麼?!」周朝宗歇斯底里地狂吼,依舊筆挺的阿瑪尼西裝和在「名流」設計室剛花了四千塊剪出的發型,已無法再把他跟受傷的畜生區分開來。
陳默從小到大,只要被人辱及母親,必定拔拳相向,不弄到見血決不罷休。
這次也一樣。
周朝宗總算看清了對方的再次動作,因為陳默已刻意放緩節奏,讓他在劇痛之中眼睜睜地目睹另一條膀子是如何被擰斷的。
那讓周朝宗想起了台虎鉗下的女敕藕。
「你還有三條腿,一個腦袋,我們有的是時間慢慢玩。」陳默听到了街上的警笛聲,沒當回事。
周朝宗還沒反應過來三條腿是怎麼回事,褲襠就被一腳踏中,里面的物件爛成肉泥,這輩子都沒法再用了。
「媽呀!!!」周朝宗從沒想到過,如此淒厲的聲線竟會從自己的嘴里發出。他全身都抽成了一團,本能地想要捂住胯下,以緩解那股錐心刺骨的劇痛,但卻想起自己已經沒了手。
是的,殘疾了,再簡單不過地變成了廢人。
「我是豬油蒙了心,才會惹到你頭上啊……陳默兄弟……不,陳爺爺,求你放過我吧,我什麼都說!」周朝宗打著滾,拼命往地上撞著腦袋,「是袍幫!八大豪門有六家是袍幫金蟾堂的,我們這次對付你,完全是幫里高層的意思……」
陳默听他斷斷續續地說著,神情逐漸變得陰郁。
周朝宗沒能支撐太久,大量失血要了他的命。陳默靜坐了片刻,反復想了想整件事,暫時收斂心思,走過去背起莫紅旗,「旗哥,我帶你去醫院。」
「爽死我了。」莫紅旗哈哈大笑,跟著咳得面無人色。
大樓已被疏散封鎖,陳默剛走出門口,立即被車載射燈照在了臉上,跟著听到一片槍機拉響的動靜。
「我們是呈都特警!不許動,雙手抱頭蹲在地上!」有人舉著喇叭在厲聲喝令。
陳默充耳不聞,繼續向馬路中央走去。
「他姓陳,叫陳默,他是通緝重犯!」一個女人叫道。
「準備射擊!」特警隊長低吼。
原本靜悄悄的對街突然亮起了刺目的車燈,空中傳來螺旋槳的沉悶轟鳴。幾十輛軍車如同幽靈般出現在特警們的視野中,緊隨為首一部東風猛士殺氣騰騰地開來,車頂上赫然架著烏黑猙獰的重型機槍!
「報告!呈都軍區直屬55183部隊73分隊前來執行護衛任務,請首長指示!」一名年輕少校下車後旁若無人跑步上前,向陳默立正敬禮。
「多謝了。」陳默點點頭。
「全體指戰員听我口令,原地警戒,任何持械者格殺勿論!」少校深知這次的護衛對象非同小可,索性連跟特警交涉的過程都免了。
上百支半自動步槍舉了起來,在特警圈外形成黑森森的金屬密林。特警隊長大叫一聲「自己人啊」,第一個放下手槍,抱頭蹲下的姿勢標準無比,宛如**教科書。
「你叫葉秋?」陳默望向引著特警前來的葉家女主人,也就是周朝宗所說的,袍幫金蟾堂堂主。
葉秋眼見如此陣仗,又哪里還答得出話,保養極佳的臉龐微微發白。
「回去告訴你們袍幫頭頭,有空出來喝個茶。」陳默托了托背著的莫紅旗,轉身上了停在空曠處的軍用直升機。
等到一幫荷槍實彈的大兵駕車呼嘯而去,直升機早已飛得沒了蹤影。葉秋不再理會那些特警,走到旁邊打了個電話,滿心不甘,「老爺子,陳默就算剛攀上總參二部這根高枝,也不過是條狗,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能量?他剛才調來了55183部隊,殺了沙人屠,就這麼大搖大擺地走了!」
「摩利亞知道嗎?」電話那邊問。
「知道啊,就是那個剛跟咱們國家建交的小國是吧?最近新聞天天放,好像簽了不少合同,送了價值幾千億的能源好處過來。」葉秋很奇怪對方為什麼會東拉西扯。
「**你媽,陳默是摩利亞的國防部長!听清楚了嗎?國!防!部!長!」電話里的聲音突然高了八度,葉秋當場面無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