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和夜一今年二十六歲,畢業于r國京東大學,從小到大受到的都是最良好的教育,生活絕無b 折可言。由于祖父的原因,他可以自由出入皇宮,少年時就不止一次作為天皇的劍道陪練對手,在松之閣的檀香梵唱中揮汗如雨。
跟陳默的人生歷程相比,這無疑是天上地下的區別。
身處在不同的國家,不同的階層,不同的環境,兩個原本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有交際的人,如今卻要在哥羅塞姆斗個不死不休——如果這就是宿命,陳默覺得自己好像無話可說。
岡崎正雄勸阻無效,悻然帶著人走了,他還有太多事情要忙。青木東上的死讓幾百億賭資流入對方口袋,這份壓力比想象中來得更大,好在支持方依舊堅定不移,財政部的插手也為新一輪豪賭注入了強心劑。
斷水流門人並沒有因為青木東上的死而退出哥羅塞姆,國內財團代表正在源源趕來,通過各種方式尋求現場席位。跟那些正處在狂熱中的銀河會員達成共識,並不算容易的事情,好在這世上可以打動人的並不僅僅只有金錢,于是大片看台開始空出,虛位以待。
比起青木東上,大劍豪明和藏無疑名頭更響。r國人骨子里的血統至上論再次熊熊燃燒,到了夜間,滿載著財團代表的船只一艘艘開到,後援陣營清一s 的西裝領帶,其中絕大多數都是各大巨頭公司的高管人物。
被問及明和夜一身在何處時,岡崎正雄吞吞吐吐半天,才擠出回答︰「跟那個支那小子喝酒去了。」
r方人員面面相覷,三菱企業首席執行官卻微笑起來,「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不是只有z國人才懂這個道理,他做得沒錯。」
銀河集團對這批特殊來賓表示了謹慎的歡迎,由于枷社組等幫派的控制,銀河始終無法成功滲入r國賭博市場,這次雖說是風水輪流轉,但事態演變到如今這個地步顯然已經超出了預估。這群猴子已經擺出了傾盡全力的勢頭,就仿佛將要進行的不是人與人之間的較量,而是國與國的。
二戰中這個亞洲國家就已經通過實際行動,向全世界宣告了什麼叫做野心和瘋狂,銀河決策層很好奇他們如此勞師動眾大張旗鼓,真正的目的是否跟潘多拉一樣。
r方再次提交了巨額賭資,數字是之前輸場的一倍,唯一的要求還是與z方對賭。如此瘋狂的手筆即便在銀河也是前所未有,而陳默方面的回應仍舊是無條件接受。
給出答復的是同樣身為白金會員的洛璃,哥羅塞姆主管猶豫半晌,緩緩道︰「不知道方不方便請陳先生出來說話?」
「我是他的全權代表。」洛璃懶得多話,要了電話直接轉賬。
「向您道歉,尊敬的女士。」那主管尷尬地搓著手,仍有點不死心,「請問陳默先生是在休息嗎?」
「關你什麼事?」洛璃一句話直接頂死了對方,美麗的藍眸比冰更冷。
打發了銀河眾人,洛璃回到船上,對著迎來的卓倚天和海倫勉強笑了笑。誰都不知道陳默究竟為什麼要跟那年輕人出去,天一亮就要開戰,平台上隨處可見東洋矮子,再加上虎視眈眈的潘多拉和銀河集團,他在這時候喝的哪門子酒?
「你不做聲,是不是不想喝啊?」鐵牛舉著瓶子,正試圖跟坐在身邊的銅尸溝通。
他自然得不到回答,于是興高采烈地連灌了幾大口。別人喝酒是越喝越暈,他向來是越喝越有勁,天亮還早,蓄一晚上力氣說不定明天還能派上用場。
鐵牛不怎麼記得銅尸是何時坐到這里來的,他原本有點害怕對方,但現在卻覺得親切。
因為那股安詳而森寒的氣息,跟陳默幾乎一模一樣。
平台鋼架頂端,明和夜一遞去的清酒被陳默推開,卻好脾氣地笑了笑,「陳默君不喜歡喝酒嗎?」
「這是女人喝的酒。」陳默的聲音透著說不出的古怪,很尖銳,像是刀鋒在摩擦。
登高望遠,上次跟那個印第安人也同樣是來到此地,陳默還記得那家伙板著臉告知自己是個死人時的表情。
此刻陳默覺得自己跟死人也沒多大區別,幾天以來跟阿瑞斯序列的交鋒逐漸達到了白熱化狀態,雙方等于是兩敗俱傷。陳默能看得到听得到嗅得到,只不過完全無法控制自己。感受著嘴ch n開合,通過聲帶振動吐出全然陌生的言語,他發現這就像在做一個無比清晰的夢。
「不知道你有沒有听說冰人計劃?」明和夜一獨自喝完了那瓶清酒,望著大海問。
冰人計劃、潘多拉、生物科技、m國軍方……阿瑞斯序列立即從記憶中篩選到這幾個關鍵詞,跟著控制身體,做出點頭動作。
「你跟我都是其中一員。」明和夜一的第二句話,讓陳默怔住。
「他」和正被禁錮的他反應都一樣。
明和夜一晃了晃手里的空瓶,沒有豪氣萬丈地扔進大海,而是揣回口袋,打算下去找個垃圾桶丟掉,「所以我跟你說,‘宿命’這兩個字。」
冰人計劃早在二戰結束就開始,希特勒在鷹巢留下的一份批閱文件引起了盟軍高層的注意,「超級戰士」的雛形概念由此被認知。
時至今日,參與賽跑的國家中也包括了r國。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m國跟r國在交換了部分研究數據之後,分別在不同領域獲得巨大進步。m方參與基因實驗的士兵甚至已經能夠在不佩戴任何防具的情況下,抵擋xv2型毒氣彈的致命侵蝕。
z方永遠都是悶聲不響閉門造車的典型代表,得知他們也在做著同樣的實驗時,m方大為震驚。明爭暗斗就此展開,z國再次使出一貫的太極推手,就這個方面能推多遠就推多遠,完全是一副無辜者的姿態。
早在摩利亞戰爭中,r國雇佣兵中就不乏基因戰士,站在同盟陣線上的m方由潘多拉獨挑大梁,卻沒想到最終被莫問天暗中反戈破壞了計劃。潘多拉那時才知道這孤僻的z國老頭,根本就是23局的人。
在五角大樓的情報分析中,陳默的身份也由此改變——從莫問天的實驗體,轉為z方實驗對象。
由于無法得知z方在人體基因進化領域,究竟取得了怎樣的成就,這次哥羅塞姆大賽便成了最好的試金台。
「我的另一個身份是r國陸上自衛隊第1特科團少校,這次來不是代表個人,而是代表國家。」明和夜一的笑容中多了些苦澀,轉頭看著陳默,「我差不多算是所有志願者當中最強的了,所以這次才會叫我來。」
「你看上去不太像士兵。」陳默說。
「確實不怎麼像,我也沒有接受過正規的軍事訓練,只不過是從小就開始參加基因實驗罷了。」明和夜一輕拍著左手中從未有片刻松月兌的木劍,像在對待一個伙伴,「我很不喜歡被逼到這里來,士兵跟劍士我寧願選擇後者,但有時候人活著不是想要怎樣,就能怎樣的。爺爺說我要是退縮,他就親手殺了我,天皇陛下也親自鼓勵我,這次是為民族榮譽而戰,個人得失可以暫時放在一邊。」
那柄木劍樣式古樸,光是看劍柄纏繩上的握痕,就已經能知道是用了多年的舊物了。陳默的視線從劍身慢慢延伸,落到明和夜一手上,定住不動。
「其實我自己沒什麼得失可以計較的,只是單純的不喜歡而已。如果可以的話,我甚至連劍道都不想練。人要是能像風一樣活著該多好,自由自在,什麼都不用管。青木老先生在山里呆了那麼多年,我最羨慕的人就是他,不用整天頭疼想這個想那個,不用做令人厭惡的事情。餓了就找點食物,困了就睡一覺,在山風里听澗水的聲音,身上連半點束縛都不會被綁……」明和夜一l 出悠然神往的表情,眼神中流l 出的純真,讓他看上去就像個孩子。
「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陳默冷冷地問。
「因為我覺得只要是正常人,都不會喜歡被當成籠中獸。你比我小幾歲,能算是同齡,所以就過來找你聊聊天。反正我說的這些話,也不算什麼秘密。等天亮以後,用不了多久,我們就只有一個人還能記得了。」明和夜一端端正正地坐在鋼架上,眼神變得茫然,「連認都不認識,卻偏偏要拼個你死我活,你說這世界是怎麼了?」
陳默只要一伸手,就能把他從百丈高空推落下去,但卻始終沒有動作。
兩個人就這麼坐在海風當中,再無交談。
第一縷曙光自海平線上探頭時,明和夜一長身而起,向陳默伸出手,「陳默君,多謝你陪我聊天。我從三歲開始習劍,帶著這把老伙計不是故作姿態,一會請你務必全力以赴。」
陳默仍舊一言不發,兩只手掌在空中相握。
「陳默君也有牽記的人吧?」明和夜一凝視著他,似是想要從那層寒冰面具下找出些什麼,「爺爺說過,無情則無敵,還請你不要分心。」
「我沒有牽記的人。」陳默沙啞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