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紅妝 姐妹(上)

作者 ︰ 薄慕顏

姐妹(上)

謝夫人听完僕婦的回述,緩緩道︰「這麼說……,和傅家結親的事有些懸了。」

那媽媽忙道︰「宋夫人並沒有說什麼,只是一直不搭腔。」

「行了,你下去吧。」謝夫人心里明白的很,——傅、謝兩家多年交好,對方怎麼可能說出難听的話?人家不答腔,便是心里不願意了。

謝夫人的娘家蘇氏一門,在本朝算得上是名門望族,如今雖然權勢不算大,但是根基還是有的。而她本人有美貌有才情,加之當初嫁到謝家時,正是鮮花著錦、烈火油烹的時候,骨子里清高驕傲慣了。

眼見傅家不願意結親,盡管覺得惋惜,但也不打算死皮賴臉的去求人,便露出松口之意,轉頭對大兒子道︰「既如此,那和傅家議親的事便罷了。」

謝長珩清楚母親的性格,有點寧直不屈,怕是心里覺得傅家有些看不起人。

自己是打定主意要娶傅家女的,不想母親心里存下成見,免得以後妻子進了門,婆媳之間有了芥蒂,因而道︰「要說這件事怨不得傅家,相親中途換人,擱誰身上都會不痛快的,不過是人之常情。」

謝夫人想起小兒子,再想起躲在後面的佷女,真是一團子糟心事,「不錯,都怪老五那個不爭氣的!」恨恨道︰「好好的,他居然放著珍珠不要,偏偏看上了魚目,真是鬼迷心竅了。」

對于小兒子娶佷女一事,心里自然是不痛快的,可是偏生約束不住,若是鬧大了把兒子給毀了,豈不得不償失?況且大兒子都當面開了口,駁了他的話,難免讓人以為謝家母子不和,鬧出去可真是一個大笑話。

再者說透了,現今大兒子才是謝家的一家之主,即便三從四德里頭,亦有「夫死從子」這一條,這個家大兒子是做得了主的。

謝夫人把煩心事暫且壓在心底,眼下當務之急,是把大兒子的親事定下來,畢竟嫡長媳就是未來的當家主母,這才是重中之重。平了平氣,又道︰「傅家都不願意了,還能如何?」

「母親不用煩心。」謝長珩微微一笑,「好在傅家並沒有說什麼,只要話沒說死,事情總是會有轉機的。」站起身來,「這件事就讓兒子去辦好了。」

出了上房的院子,往前走過一段碎石子青苔小路,在一樹玉蘭花前停下,此處幽幽靜靜、花香撲鼻,是個靜下來沉思的好地方。

傅四姑娘?謝長珩想起那個扎雙丫髻,膚似雪、眼若漆,心思靈動的小姑娘,無聲的笑了笑,——那個時侯,可真沒想過自己會求娶她做妻子。

宋氏眼下不僅要操心初盈的親事,還有初容和初芸的,特別是初容還大兩歲,要是再不把親事定下來,難免讓人覺得做嫡母不厚道,遲遲不讓庶女嫁出去。

本來去年就開始初容議了,相看了好幾個月,總算挑出一家比較滿意的,誰知道還沒來得及說定,對方家就準備調任到外省。

盧姨娘舍不得初容遠嫁,最後親事只好作罷。

這一拖沓,後頭的初盈和初芸也該議親了。

三個女兒擠在了一塊兒,宋氏忙得有點焦頭爛額,偏生謝家這邊還出了問題,折騰到現在,一門親事也沒定下來。

這段時間天氣暖和了,宋氏便讓幾個女兒扎堆在一起做針線,給自己繡嫁妝,初珍還沒到議親的年紀,只在邊上給姐姐們打下手。

平日里,初容的脾氣是最寬和溫婉的,加之初珍養在盧姨娘跟前,自然和她要更親近一些,因此便坐在了她的旁邊。

初芸跟初盈是同歲,且她一心要討好嫡出的妹妹,兩個人便湊在一起。繡了半日覺得脖子酸疼,便直起來揉了揉,問道︰「四妹,你說大姐的生辰送點什麼好?我原是想繡一個屏風的,可惜太大了,一個人只怕是來不及。」

初盈頭也沒抬,應了一句,「我還沒想好呢。」

初容則是心下一動,——初芸想拉著初盈一起繡屏風?

到時候看在嫡親妹妹的份上,做王妃的大姐少不得高看屏風一眼,連帶初芸也得個好,順帶還顯得她和初盈平日親密。

這樣的好事,自然要把其他人排除在外了。

可惜自己在這個家里面,守得就是一個「拙」字,出風頭討巧的事不必去爭,扭頭看了一眼初珍,——只要把這個麻煩包教導好,不給嫡母添堵,看在姨娘和自己都本本分分的面上,總會給自己一條路走吧。

其實上次那家就還不錯,可惜要到外省去,自己一個庶出的女兒,若是沒有娘家作為依靠,若是不能讓婆家沾點光,一個人在外省能豈能有好果子吃?因此姨娘雖然惋惜肉痛,還是求嫡母把親事推了。

初容心下嘆息,要再找那麼合適的怕是不容易呢。

那邊初芸已經嘰嘰喳喳說開,一面幫著初盈挑線,一面嘆道︰「我就是繡字繡得不好看,總沒有一氣呵成的感覺,不想上次四妹繡的那副字,遠遠看著倒好像是真的寫上去的呢。」

初盈扭臉笑道︰「那回頭屏風上我來繡字,你來繡花好了。」

不過是玩笑之語而已,畢竟繡字簡單且是單色,其他花花葉葉的,繡起來才是費精神的活兒。

誰知道初芸卻滿口應了,「那也使得,只要繡出來的屏風好看,能讓大姐喜歡,我便多下些笨功夫好了。」

初容方才能猜到的那些心思,初盈轉瞬也想到了。

只是她前世在何九兒手下討過生活,知道其中的艱辛,且初芸並沒有任何惡意,只是想跟著自己沾點光,好讓姐姐初慧高看她一眼。

初盈心里有些唏噓之意,便點了點頭。

初芸頓時松了一口氣,初容則是有些看不透,——這個嫡出的妹妹心思像一團霧,時而聰明,時而單純,時而又像是別有什麼深意。

幾個姐姐們各有一番心思,只有初珍年紀還小,才得十歲,心下懵懵懂懂,且盧姨娘為了讓主母省心,自然是要把她教成一張白紙的。

到了下午,初芸單獨過來了一趟。

初盈剛睡了午覺起來,還正睡眼惺忪著,頭發也沒挽散在一邊,凝珠正在給她慢慢的通頭發,那及腰的青絲仿若一匹上好黑緞。

初芸站在旁邊看著,贊道︰「四妹的頭發可真是長得好,這都是福澤呢。」

初盈本來就是小巧的瓜子臉,兩邊被頭發一遮,愈發顯得嬌小宛若蓮瓣,堪堪只有一個巴掌那麼大。因為臉龐小,反襯得一雙眼楮又黑又大,對著鏡子露齒一笑,「三姐的嘴越來越利,將來三姐夫可有得苦頭吃了。」

「呸!」初芸頓時紅了臉,「你這個口無遮攔的促狹鬼。」

初盈笑了笑,等著凝珠挽好了頭發,隨便拿起一根玉簪子別在發髻上,然後親自取了一匹蟬翼紗出來,小心的在床上鋪開。

初芸的眼楮頓時一亮,「這麼一大匹的蟬翼紗?」

「做屏風,當然還是蟬翼紗繡出來才好看。」初盈又讓人取了上好的金線,以及各色上品綢線,「我想著要繡就繡個好的,找母親央求了半日,才給了我這些。咱們得仔細一點用,萬一糟蹋了可沒有替補的。」

初芸連連點頭,「我省得。」

姐妹倆湊在一起商量著繡什麼花,用什麼圖樣,還有該寫點什麼字在上頭,正說得熱鬧之際,浮晶掀了簾子進來,「三小姐、四小姐。」

初盈抬頭見她一臉喜色,不由問道︰「什麼喜事?」

浮晶笑吟吟回道︰「外頭剛送來的消息,說是葉家二爺會試中了!」

「真的?」初盈心里挺高興的,忙問︰「中了多少名?」

「二十六名。」

初盈眼里有些訝色,自語道︰「小小年紀,倒還有幾分能耐呢。」

初芸取笑道︰「看你說得,跟自己又有多大年紀似的。」

初盈不好解釋,拉起她,「走,去娘那邊說話。」及至見了母親宋氏,說道︰「等下月殿試一過,蘭舟可就是翰林院的學士了。」

宋氏連連點頭,笑道︰「我早說蘭舟是個肯上進的好孩子,你可別再取笑人家。」轉而讓金盞備了賀禮,送去葉家道喜。

初芸眼珠轉了轉,站在一旁陪笑沒有說話。

會試之後,所有中榜的貢生都要參加殿試,一般只是排個名次,只要考生沒有大逆不道之舉,均是不會落榜的。

殿試後第三天發榜,葉蘭舟中了二甲第三十二名。

這個名次算不上很好,但他今年只有十六歲,朝廷需要一些少年才子的佳話,加之從前在傅家附學,更加彰顯了傅老爺子的學識。

為了哄皇帝高興歡喜,為了拍帝師傅希直的馬屁,底下的官員早就按捺不住,馬屁一個比一個拍得響,說得葉蘭舟跟文曲星下凡一般。

當然了,這一切都得歸功皇帝的英明仁治。

皇帝自然不是傻子,但是樂得做點這樣的表面文章,為太平盛世錦上添花,因此一高興,也夸了葉蘭舟幾句,順手賞了一個國子監七品主簿。

葉蘭舟尚未弱冠,身體單薄,穿了官服顯得空空蕩蕩的,惹得上司和同僚們一陣哄笑,大家心里都清楚,說到底不過是奉承皇帝罷了。

對于自幼附學的傅家,葉蘭舟肯定是要過來拜謝的。

那天葉蘭舟先拜見了傅老爺子、傅文淵,然後帶著禮物,感謝宋氏這些年的照顧之情,最主要的是想看初盈一眼。

宋氏笑著免了他的禮,笑道︰「你如今也是官身了,莫要折了我。」

葉蘭舟卻道︰「宋伯母是長輩,蘭舟身為晚輩自該行禮。」繼而看向初盈,「盈妹妹最近可還好?」他的話里,有一絲隱隱的期待。

初盈知道他在試探什麼,如果自己表現出生疏或者不自然,便是知道墜子的隱藏含義了。可是那樣的話,以後彼此見了面反倒尷尬,因此一如從前相處之時親密,抿嘴笑道︰「多謝葉大人關心,好著呢。」

葉蘭舟眼里閃過一抹失望,喃喃道︰「哦,那就好。」

這點細微表情,並沒有逃過宋氏的眼楮,——看看葉蘭舟,分明是在盼著女兒應允什麼,再回頭看了看女兒,卻依舊一派嬌憨天真之色。

誰都是從年輕人走過來的,轉瞬便悟出幾分——

心里微微一動,一個模糊的念頭在腦海中閃過。

如果……,把女兒許配給葉家。

現今葉家是落魄了些,不過兩兄弟都很有上升前途,還有傅家提攜著,將來少不了一份榮華富貴。

傅家一樣不是根基深厚的世家,也是一步步爬上來的。

現今傅家看著烜赫一時,不過都是仰仗老爺子的勢而已,將來老爺子一走,丈夫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官員罷了。

即便葉家很難爬到公公的高度,但是自己已經有個做王妃的女兒,小女兒只要平安幸福就好,又何苦再去攀附權勢?

若是女兒嫁給葉蘭舟,彼此年紀般配,葉家人口又簡單,而且看得出葉蘭舟對女兒有意,平日凡事都謙讓包容,嫁過去還是做小兒媳的,將來的日子便會好過一些。

葉蘭舟常年在傅家附學,宋氏對他知根知底,品行脾性什麼的都清楚,因此除了葉家門第低一點,其他的真是越看越滿意。

只是如此一來,便要想個完美的理由推掉謝家。

謝長珩連著守了兩次三年孝期,估計家里等著成親都等急了,而女兒年紀還小,再停兩、三年也沒問題——

只要錯開了這段時間,謝長珩應該孩子都有了吧?

「娘……」初盈推了推她,嗔道︰「你在想什麼呢?」看著被晾在一邊的葉蘭舟,輕聲笑道︰「蘭舟都快站不住了。」

葉蘭舟听她盡是關心之語,眼里浮出笑意,忙道︰「無妨,還不至于站不住。」

幼年相識的情景,後來在傅家被初盈照顧的一幕幕,悉數浮現在心頭,其實那個執念很早很早就有了。

只是那時候小不懂得,現今卻是真的想要娶她為妻。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天天陪著小盆友看喜羊羊~~~

一遍又一遍的看,感覺灰太狼真是一個經打耐摔的好老公啊,可惜窩囊菜了點,每次到嘴巴的羊都吃不成~~~~(灰太狼︰「這都是編劇安排的!坑爹啊!」)

呃,其實個人最想做的還是懶羊羊~~~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空了再曬曬太陽~~~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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