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紅妝 落定(上)

作者 ︰ 薄慕顏

「太太……」周順媳婦神色匆匆進門,連禮數都顧不上,走到宋氏身邊回道︰「秦王府那邊來人報信,說是王妃的喜信動了,請太太過去一趟。」

「還沒到日子啊?」宋氏一驚,繼而吩咐人下去備馬車,自己走到里屋鏡子前整理衣服,嘴里喃喃,「算日子得三月去了,不過也不差多少日子,早一點也是有的。」

不停的安慰自己,唯有這樣才能打消心中的害怕——

如果女兒只是自然的提前幾日還罷,要是有人做了手腳可怎麼好?

出了門,正好撞見聞訊趕來的初盈,「娘,這是要去秦王府嗎?」

「嗯。」宋氏一面點頭,一面下了台階,「你不準去,姑娘家哪能摻和這種事?況且你還是待嫁……」突兀的一頓,心頭猛地悲從中來。

眼看再有兩個月,謝家就該過來商定成親吉日。

可是現在準女婿還在大牢里呆著,怎麼商定?定了日子女兒又嫁給誰去?萬一謝長珩再有個三長兩短,那女兒豈不是……?

初盈見母親神色有異,反應極快,趕忙勸道︰「娘你別多想了,我不去就不去,你還是先過去看姐姐,好歹身邊有個照顧的人。」

這段日子宋氏為傅家操碎了心,人都熬瘦了一圈兒,眼下大女兒生產迫在眉睫,實在不是抱怨傷感的時候,點了點頭便走了。

初盈知道母親在傷感什麼,可是就算整天的嚇自己也于事無補,但願謝長珩能夠逢凶化吉,避開這一劫吧。

自己對他沒有半分感情,有的只是救命之恩的感謝,還有慢慢淡去的厭惡,——但是卻從來沒想過他會死,也不希望他死。

如今局勢這麼的亂,突然間覺得什麼都看淡了。

只要能夠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比什麼都強,至于上輩子的那些恩恩怨怨,該忘的就忘了吧,該放手的也要學會放手。

把自己的一輩子都搭在怨恨上頭,豈不是糟蹋了?

謝長珩如果福大命大能出來,自己便嫁給他,如果不能……,不管自己還嫁不嫁得出去,都要好好的過日子,要對得起重活的這一世。

初盈舒了口氣,仿佛覺得整個人輕松了不少。

一扭頭,看見初珍拿著一支黃玉蘭上了連廊口,見到自己,臉上露出意外,小聲喊了一句,「四姐……」

初珍今年十一歲,已經褪去了不少孩童的稚氣,有了幾分少女的影子,柳葉眉、眼角微微上挑,像極了生母何九兒的容貌——

就是因為這張臉,讓自己一看見,就想起前世的那些難受的事,所以一直都是淡淡的、不冷不熱的。

而初珍見了自己,也總是一臉怯怯的模樣。

初珍見姐姐一直不說話,越發不安,低頭看了看手里的玉蘭,解釋道︰「這一支垂的低被人踫折了,所以……」

初盈淡淡道︰「折就折了吧,不過就是一枝花。」

「要不……」初珍拿不準是真話假話,小心翼翼道︰「我給四姐送屋里去,找個花瓶插上?」——

心里不斷的琢磨,這話說的沒有不妥吧?姐姐雖然不喜歡自己,也不至于為了一枝花訓人,可是最近姐姐心情不好……,想到此處不由低了頭。

「走吧,到我屋里去。」

「……」初珍猛地一抬頭,以為自己听錯了。

幾個姐姐里頭,二姐對自己是平和客氣的,三姐雖然嘴上厲害,倒不叫人害怕,只是四姐每次見到自己,那眼神都是冷冰冰的。

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被四姐叫去她的屋子。

初珍不敢違逆,應了一聲跟了上去——

原來四姐的屋子這麼漂亮!

一進門,便是一架紫檀木的多寶錯格隔斷,上面七七八八的放著擺設,或是青花瓷器,或是翡翠擺件,位置和顏色都搭配的十分巧妙。

再往里走,左面牆邊放了窄窄的高腳香爐案,上頭一個鎏金的小博山爐,里頭青煙裊裊縈繞,散出淡淡的讓人心情平和的香味。香爐後面掛了一幅春日百花圖,畫中一個美人兒正在涼亭小憩,惟妙惟肖、嬌態畢露,讓人忍不住想多看幾眼。

初盈回頭喚了一句,「先到里面把花放下。」

初珍還沒看完,趕忙跟著姐姐走了進去。

「五小姐?」凝珠有些驚訝,很快意識到自己的語氣不對,忙道︰「五小姐快進來坐。」上前接了花,朝里面的人吩咐,「快給五小姐打水淨手。」

初珍忙道︰「多謝凝珠姐姐。」

「洗了手再過來罷。」初盈在美人榻上坐下,順手接了茶。

初珍依言淨了手,在旁邊找了個位置坐,接茶的時候還笑了笑,以示對姐姐屋里人的尊重,喝了兩口放下茶碗,忍不住在身下的火狐裘上模了模。

真軟和、真舒服,——三姐的屋子雖然也花哨,但是絕對沒有這些好東西。

這都是大姐做了王妃以後,才陸陸續續的添置的,盡管比別人高出一大截,卻叫人挑不出錯,誰敢指責王妃的不是呢?

「你瞧瞧。」初盈找不到說,讓凝珠拿了一盒子的絹花和絨花出來,「我現在是不大戴這些,太孩子氣,你拿回去戴吧。」

初珍小心的挑了一朵,道了謝,「夠了。」

「小玩意兒,又不是什麼值錢的。」初盈讓她把花放了回去,關上盒子,輕輕推了過去,轉而說起閑話來,「最近可有做針線?」

「有,卻是不多。」

初盈便拿了自己的針線活計,指導起妹妹來,兩個人嘀嘀咕咕半晌,方才打住。

初珍見姐姐有些倦色,十分識趣的回去了。

凝珠送了人出去,回來道︰「小姐今兒是怎麼了?想起請五小姐過來說話。」

「我也不知道。」初盈有些茫然,有些不適應,——原來道理都是想著容易,做起來才發現難,連一起長大的初珍都難以接受,將來到了謝家面對謝長瑜,只怕不是那麼容易就放開的。

只是與其想這些,還不如先想想怎麼把謝長珩弄出來。

「四妹!」傅兆臣的聲音在外面響起,一臉喜色走了進來,揮退丫頭,「剛才外頭得的消息,鄭貴妃被賜死了!」

「真的?!」初盈激動的站了起來,——鄭貴妃賜死,意味著燕王地位不保,那謝長珩豈不是就安全了?趕忙問道︰「是不是巫蠱和謀害太子的事……,已經抓到了確鑿的證據?」

「嗯。」傅兆臣亦是滿臉興奮,用力點頭,繼而有點惋惜,「不過鄭貴妃為了保住燕王,全都認在自己身上了。」

初盈急問︰「那燕王呢?一點都沒有受到牽連嗎?」——

倒不是盼著燕王死,只要他不做皇帝不為難謝家就夠了。

「皇上下了旨,勒令燕王即可前往封地齊州。」

封為藩王?初盈實在是太過驚訝,——皇帝得多疼愛這個兒子,才能在明知道有錯的情況下,還要費力保住他?甚至……,犧牲了燕王的生母自己的寵妃。

難道他就不怕新帝登基,再找燕王算賬?

傅兆臣又道︰「皇上還訓誡了燕王,讓他終生不得踏出齊州半步。」

初盈有點無言了。

皇帝的心居然偏到這種程度?只要燕王不離開齊州,不來京城惹事,他就是把齊州地皮弄翻了,也構不成殺頭的大罪。

原來偏心這種事,不光百姓家有皇帝家也有。

不過……,也可能是皇帝已經死了一個兒子,不想再犧牲另一個,更何況這個兒子是自己最鐘愛的。

「那……」初盈想到另外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皇上有沒有立太子的打算?」

本來傅兆臣是沒打算跟妹妹說這麼多的,可惜這事牽扯到了謝長珩,才不得不過來寬妹妹的心,聞言道︰「還沒有,不過也**不離十。」

意思是,不出意外應該就是秦王。

雖然王美人的身份卑微,但這對于孫皇後來說,這正是一個優點,加上秦王佔了一個「長」字,是最合適不過的人選。

******

宋氏去了秦王府沒多久,居然又回來了。

「這麼快?」初盈迎了上去,「生了沒有?是男是女?」

宋氏瞪了女兒一眼,「一個姑娘家,說什麼生不生的?」繼而嘆氣,「沒有,只怕還得等些日子,本來也沒到時候。」

初盈忙問︰「姐姐和胎兒都還好吧?」

「挺好的。」宋氏眼里露出一絲欣慰,說道︰「是王爺擔心你姐姐,怕他在外面顧不過來,這才讓人來請我過去。」頓了頓,「可見王爺還是個長情的。」

「嗯,只要姐姐沒事就好。」初盈聞言放心了不少,——至于秦王的長情,恐怕更多的還是關心子嗣,不過能夠想到讓岳母過去,亦算是十分難得。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還有一章,把這一卷講完~~

中午12前加更~~

晉江抽的,經常發表了文章顯示不出來~~

真是叫人乳酸蛋疼菊花一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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