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氏不停的告訴自己,不要動氣,千萬不要動氣,——萬一真的氣壞了自己,影響了肚子里的胎兒,那可就中了蘇氏的計了。
半晌平復了情緒,方才開始慢慢分析整件事情。
蘇宜君有沒有可能撒謊?有,但是直覺告訴自己,撒謊的可能性很小。
大嫂的年紀和丈夫相當,和大伯卻相差了近十歲,而且她在家中是小女兒,本來做嫡長媳就很是少見,這里面有點曲折不奇怪。
而且現在回想起來,在大嫂見過蘇宜君的幾次場合里,的確是很冷淡的,再加上平時的七七八八瑣碎事,——看得出來,大嫂是真的有些厭惡蘇宜君。
那麼很有可能,在最初是大嫂和丈夫要議親,結果不小心知道了蘇宜君的事,兩家不願意退親,所以謝家才臨時換了人。
而從大伯守完家孝以後,還等了大嫂兩年的舉動來看,多半是謝家不願意放棄這門親事,——所以小兒子配不上了,就把大兒子頂上。
只是不明白,傅家怎麼又會答應了。
晏氏把容易想的猜了個大半,細節猜不出來,也懶得去猜,——現在最重要的是,自己該怎麼應對這件事。
和大嫂慪氣生分,太不值得。
大嫂的確對自己有隱瞞,讓自己覺得不舒服,但自己的親事不是她能決定的,更何況嫁都嫁了,還是想想怎樣對以後更有利,才是最明智的。
在這個家里面,自己需要主持中饋的大嫂支持,需要她的憐憫和偏心,哪怕會讓自己心里有芥蒂,也決不能和她站在對立面上。
不然只會便宜了別人,吃虧的卻是自己。
晏氏很快做了第一個決定,這件事不打算告訴初盈,說清楚了,也只是讓大嫂對蘇氏更厭惡幾分,並沒有實質性的用處。但卻會造成以後彼此見面尷尬,大嫂看著自己就覺得疙疙瘩瘩,就不能再向以前一樣,把自己當做妹妹一般關心。
至于丈夫,直接告訴他是沒有用的。
說了能如何?了不起質問她幾句,然後還不是一樣膩歪在蘇氏那里。
而且蘇氏既然敢說,就肯定想好了對策,至少能把丈夫糊弄過去,說不定還會借機反咬一口,也不是沒有可能。
到時候自己不光佔不到好處,還會得不償失,背上一個潑污水的嫌疑,讓丈夫更加不想看見自己,越發的疏遠生分起來。
這件事,還得細細的謀劃一番。
「夫人。」良辰進來回話,低聲道︰「方才五房那邊請了大夫。」
謝夫人眉頭一挑,「是不是老五媳婦胎像不好?」
「是給五女乃女乃診脈的,不過听說沒事。」良辰頓了頓,聲音更低,「听說之前蘇姨娘去了一趟,然後五女乃女乃就有些不舒服。」
謝夫人臉色微沉,——小兒媳一向是個聰明人,還不至于故意裝病來邀寵,再說兒子的脾氣自己清楚,耍這種手段對他根本不起作用。
也不知道自家佷女做了什麼,才會鬧出這種事。
想了想,問道︰「老五呢?」
良辰咳了咳,「仿佛說是給蘇姨娘折臘梅花去了。」
謝夫人的臉色越發不好,低聲斥道︰「這個孽障!媳婦有了身子也不上心,還整天在姨娘的屋子里鬼混。」
良辰不好相勸,小聲問道︰「要不……,打听一下到底說了什麼?」
「能是什麼好話?打听不出來的。」謝夫人擺了擺手,「還有幾天就過年了,不想鬧得大家都不痛快,先放一放,年後我親自去問老五媳婦。」
良辰見事情打住了,也就不再多嘴。
反倒是謝夫人靜了靜之後,又嘆了口氣,「那天普世師太挺靈驗的,卻不肯給老大媳婦下批語。」搖了搖頭,「後來老大媳婦送人出去,回來情緒就不好,不知道到底听了什麼,其中怕是……」
大兒子的婚姻、子嗣一路坎坷,由不得自己不懸心。
初盈自己更加擔心子嗣的事,甚至有些害怕,只是眼下實在顧不上這茬兒,光是忙著家中瑣事,就已經快要腳不沾地了。
年末這天更忙,外命婦還得趕去皇宮赴中午的宴席。
初盈一身誥命服色盛裝打扮,跟安城郡主一起出了謝家大門,到了皇宮門口,凝珠等下人都被留下,另外有地方暫時安置。
在內侍的引領下,各自坐了一頂小轎往宮內走去。
外命婦們按著品級高低排序站立,接著去了一座大殿,等兩宮太後和皇後到來,再接著便是一番慣例的儀式。
等到一番拜祭忙碌之後,便是天家賜宴。
兩位太後不過象征性的說了幾句,飲了幾口酒,便一起回了懿慈宮,剩下的都是皇後初慧的事,流水似的宴席很快擺了上來。
初盈雖然早就想和姐姐說話,眼下卻不是時候。
「四姨!」哥兒上前拍了一下,笑嘻嘻道︰「給我帶了什麼好玩的?」
開春就五歲了,眉眼機靈、異常淘氣,他在皇子里頭佔了嫡長,人人都讓著他,加上還沒有入學,正是無法無天的年紀。
乳母方嬤嬤在旁邊干著急,小聲道︰「二皇子,咱們回去皇後娘娘那邊可好?」
哥兒根本不理她,只去拉扯初盈,「四姨,我都盼了大半年了。」
以他的身份,平時不會有人給他小玩意兒,也不敢給,而宮里允許他玩的有限,早就玩膩了。
眼見眾人的目光看了過來,初盈趕忙笑吟吟的攬了他,低聲道︰「好幾樣呢,都放在偏殿讓人看著,等會吃完飯,再去取給你好不好?」
「好。」哥兒想了想,「那我跟四姨一起吃。」
方嬤嬤輕輕扯他,「二皇子。」
「你去跟母後說一聲。」哥兒眼里閃過狡黠的光芒,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我在這邊陪著四姨,讓她不用管我。」四處看了看,在不遠處另一桌看到了宋氏,「等下我還要去給外祖母敬酒,忙完就回去了。」
小孩子說大人話,惹得一桌女眷掩面竊笑不已。
方嬤嬤被噎得說不出話,又不好強行把人拉走,等下弄得哭天喊地的,頭一個受罰的就是自己,只在旁邊干瞪眼。
「嬤嬤。」初盈也是好笑,說道︰「就坐一會兒,等下我親自送二皇子回去。」
方嬤嬤只得作罷,但卻不敢走開。
兩個小宮女搬來一張椅子,哥兒上去坐了,纏著初盈要听外面的新鮮事,兩人低著頭嘀嘀咕咕的,玩得十分的好。
等到宴席一開,各種絲竹聲、歡笑聲,很快把二人的說話聲掩蓋下去。
初盈一面陪著哥兒說著話,一面不時往席面四周看幾眼,估量著時間差不多,就先送外甥過去,不然宴席結束時人多太亂,容易生出事端。
一個穿著體面的大宮女從側門進來,走到初慧身邊,低聲耳語了幾句。
初慧面色沒有變化,手上的筷子卻停了下來,繼而點點頭,對蔣昭儀幾個位分高的嬪妃交待了幾句,繼而起身離了席。
蔣昭儀舉起酒杯,笑吟吟道︰「大伙兒用菜,皇後娘娘去換身衣裳就來。」
無緣無故的去換衣裳做什麼?肯定是後面出了事,諸位外命婦都是心知肚明,只是誰也不會多問,跟著蔣昭儀舉了杯。
初盈有些擔心,只是也不好離席跑上去詢問,看了看蔣昭儀幾人,蔣氏明媚、李氏溫婉,而今年里晉封最快的孫昭媛,臉上還略帶了些稚氣。
尋常的大戶人家,有三、兩個妾室通房不奇怪,但絕不會幾年添一個,幾年再選一批新人,往往過一輩子也還是那幾個人——
可是後宮就不一樣了。
初盈看著那些叫不上名號的宮妃,想著以後還會越來越多,再想起姐姐,真是越看越叫自己胸悶,真不知道姐姐是怎麼忍受的。
「四姨。」哥兒輕輕推她,「怎麼不接著說了?」
「哦。」初盈這才回過神來,笑問︰「剛才說到哪兒?好像是……」嗅了嗅,怎麼覺得好像有煙的味道。
「不好啦!」有人高聲尖叫,聲音從後殿傳到前面,「快來人啊,走水了!」
初慧不在,蔣昭儀等人根本壓不住場。
加上後殿跑出一群慌慌張張的宮人,濃煙的味道也隨之彌漫開,殿內眾女眷都是驚嚇不已,驚惶的、離席的、推攘的,場面頓時混亂起來。
初盈亦是驚嚇不輕,出于本能先把哥兒抱了起來,往殿門外急走,朝不遠處的宋氏喊了一聲,「娘,快點出去!」
「二皇子。」方嬤嬤臉色大變,身後還有兩個小宮女也追了出來。
「好端端的怎麼會走水?」宋氏跑出了門,驚魂未定的看著女兒和外孫,四周是亂糟糟奔走的外命婦,連說話都要扯著嗓子。
方嬤嬤急得跺腳,「管不了了,咱們快點回鳳棲宮再說。」伸手接過一臉驚嚇的哥兒,摟在懷里拍道︰「別怕,別怕。」
宋氏母女跟在後頭,急急忙忙從側門穿了出去。
走了一段,初盈突然扯住方嬤嬤,小聲道︰「嬤嬤,你不覺得事情不對勁嗎?」看了看母親,「偏巧皇後娘娘有事走了,接著就走水了。」
方嬤嬤是在後宮浸婬多年的人,剛才一時著急,此刻被初盈一問,臉色微變,眼里光線亦是驚疑不定,「這……,是有點巧。」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寫的一段兒挪到後面再用,剩下的是今早趕的,沒檢查了~~~